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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片语至尊前


  好容易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小论,叶蓁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是有好久好久没有手写过这么多的字了,尤其是还要认真想繁体字怎么写,简直手累心更累。

  元笃之拿着叶蓁批阅完的小论,一篇篇看着,每看一篇就点一次头,虽然脸还是板着,眼睛里却充满了赞许之意。

  他见叶蓁垂手站在旁边,眼神却不断溜向门口,知道她急着走,便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出去罢。”

  叶蓁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老先生是怕她再次迷路。元笃之倒不是担心国子监能把叶蓁困住,他是有点怕叶蓁不认路乱逛,万一冲撞了祭酒大人或者司业大人就不好了。

  元笃之带着叶蓁一路穿花拂柳,向国子监中门走去。刚走到中院的几间官房门口,就见到监丞向玄、主簿曾如识和另外一个男子站在中院的紫藤架下面,三个人侃侃而谈,那个男子似乎面有难色,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

  几人望见了元笃之,急忙过来彼此见礼。那男子恭恭敬敬地向元笃之施礼道:“学生汝嫣仪拜见元博士。”

  元笃之好像对此人并不是十分热情,淡淡地说道:“秘书郎有礼。”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汝嫣仪,乃是大虞朝弘文馆的秘书郎,其官职并不高,差不多相当于国家图书馆的高级管理员。弘文馆和国子监都是大虞朝的重要文化机构,弘文馆以藏书、校书为主,也教授一些学生,其职能与国子监有一些重合的部分,因此彼此的官员相互之间常有一些来往。

  汝嫣仪乃是当朝的进士出身,官拜秘书郎,虽然没有实权,但因为他文思精妙、辞藻华丽而很得虞太宗欣赏,常与他闲谈些诗词歌赋。后来虞太宗更是让他专门负责起草皇帝的诏书,就连平日宫中的一些歌舞宴饮也会召他同去,以赋诗助兴。

  曾如识向元笃之解释道:“汝嫣兄奉陛下之命,为即将开始的仲夏击鞠赛赋诗一首,他只得了半阕,如今正烦恼呢。”

  监丞向玄笑道:“元博士来得正好。若论学问深厚,全国子监首推元博士。您老给秘书郎启迪一下思路,如何?”

  元笃之是个踏踏实实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人,他对这些向上逢迎、阿谀奉承之事向来没有兴趣,所以他已经年过耳顺,却仍是一名太学博士,虽然官居六品,实际上并无行政权力。

  在他的心目中,汝嫣仪尽管得到了盛宠,却失去了文人高洁出尘的本心,有投机取巧之嫌,因此一向对他看不大起。但曾如识和向玄都是元笃之的同僚,他们既然开口了,他也不得不卖几分面子。

  汝嫣仪察言观色,见元笃之的面色稍微有些缓和,急忙又施了一礼道:“学生先行谢过博士。”

  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叠好的绢帛,细细展开,捧到元笃之跟前。

  元笃之拿过来看了两眼,只见上面是半首五言绝句,风格绮错婉媚,明秀灵动,正符合汝嫣仪一贯的特点。他略一思忖,转身却将那块绢帛递给了叶蓁,说道:“你且看看。”

  叶蓁一直以路人甲的身份站在元笃之身后,此时见老先生竟然将绢帛给了自己,一时间不知老先生何意,只得抬手接了过来。只见那半首诗写道:

  雨霁清炎气,滴沥散歌尘。

  神麾移汉筑,山光照平津。

  叶蓁心里惴惴不安,她能把这二十个字都认全自是不假,但若让她评点诗句,甚至是接出下半阕,她半点把握都没有。

  见叶蓁半晌不吭声,元笃之说道:“叶蓁,你是来自象雄部落的,我听闻击鞠之戏便是从象雄传入大虞,此事你可知晓?”

  叶蓁听元笃之提到了击鞠,心里的不安稍稍减少,低头道:“博士所言极是。据说击鞠是从波斯传到了象雄,而后又传至了大虞。”

  “嗯。”元笃之点头道,“那想必你于击鞠一道,比我等更加熟稔。你倒是说说看,此半首诗当中,对击鞠的描写可否正确啊?”

  老先生的话音刚落,叶蓁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明显,元笃之对汝嫣仪的诗句过于追求韵律和辞藻之美甚是不屑,但碍于同僚的情面又不好直言,恰好身边的叶蓁来自于象雄,又是个无关大雅的小小学子,便干脆让叶蓁来出头。

  叶蓁心里喟叹,老先生就是老先生,太狡猾了,居然来了一招金蝉脱壳。不过叶蓁心里对元笃之非常尊敬,她倒是心甘情愿为老先生作筏子。

  叶蓁先向汝嫣仪施了一礼,道:“太学生叶蓁,拜见秘书郎。”

  汝嫣仪拱了拱手,心里有些不快。他知道元笃之瞧他不起,但眼见着仲夏击鞠赛已经越来越近了,自己的诗句还没有着落,万一哪天陛下兴起问起来,自己可就要抓了瞎。思前想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国子监。

  不快归不快,汝嫣仪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脸皮厚,如果真的能得到有用的指点,别说是普通的太学生,就是街头的乞丐,他也能躬身请教。

  叶蓁笑道:“秘书郎这前半首诗,可以说是诗中有画,寓情于景,不仅音律工整,而且遣词华丽,可称得上当世的佳作。”

  汝嫣仪露出了笑容,微微点头。元笃之和曾如识都知道叶蓁经常语出惊人,此刻都默不作声等她下文。监丞向玄还是第一次见到叶蓁,不知道元笃之和叶蓁二人演的是哪一出,稍微有些出神。

  “然而,”叶蓁话锋一转,“击鞠比赛最忌下雨,只因雨后的草坪极滑,即便是良驹神骏也不免马失前蹄。所以秘书郎这头两句雨后景色的描写,恐怕不会出现在真正的击鞠场上。”

  汝嫣仪一愣。他本身并不懂击鞠,更不会击鞠,在他的想象中,雨后阳光照耀下的击鞠场应该是很美的,灵感所至便直接写出来了,根本没想过真正的比赛是什么样。

  “后面这两句,神麾一句还使得,”叶蓁接着说道,“但击鞠比赛一般都是在清晨开始,假如山光已经可以照到平津,那基本上第一局已经有了结果,而此时诗中还尚未提到一句和比赛真正有关的内容呢。”

  汝嫣仪额头上不禁出了细细地一层汗珠。他虽然不懂击鞠,但他知道击鞠可是虞太宗最喜欢的游戏,倘若这几句诗就这样呈到陛下面前,自己内廷第一文人的称号保不保得住可就在两可之间了。

  他连忙恭恭敬敬地对叶蓁施礼道:“这位学子所言极是,是在下疏忽了。”

  叶蓁急忙还礼道:“秘书郎可不敢行此大礼,学生担不起。”

  谁知汝嫣仪下一句紧接着就说道:“还请叶学子以击鞠为题,赋诗一首,为在下拨云见日,在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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