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场夜云与余越的战役，以余越皇女的死，夜云将士大获全胜而告终。
班师回朝的路上，云伊儿一刻也没有离开贺宥容养伤的车辇。
绕是贺宥容当日出手抵挡，余越残将那一枪还是刺入了他的心肺。
枪头豁开的狰狞伤口仅仅离脆弱的心脉有一寸之遥，夜云军中随行的巫医一股地在车辇中拿上好的汤药金疮没日没夜吊着，这才让他在昏死十几日后醒了过来。
但他的伤势却远未好转。
三日城内鏖战所受的重伤加之这致命一击，让贺宥容体内原本一直积压的旧伤彻底爆发了出来。
常年边关行军遗留的内伤，和在南华狱中受下后一直遗留未治的刑伤让他反复发起了高热。
——
在负责诊治的随军巫医帮贺宥容褪去衣物，亲眼看到那些残留在他身上的伤口之前，云伊儿从未敢想过他身上还有如此多的未愈之处。
细细想来并不稀奇，贺宥容被献来夜云时是南华国为谄媚自己所贡出的俘虏，本是将死之人。
而那时的自己又乐于顺势折辱取乐于他，自是不会有人去理睬关照一个不知明日于何处的奴隶究竟是何状况。
深夜的辇车中，贺宥容已是服了汤药睡下。
云伊儿紧紧攥着他褪下后被放至塌旁浸透鲜血的素白亵衣，双眸通红几乎有一瞬间想要撕毁条约，率军冲至南华国边境与那群争权夺利的老家伙们开战。
“陛下，切莫思虑过重。”
一旁的巫医见她自贺宥容受伤后便一直守在塌旁，已是几日几夜未合眼，脸色憔悴得愈发厉害，便温言劝阻。
“您腰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应是多加歇息才是。”
云伊儿摇了摇头，“朕无事。”
她紧紧地闭上眼，握住贺宥容消瘦的五指。
他这几日病得虚脱，神智不比寻常时候坚定清醒，只要她在身旁时便要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就连睡梦中也固执地扣着她的手腕，就像是怕稍不留神，她便会离他而去了似的。
回朝的大军在山路上前进，云伊儿坐在微微摇晃的塌旁，低头凝视着剑眉星目的男子，轻声轻语地喃喃，“你先退下罢，朕还想多陪陪他。”
巫医适时地应了一声便要告退，她并未回头，握着贺宥容的五指眸色温和笃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的轻扬嗓音朝退至阴影中的巫医唤道。
“且慢，你去通知绾玉，命她到南询城后，便可筹备封后之礼。
这世上再不能有人伤害他分毫了，朕要以夜云国礼，堂堂正正娶他。”
她一语落毕，辇车之内没有一人敢出声。那巫医闻言静默一瞬后，便跪地称是，悄然退出帘外。
次日清晨，此时他们已行至南询附近的小镇上，连日的寒潮稍退，附近的山间偶尔有鸟雀出没。
云伊儿熬了一夜，此刻眼见着他褪了热，这才从贺宥容塌旁起身。
她走至窗旁时听见身后传来男子起身的声响，便回过头，看到贺宥容正撑着上身靠在塌旁，脸色苍白地静静看向她。
“阿伊。”
他出声唤道，见帘旁的少女嗯了一声回过头，眉眼弯弯地映着一缕日光去看他。
男子的长眉舒展开来，面色沉静道。
“我听巫医说了你做的事。”
他顿了顿，似是气息还未平顺，语气有些犹豫，“回来的路上，你命人赦免了我的奴籍。”
云伊儿点点头，扬起嘴角捋着耳旁的发丝笑，“这是你此番守城应得的。况且，这等功劳，也不仅仅只是该赦免奴籍。”
她走回了塌前，抬臂环住贺宥容的脖颈，露出一排齐齐的白牙笑，“朕还有一个好消息好告诉你，你应当也听到传闻了。”
贺宥容低头看着她，眸色深邃了一瞬后微微点头，神情意外地十分坦然，“我听说了。”
“朕要娶你当君后。”她没等对方继续开口，迫不及待笑眯眯地凑过去宣誓主权，又得意扬扬地哼哼。
“那些朝臣不会敢说什么的，你如今战功加身，又是战奴营统领，朔影堂五杀之首，本就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只不过是顺应本心，娶朕心爱之人而已。”
贺宥容听得最后一句，忽然颇为认真地看着她，长眉拧了拧似是有些疑惑，“顺应本心，为何我一直都没看出来，陛下是何时对我动的心？”
“哎？”
云伊儿看着他方才眼中瞬间闪过的那缕捉弄目瞪口呆。
“你骗人！”
她的双颊在贺宥容骤然深沉的眸色中腾得一下涨红，结结巴巴地想要往后躲。
她默了默，有些心虚地小声嘀咕。
“我才不告诉你呢。”
她被反将一军，气鼓鼓地别过头郁闷起来，双臂却还是挂在对方脖上不肯松开。
她尚在出神，鼻头忽的被人蹭了蹭。贺宥容低下头拿鼻尖碰了碰她小巧的鼻梁，呢喃低语，“不妨事。反正，日后等我嫁给陛下，有的是时间知道。”
“你当真愿意嫁给朕？”云伊儿被他蹭得发痒，皱皱鼻尖反问，“我愿以为你是汉人出身，还会纠结于你们那些礼法规矩呢。”
“能和陛下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
贺宥容正经起来，他见云伊儿的眸子穆地亮起，从他脖颈上松了手雀跃起来。
“好，那我们回去就成亲！”
她坐在塌边，挨个掰起手指碎碎念道，“我们夜云皇室册封的规矩可多了，要学习祭祀用的巫祷仪轨，仪态礼步。还得绣红养植，六艺骑射悉数过关才能行册封之礼。
喔你骑射就不用学了，但是你好像不会绣红…”
贺宥容原本还颇为温和的神情在云伊儿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中逐渐消失。
这可麻烦大了。
他默默黑了脸后清咳一声，揉了揉苍白的额头闭眼道。
“陛下，臣身体欠佳，有些想休息了。”
…看起来，自己得趁早养精蓄锐，考虑一下回到南询后怎么学绣红。
贺宥容在云伊儿颇为关切的目光中扶额躺下，只觉得原就隐隐作痛的头疼得愈发厉害了。
——
回到南询后，贺宥容足足养了半个多月的伤，这才被宫中的大巫医准许偶尔外出活动。
云伊儿册封的御令下去后，不出所料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但群臣虽是心下震撼，却极少有人敢在这等节骨眼上书弹劾。
同时惹怒一个刚刚率军恶战回来的年轻国君，和她麾下最为勇猛的战将，这等危险事宜，还是足以令朝中尚在进行新旧党争的众臣们，好好揣摩度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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