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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店


近日乘风书院对面开了一家新的餐馆,  名叫踏仙楼。

        餐馆不算很大,一外一内两间屋子而已。

        老板不常常待在店里,只会在下午这段时间开门,但她会把第二日要做的菜写在门外的告示牌上。

        今日门还没有开,  门外的告示牌上清楚地写着几道菜品。

        葡萄芝士蛋糕、清补凉、手撕鸡。

        虽然只有三道菜品,  可门外已经待满了食客,  看起来老百姓比较少,大多都是闻风而来的饕客。

        他们最喜欢搜罗京畿各种奇奇怪怪的菜品。

        前几日书院的学子们一直在讨论他家做的饭菜,他们便慕名前来吃了几道。

        滋味新鲜,风味十足,真是令人念念不忘,晚上睡觉前都不由得舔舔唇,想着第二日来吃。

        眼见着午时就要过了,  这店的老板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  没多久便看见一道嫩绿身影匆匆从远处赶来。

        她脸色红扑扑的,额角带着汗,眼神十分灵动。

        “抱歉,今天来晚了!”

        众人等着她开门,但也有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微风卷过,  露出车里一道暗红的身影。

        那是谁?

        还没等人看出个什么,  姜宁便把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那辆马车也离开了街口。

        “各位先坐,我进去把东西做好。”

        姜宁一边喘气,一边推开了内间的门。

        今天中午她和姬恪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就忘了时间,  本以为今天会迟到,但姬恪恰好要出宫,她便跟着一起坐车来了。

        还好今日要做的不是什么大菜,时间上还赶得及。

        首先要做的就是之前做过的柠檬手撕鸡,鸡肉是昨天已经做好了的,腌了一晚上,现在滋味十足。

        白生生的鸡肉被撕作条状,顺着它的肌肉纹理而下,这样撕出的鸡肉弹性十足,即便放在碗中也能看到它在抖动。

        再放入早就做好的酱料,撒上芝麻,加入香菜,最后滴入柠檬汁,切下几片薄皮的柠檬放在其中,开始揉搓搅拌。

        柠檬的酸和皮的酯香和酱料混合,在她有力的按摩下,这味道完全渗进了鸡肉里。

        外面食客不算少,她这次做的手撕鸡按盆来算,紧赶慢赶之下总算做好了。

        红白的手撕鸡上被撒了一层芝麻,再加上香菜绿色的点缀,这样清新的色泽很是适合夏天。

        “来了,柠檬手撕鸡。”

        前店里只有四张桌子,此时坐满了人,店外还站着不少。

        每桌都上了一盘手撕鸡,那酸辣中夹着果香的味道顿时盈满整个餐馆。

        这手撕鸡干吃好吃,配饭更是一绝。

        “不错不错,我竟没吃出来这里面加了一味什么东西,像是橙香却又不完全是,真是奇哉。”

        入夏不久,京畿周围也时不时传来一阵蝉鸣。

        这燥热的天配上这酸辣的鸡,真真可谓是绝配,令人胃口大开!

        此时店外客人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而在店里的姜宁正在专心做甜品。

        现在日头正盛,用当季葡萄做的酸奶葡萄慕斯一定和这燥热很搭。

        雍朝的葡萄带点西域血统,个大,但是温差不够,所以味道没有太甜,不过这样酸甜的葡萄用来做慕斯正好。

        圆溜溜的葡萄跳进瓷盆中,加些面粉搓一搓,把表皮上的霜搓掉,再把皮剥开,让它果肉分离。

        剥下的葡萄皮里有色素,是很漂亮的紫色,把皮放在水中煮一煮,加些白糖,将颜色煮出来,再放进泡好的吉利丁片,这就是即将成型的果冻层。

        果肉自然也不能浪费,把他们切半去籽,再倒进煮好的葡萄液放进冰箱冷冻就好。

        葡萄天生属于夏天,煮过的它们散发着一种更清香的酸味,如同冬天的梅子,令人望而生津。

        加了吉利丁的牛奶、味道浓稠的老酸奶、散发着脂香的淡奶油一同打发搅拌,搅出细腻却不甜腻的酸奶慕斯液。

        备好的料一同放进冰箱冷冻,姜宁特地拿了块布遮着小冰箱,以防有谁看见这不合时代的东西。

        慕斯蛋糕冷冻需要的时间不短,她得先做另外的。

        既是夏日,又是在最炎热的中午,一碗祛暑的清补凉必不可少。

        这清补凉是海南那边的吃法,京畿的人怕是都没有吃过。

        一碗放凉的糖水、再加上蒸熟的红豆,绿豆和薏米,以及煮熟后嫩弹的冬瓜薏,这底料便是好了。

        红绿白三色混合,最后冲进椰浆,椰浆的奶白色一点点淹过它们,只留一点探头的模样。

        当然,能加的不止这些。

        一份之前做好的芋圆小丸子、还有所剩不多的玫瑰冻,再放入半颗剥好的荔枝,这碗白中带彩的清补凉便做好了。

        这道甜品完工,姜宁便把它端了出去。

        食客们碗中的手撕鸡早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了几颗芝麻在碗沿。

        “老板快些啊,这手撕鸡早没了。”

        “接下来这道是什么啊?”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探头来看,就连店外的食客也往店里走了几步。

        一碗纯白的类似于牛乳的东西,里面加了各种颜色的食物,还在顶头放了块荔枝,不知为何,看起来倒有几分娇憨可爱。

        嘶,娇憨可爱这个词竟然能用到食物上。

        众人不禁称奇,手中的瓷勺早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去舀一勺来尝尝味道。

        “快快快,老板别拖了,每人一碗。”

        四张桌子,每张坐的人都不少,做好的一大盆清补凉很快就见了底。

        ……这些饕客可真厉害,点菜前都不问价钱,她怀疑自己今天要用这个盆来装铜板了。

        她站在柜台前,颇为高兴地看着大家。

        “还有一份慕斯蛋糕在冰着,大家得先等一等,大概吃完这份清补凉就好了。”

        其中一个食客吃得连连摇头,只觉得身体里的暑气全都散了,今晚怕是不用扇子也能睡着。

        “老板,你这些是什么东西?我也算吃遍京畿了,怎的以前都没见过。”

        其中一人指着那玫瑰冻和芋圆问了起来。

        这红豆绿豆他们倒是常吃,但里面的其他东西却都没见过。

        饕客们不像普通的食客,他们会更愿意钻研其中的门道,弄清这道菜的做法。

        “玫瑰冻、芋圆和冬瓜薏。”姜宁一个个指给他们看:“基本就是用玫瑰芋头做出的。”

        其中一个人似乎忍不住了,他突然站起来急切地问道:“能吃出来,但是怎么做的?”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望他,他讪笑两声后又坐了下去:“心念美食,一时激动。”

        另一个略显飒爽的姑娘抬头看他,有些不乐意。

        “这样的东西说不准是她的祖传秘方,店家,你不愿便不说,我们只是吃东西的,又不是厨子。”

        说罢,她低头舀了一粒胖嘟嘟的芋圆送进口中,别的不说,她就好这口有弹劲的。

        姜宁笑了一下,收拾好柜台后把装银钱的罐子摆了出来。

        “这倒也不是祖传秘方,不过做这东西的食材确实只有我有,大家要是想在家里做,可以来我这里买。”

        又卖吃的又卖食材,姜宁不会让别人赚一分差价。

        “还得在你这里买?倒什么都让你赚。”刚才那急切的男人嘀咕道。

        他又尝了一口玫瑰冻,能尝出里面是糖渍的玫瑰,可外面包着的这东西他确实尝不出。

        他有些急躁地放下勺子,随后转转眼睛看向姜宁。

        “姜老板,你这里生意这么红火,就没想着再请一个伙计吗?”

        姜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总觉得不对。

        这个男人天天都来,每道菜都要吃上三四份,这模样她实在太熟悉了。

        这根本不是在吃菜,而是在品,品出这道菜的做法和食材。

        这人十有**是同行。

        “你不会是想毛遂自荐吧?”姜宁笑着问道。

        那人眼睛一亮,刚要满口答应时,姜宁便立刻蹦出了下一句。

        “我这里不缺伙计,倒是缺一位老板娘,怎么,你也想毛遂自荐?”

        那人顿时涨红了脸,四处看了看,声音都小了不少:“说笑了。”

        周围的食客不由得笑出了声,心情愉悦地吃下这爽口的清补凉。

        其中一个食客是吃过椰子的,但那是很久以前,那时他刚到广南,便有幸吃过这个。

        这碗清补凉的椰子味竟比那真椰子的味道更浓,而且有种说不出的醇香。

        再说里面加的小料,红绿豆的软糯自不必说,那所谓的芋圆和冬瓜薏实在是弹得厉害,每一次的咀嚼仿佛都被拉着牙齿,还能嚼出弹开的声音。

        而另外一种玫瑰冻又似乎和这两样有天壤之别,他们是弹,玫瑰冻是嫩,堪比卤水点得最好的嫩豆腐。

        入口甚至不用嚼,只用舌头轻轻一点,它们便会立刻散开,露出玫瑰的清香。

        一醇一弹一嫩在口中混合而开,和而不同,最后再佐以荔枝的甜蜜,这滋味立刻便到达顶峰。

        “好!”

        他放下瓷勺,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就这样的美味,再贵一些又何妨。

        但他知道这一定不是结束,今天还有更好吃的,比如那个他们从未听过的慕斯蛋糕。

        以前姜宁是卖过蛋糕的,最简单的鸡蛋糕,不过那甜香味也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不知这次的是不是更好。

        姜宁卖的东西向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色,她显然很注重这个。

        做出来的菜即便别人没吃过,但只看颜色也知道一定不一般。

        “姜老板,快快把你那份美味端出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有人按耐不住性子,频频往厨房里看去,却没能看见什么。

        “好,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姜宁掀开帘子走进厨房,冰箱里的酸奶慕斯和葡萄果冻早已经冻好成型,

        她把之前加了芝士烤的饼干碾碎,先是细细地在底部铺了一层,又在上方铺了冻好的慕斯,随后叠了一层加了葡萄的果冻。

        如此层层往上叠,虽有些麻烦,但最后做出来的模样一定好看。

        果不其然,最后葡萄酸奶慕斯脱模而出,总共五层,白紫叠加,很是漂亮,而且这个尺寸也不算小。

        姜宁小心翼翼地抬着它出去,行走间最上层的葡萄冻还在摇晃。

        众人一见到它,眼睛都直了,那模样就像姜宁初次看见姬恪一般。

        一个字,馋。

        有人经不住感慨道:“玉雪可爱,玉雪可爱!”

        “哪里玉雪可爱?分明是紫的,要我说,紫得俏皮!”

        众人禁不住纷纷对它赞扬起来,仿佛它不是一道甜品,而是一位动人的姑娘。

        “要老夫说,不必有太多的形容词,一个简单的美字就好。”

        这声音带着笑意,又自有一股正气在,姜宁便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头发微白,胡子略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但仍旧能从他那挺直的脊背看出一股气度。

        这个老人似乎有些忙,不常来,但姜宁对他很有印象。

        “小姑娘快快快,我已经馋得不行了,快来一块。”他对着姜宁招手:“我一口气吃它一大个!”

        他拿着筷子,很是期待地看着她手里的慕斯蛋糕,颇有一点顽童的感觉。

        姜宁忍俊不禁,把慕斯蛋糕等分成十来份后,首先便递给了他。

        这慕斯蛋糕从中划开,里面一层白一层紫,是搭配出了清新脱俗的感觉。

        而且其中还暗藏玄机,青色的葡萄果肉镶嵌其中,又为这白紫色中多加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这个用勺子吃会更方便一些。”姜宁提醒道。

        盘子放下,紫色的果冻不停晃荡,像是湖面的微波,看起来倍感可爱。

        “那老夫便不客气了。”

        他笑眯眯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被挖下的那部分慕斯蛋糕晃了几下,啪的一声摔在瓷盘上,声音清脆。

        众人纷纷看来,姜宁指着它笑道:“好听就是好糕。”

        “那我也试试!”

        一时间店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啪叽声,纷纷在比谁啪叽得更响亮。

        姜宁:……

        只是一个玩笑啊!

        玩虽然也好玩,但更重要的还是吃。

        这慕斯蛋糕入口即化,浓浓的奶香停留在嘴角、停留在勺子上,那紫色部分的葡萄冻吃起来酸甜可口,很有夏天的韵味。

        慕斯和葡萄冻一起在口里化开,冲击着每一个味蕾,似乎想让味蕾为这清新的酸甜鼓掌。

        “姜老板,每次来你店里吃东西,我都只能用不错和美味来形容,实在是惭愧。”

        那位看起来飒爽的姑娘舔舔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大道至简,不必要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词来形容。”那老者已然吃了大半:“立刻吃完就够了。”

        他看了眼柜台,赶快开口:“给我来两份带走,家里还有几张嘴要吃。”

        其余人怕被抢了先,也赶紧开口加订单。

        银钱纷纷进入花瓶,没多久便堆满了出来,她赶忙趁热打铁。

        “本店接受订单,想吃什么写下来,可以直接送到府上,不过每日做不了多少,大概十来个订单。”

        既然是小厨房系统,就要充分发挥它的作用,定制的才是最贵的。

        每日十个的名额很快便被定满,甚至有人还订了后面几天。

        姜宁算了算日子,开口道:“七月廿十后有事,要关店几日,八月初十之后再开门。”

        “为何,百花节也是八月初一,过节也不必这么早关门。”

        有人很是不解。

        姜宁笑了笑,只开了几句玩笑便算回答过了。

        百花宴是八月初一,她七月二十就得着手准备百花宴的事了。

        确实不用这么早忙,但既然答应了姬恪,就不能让他失望。

        姜宁把订单归置在一起,等人都走的差不多后便开始做今日的订单。

        宫里宫外的都有,宫里的她自己送,至于宫外的,就要让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哥来了。

        *

        “姬恪,姜宁最近怎么总不在宫中?”

        小太子叹口气,摸摸头后放下一颗棋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姬恪看着书,扫了一眼棋局后随意落下一子。

        “况且,殿下今日已经见过她很多面了。”

        姬恪声音略微清淡,他看了小太子一眼,又自己翻了一页书。

        若不是今天中午他和姜宁一起吃饭时说个不停,她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去宫外。

        这两人还真是意外的趣味相投。

        不过小太子至今没有说出那烟雾的来源,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又高兴。

        他想养的是一匹会藏锋芒的狼,不是温驯的狗。

        若是小太子太听话太怕他,他反而会有些苦恼,毕竟太子总有一日是要自己翱翔的。

        他又翻了页书,声音如同吹来的湖风,清凉柔软,却让人不能反抗。

        “殿下该知道……”

        “孤知道。”小太子快速地打断他,憋着气下了棋,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姬恪微微叹气,也不再说什么,只安心陪他下棋。

        姬恪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该提醒太子的时候,他不会心软掩着不说。

        太子为孤,皇帝为寡人,皇家的孩子,注定是要自己一人的。

        这个道理,他早早就和太子说过。

        “孤知道姜宁是要出宫的,但还有你啊,你是总管太监,自然也是要在这里的。”

        姬恪手指一顿,垂下的眼睫掩住眸色,掩住他此时的心。

        太子说的没错,不在这里,他又能去哪呢。

        “是啊,奴才哪儿也去不了。”

        他做不了来去自如的风,只能是那困在水缸中故作清高的月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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