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笔文学 > 将军难驯(女尊)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云伊儿呆呆地看着他,原本已经抬起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清澈的瞳眸里像是盛着一弯碎泉般止不住轻颤。

        星光与火色倒映在她那双极美的鹿眸中,云伊儿浓墨般的瞳子里混杂出难以释明的情绪,纤细眉头紧紧蹙着又穆地松开。

        贺宥容仍旧跪在她的面前,不发一言。

        缭绕的夜风中,她忽然低笑了起来。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晰,片刻后她笑够了,垂下鸦睫双手撑在地上,侧坐在跪拜的贺宥容面前弯下腰。

        “可是贺宥容,我又要如何信你呢?”

        她低头,散下的墨发轻扫着男子肩头,抬起指尖带着眷意顺着他的侧脸轮廓虚划着,末了又摇摇头,眼底尽是清醒。

        云伊儿再开口时,语气竟是带了些作态委屈。

        “方才险些真被你唬到了。贺大将军一身铁骨与朕交战多年,早先连叫朕一声陛下都不肯,如今却要替朕主动做这双手沾血充做刀刃的勾当。

        怎的,你莫非是觉着我年岁比你小上几年,便可以随意诓骗了?”

        “奴深知,陛下仍对奴怀有芥蒂。”

        寨门附近并未有旁人,贺宥容双手扶地,将额头抵在哨台地面上,再度闭眸。

        云伊儿身上的冷香正幽幽往他鼻间钻,少女柔软的长发来回晃着,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脖颈,让他没由来轻颤一下,心头思绪险些不稳。

        不怪云伊儿对他怀有芥蒂。

        起先恨之入骨要杀她的明明是自己,到了如今,落魄折磨到主动将自己送至她手中,任由对方把玩的也是自己。

        …何等卑微。贺宥容深吸一口气压下渐升的难捱情绪,郑重其事开口。

        “但奴还请陛下看在奴先前为您献策做工,屡次助力于工师府的份上,再给奴一次示忠的机会。

        只要您首肯,奴会证明自己,自己绝非空口戏言。”

        这次轮到云伊儿正色起来,她坐直身子,认真审视着跪在她腿前,身形肃杀的男子。

        贺宥容说得倒也不错,他协助工师府时确是用了心思,并未发生暗地陷害之事。

        她思量起来,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既然如此,给朕一个理由。”片刻后,云伊儿轻声开口。

        “朕并未要求你如此去做,你如今也不必整日担忧生死问题,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你的南华旧主是帝王,朕也是帝王;你曾经的南华旧主杀你家府众人,命你戴罪征战,朕如今拔除党羽,也需你在前行不义之事;南华旧主昏庸,将你削官献俘送至朕手里…”

        云伊儿顿了顿,看着面前的贺宥容肃声开口,眸子眯起勾唇,“你也知帝王家最是无情,就不怕朕回头用完了你,顺势将你挥刀除掉?”

        贺宥容抬颌看她,眸中汹涌一闪而过,又被刻意掩了下去。

        他一直都是个搅弄诡谲心计,受人眼色行事之人。

        在旧国时贺家府邸被抄,那时他身戴罪名又是才任将军一职,手中权势称不上强横,难以和朝中各派抗衡。

        才过十八的少年郎本该是都城中最为得意威风的少将军,却眼睁睁看着仕途将坠,周围同僚避之不及,不得不委曲求全低下身子,在贺府昔日与之对立的朝中重官面前求一个庇护,保住仕途和剩下的家人。

        那年深冬,南华的雪下得意外地大。

        他跪在门扉紧闭的敌党官僚门前,整整跪了四天四夜,方才换得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允诺首肯,从此充做门下走狗,替人消杀。

        他自知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柄随时可抛的好用的刀,这些年来却也当得兢兢业业,一身肮脏手段全学了去用了去,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贺宥容原本是不屑置辩自己这些年来对人使的手段究竟有何不堪残忍,可云伊儿方才说得那番话说得清白坦荡,映得他仿佛城中阴沟里的污泥,一朝被大亮的月光照了去,露出那点卑劣心思来。

        竟也无端生得半点自行惭愧。

        白壁般的圆月落在阴沟上,在阴暗处满身污泥艰难爬行,靠争权苟活的人一身铮骨已然残破,只余下那点真心依旧发赤,偶尔跳动时能窥见昔日少年将军的风姿。

        贺宥容身形端得是恭敬恪己,嗓音像是在冷潭里浸过一遭似的,诚声开口,“因为奴与您交战多年,明白陛下并非背信弃义之人。”

        自己如今已经沦落成奴,就算再行使手段往上攀爬,也终究难以翻身脱籍,更别提封侯拜相,官至一方。

        倘若自己终究有一天要将这残破的身子交出去替人折磨,他宁愿将这点还未泯灭的赤心交于面前的女帝手中,任她把玩揉捏。

        说不准,倒真能换得她口中的山河安稳。

        他说罢,抬眸时见云伊儿一脸莫测地打量他,又轻嗤一声摇头,压下兜转的心思默然低语,神色极尽恭敬。

        “奴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生前身后名声悉数不可得,唯留一条薄命在世间苟延残喘。

        奴本该死,这条命本就是与天偷来的,是陛下屡次动念,赐了一条生路给奴。倘若您所说之事来日当真发生,奴…也定然无悔此时所做决定。”

        他说罢,微微垂眸,在心底嗤笑自己都到这种地步还不忘掩藏那点心思,极尽讨好面前的陛下。

        贺宥容正想着,撑在地面的手臂忽的被人抬起,顺势起身时瞧见面前赤裙墨发的少女收敛了笑意,正色瞧着他。

        云伊儿瞧了一会儿,忽的发现自己神色过于正经,于是缓了缓漫不经心地抬手,替他捋起脸侧落下的一丝长发别在耳后。

        贺宥容低下眉眼任对方拉着手臂动作,耳畔听到她轻懒发问。

        “你当真?”

        “奴定当万死不辞。”

        云伊儿眼看着面前这人又要再拜,连忙一手扶额一手抬起喝止,“停停,你这一晚上拜了多少次了,是要把朕拜到土里么?”

        她拍了拍手,见贺宥容仍旧紧紧拧眉面色紧绷着,像是来了乐趣忍不住逗他,“哎,你若是真想为我办事,那朕现在便有一个要求。”

        “陛下请讲。”

        “就是说你啊…”云伊儿故作凶狠地龇牙咧嘴,手指连连点着对方眉头,又去扯他的嘴角斥责。

        “别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脸,之前跟你对战的时候就是这样,朕每次看了,还以为是欠了你八百两银子似的。

        朕见了心里不高兴,懂吗?”

        贺宥容脸上被她捏得变形,他定定望着面前皱着鼻尖,凶巴巴的少女怔神,待到对方睁大眸子意欲再捏时,才躲开目光颔首。

        “是。”他低声道,努力松开眉头。

        “这才像样。”云伊儿满意地松开手,在自己腰间锦囊里来回翻找着,嘀咕,“你说要朕给你机会,朕这里便有一个机会要给你,可得好好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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