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画影乱纷纷

　　云澈知道自己的阿耶和阿娘识于微时，两人的感情一向深厚，尽管阿娘比阿耶大几岁，但阿耶始终视阿娘如珠宝，登基之后还立即封阿娘为皇后。

　　不过就如阿娘所说，阿耶贵为天子，后宫妃嫔佳丽三千，这份荣宠能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眼前这位孔才人年纪轻轻如娇花照水，比年轻时的有琴皇后还要美上几分，性子又娇憨爽直，看样子正是圣宠当时。

　　不知道虞太宗是否知道有琴皇后正在病中，却有和孔才人在禁苑游逛的闲情雅致，看来皇后的担心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云澈再一次想起了刚才阿娘的一番话，他这才惆怅地意识到，自己和表妹有琴曦的事情也许真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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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文丁家的娘子柳氏果然是个行事有效率的人，只用了两天就在东市寻了一间大宅，距离薛家和太学都很近。房子虽然一直空着，但每日都有人打扫，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完全符合现代人“拎包即住”的要求。

　　叶蓁这几日用锦囊攒了两锭黄金，直接将大宅买下，并和拉泽、丹吉从宾达客栈搬了进去，就连踏云都有了自己的专属马厩。

　　叶蓁见骆子冰寄人篱下落魄无依，索性邀请这位二哥和自己同住。骆子冰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还豪迈地说道：“我和三弟一间房就行，这样闲暇时我们也可以一起把酒言欢，对月吟诗，如何？”

　　叶蓁急忙推辞道：“二哥，小弟也想和二哥多亲近，只是多年来小弟养成了独睡的习惯，若有旁人在侧就辗转难眠，还请二哥体谅。”

　　丹吉和拉泽也急忙在旁边替叶蓁作证，丹吉还一口咬定叶蓁半夜爱打呼噜，吵得别人睡不着。骆子冰见状只好作罢。

　　却说那魏王云泰连续两日没有去太学，第三天早早就去了，腋下还夹着一个狭长的盒子。众学子知道又到了他显宝的时间，便纷纷围拢到他的桌前等着大开眼界。叶蓁和丹吉也伸长了脖颈好奇地看着，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不离和尚也盯着那个盒子不放。

　　云泰微微一笑，将腋下的盒子郑重地用双手摆放在长桌中间，那样子就像捧着出生的婴儿一般小心翼翼。

　　众人一看，这盒子已经价值不菲了：只见那盒子由上好的花梨木雕成，底座上覆着一层缂金丝的鸟雀图，盒盖上雕刻着笔功精湛的缠丝荷花纹，荷花的花心、莲藕则是镶嵌进去的玉石，润泽可人。

　　云泰将盒盖打开，将里面的一副卷轴托了出来，一丝不苟地展开在长桌上，一副朴素大气的水墨山水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幅山水画卷看上去似乎着墨不多，但寥寥数笔就将一条奔腾汹涌的江河跃然纸上，两侧的河岸怪石嶙峋，山崖耸峙，偶有亭台点缀其中，将河水衬托得更加栩栩如生，好像几乎都能听到澎湃的涛声一般。

　　云泰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唇角翘起，面有得色。

　　学子们立刻纷纷议论起来。其中一个学子还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莫不是顾长庚的手笔？”

　　另一位学子连连点头：“兄台好眼力，依我看，这正是顾大师传世数量极少的水墨山水。”

　　一位看上去年龄稍长一些的学子摇头晃脑地说道：“顾长庚顾大师笔迹周密，连绵如春蚕吐丝，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这幅‘雨后春江图’尽得顾大师笔下精妙，想来应是真迹。”

　　云泰笑意更深了，他转头在人群中寻到了不离和尚，对他说道：“不离，你来掌掌眼，看看各位的判断可还使得？”

　　不离和尚虽然并非大虞人士，但在书法绘画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平日里魏王云泰也常喜欢和他互相探讨，对他的见地很是欣赏，所以比较重视不离的意见。

　　不离早在那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了，听云泰叫他，当下便分开众人走到长桌旁，细细看了半晌，这才合十道：“依小僧看，此幅画作的确笔力精湛，用墨如神。但可惜顾长庚传世的水墨画数量珍稀，小僧也不曾亲眼见过真迹，不敢口出妄语。”

　　云泰听不离说得诚恳，点点头道：“我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即便此幅画是后人描摹，也可以算得上是得到了顾长庚的精髓，实乃上佳之作。”

　　有学子惊讶道：“哦？难道以魏王之交游广阔，以永安城之名家云集，都无法辨别此幅画的真伪吗？”

　　云泰点了点头，叹道：“我前日听闻城西永和坊有一位老先生出售此幅画作，便急匆匆赶着去了。当时在场的除了我竟然还有十数人之多，不过大家因为老先生要价太高，又难辨画作真伪，都只是在旁议论，却并没有人敢就此买下。“

　　那位学子问道：“不知老先生要价几何？“

　　云泰伸出一只手来，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白银五两？”

　　“何止，至少白银五十两！”

　　云泰摇了摇头：“老先生要价黄金五十两。”

　　众学子全体倒吸一口凉气，黄金五十两那可够五口之家一生衣食无忧了，甚至还可以惠泽子孙，看来这位老先生的确是狮子大开口。

　　叶蓁急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算出来大虞朝的黄金五十两大约相当于五百万软妹币，心里暗暗惊叫了一声。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大虞朝之前的历朝画作真的传到了现代，随便一幅进了拍卖行那都是千万起拍，上亿成交，相比之下五百万还真是不算贵。

　　云泰继续说道：“我见这幅画心里实在是喜欢，也不论真假索性先买了下来。昨日拿着这幅画遍访名家，有人说真，有人说假，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才拿到斋中让大家一起欣赏，说不定有慧眼如炬之人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呢。”

　　不离见叶蓁在旁边一直听着大家的议论，便向云泰说道：“魏王殿下，前日有一位新入学的象雄学子叶蓁公子，见识不凡，胸有韬略，不如让他来鉴别一番，如何？”

　　魏王云泰一愣，他是知道象雄的，在他的心目中对象雄的印象和自己那位太子哥哥如出一辙，都觉得那不过是个偏居一隅的弹丸之地，又是一个刚刚结束马上游牧生活的聚居部落，竟然能有见识不凡的学子？但他了解不离和尚的为人，知道他一向口中严谨，如果不是让他衷心信服的人，他绝对不会出口推荐。

　　于是云泰笑道：“如此甚好。”

　　叶蓁这才反应过来不离和尚说的是她，她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上去敲一记不离的光头，怎么没来由的就把自己给拎出来了呢？可她看向不离时，发现那和尚眼里竟然流露出的都是信任和期待的神色，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正在犹豫，身后也不知是哪几位学子竟然伸出手去一齐将叶蓁给推了出来。

　　魏王云泰见面前这位象雄学子容颜俊逸，气质不俗，然而看上去年纪轻轻，不像是见多识广的人。但云泰不想驳了不离的面子，反正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索性向那幅山水图一伸手，道：“叶公子，请。”

　　叶蓁硬着头皮看了半天，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期期艾艾地说道：“呃……这幅画，可以说真，也可以说假。”

　　包括魏王云泰、不离和尚和丹吉在内，一屋子的学子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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