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说客
“府君还是早点拿个主意的好。”
虽然主动跑到京兆府这里搞事情，但是天可怜见，李囧绝对没有收什么好处，他之所以跑到李德裕这里是他看见这件事真的着急。
“此事牵扯甚广，本府也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虞律疏议里写的明明白白，是不准让两人沦为奴婢的。更何况您也是知道的，韩谦之那个楞头青发起狠来连皇上都不在乎，更何况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京兆尹？”
李德裕不紧不慢的饮着茶，他父亲的态度非常明确，现在政事堂中的三位大佬都是社稷之臣，一定会拿出一个态度来，只要自己为韩谦之拖上一会就行。
“反正他韩谦之是得罪了陛下还有国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胡闹也好懂事也罢，这一辈子也就是七八品的样子了。圣上点名扔他到西市就是摸他的性子，让他吃苦。”
李德裕胡说八道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京兆尹这位置本来换得勤快。白玉京各方面错综复杂，能干上一年便实属不易。我前任的牛僧孺牛大人小心谨慎克勤克俭，结果还是出了事情，换到东都洛阳去做河南尹”
最后李德裕下了一个结论就是他也没招。：“有这么一个姓韩的撒我恐怕也干不了几天了。”
这可算是将李囧给吓到了。
“哎哟，李府君你可是宰相公子，陛下信重的大臣，怎么能说这样灰心丧气的话？”
“不是我灰心丧气。李公，这韩谦之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又得罪了圣上，他这辈子来回也就是这样。陛下把他放在西市那里就是要折腾他，估计干十年都不会动摊子。”
“我能想的办法，就是给他升个官调到我眼皮子底下看起来，可他现在这个情况，那个位子要动怕是也要惊动陛下，不如您亲自向陛下修书一封说说这个事。您是宗室长者，陛下对您也一向信重，定能把他收拾一番。”
李囧算是看得明白，这个李德裕太没有担当，来回就是推脱。
“我要是能收拾他，我何必来找你。堂堂一个从三品的光禄寺卿难道还要向皇上弹劾一个七品的西市令吗？这也太荒唐了。”
“所以咱们是真的没有办法啊。”
李德裕一摊手在脸上勉力挤出痛苦的表情。
“行吧，行吧。”
李囧知道自己此行怕是没什么收获了。
“麻烦李府君了，我再去找找别人，我就不信了，这大虞上下难道就没有人能治这个韩谦之了吗？”
“辛苦李公了，晚辈送送李公。”
“不必了，李府君还是留步吧。”
怒气冲冲的光禄卿掉过头走出了京兆尹的衙门，李德裕站起身看着他的身影在远处消失。
李德裕知道，李囧不是第一个找自己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找自己的。
有的时候做些正确的事情，其实别犯错的后果还要麻烦。
这个道理李德裕很早就知道了，但是今天的体会却是最深。
“给你添麻烦了。”
李德裕转过头，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人。
京兆尹看着西市令脸上的坚毅，心中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是羡慕，或许是惋惜。
“我出任京兆尹的时候，你一个小小的西市令居然不来拜见我这个上司，现在也好意思躲在我的衙署之中？”
李德裕半开玩笑半是抱怨。
按照惯例，主官上任，下属是要去拜见的。这个臭脾气的韩谦之居然理都不理李德裕，让李大人好生的不快。
“你不是李吉甫的儿子吗？你是亲生的吗？”
韩谦之一张嘴就问候家人，李德裕登时有些火气，韩谦之出现在京兆尹的衙署都是因为那些胡商已经放出话来，要重金收他的人头。
现在京兆府内的城狐社鼠和牛鬼蛇神都给提点刑狱使司和京兆府扫个干净，不过也猜不到会不会有路过的江湖人来打野食。
韩谦之现在是各方焦点所在，意欲有所作为的李德裕在和李绅商量之后亲自出面将他弄到了自己府上保护起来。
而若不是老父在夜里送来手书上那“率兽食人”四个字，谁去管你姓韩的死活。
韩谦之话锋一转：“天下人都知道李相不以宿嫌介意。您难道没有学到这个家风吗？”
这句话说完，李德裕心下一爽，原来你这个王八蛋也知道拍马屁啊。
所谓“不以宿嫌介意”就是说的李德裕的老子李吉甫这个人从来不记仇，品德性格特别好。
好到什么程度的，当年陆贽在楚王时代刚刚上位，看着李吉甫不顺眼，就给他赶到偏远州郡啃老米去了，这一啃就是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呢？更何况是人的黄金年岁。
后来陆贽得罪了文党，皇帝的便宜老丈人周国公那个心肠算计的确是没得说，直接把陆贽贬谪到李吉甫手底下去。那意思大概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结果李吉甫跟没事人一样，对待陆贽特别好，两个人把州郡治理的妥妥帖帖，好像当年把他赶到老少边穷地区的根本就不是陆贽一样。
两家后来也成了通家之好，李吉甫的长子就娶了陆贽家的姑娘。
韩谦之虽然还是个刺头模样，但是他这样捧了一下李德裕的老子，着实是让李德裕十分舒服。
有些人的阿谀太过廉价，所以他们的奉承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倒是韩谦之这样的臭脾气，忽然服软顿时会让你非常爽。
现在李德裕就非常爽，虽然韩谦之刚骂完他是不是亲生的。
“我喜欢花草，后衙有许多珍惜草木，你啊就在我这里磨磨性子，其他的朝廷很快就会有结论。”
“怎么能等呢？”韩谦之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两千多人都在提点刑狱使司衙下，那些贩奴的还在外面奔走串联……”
李德裕算是明白了，这位韩大人纯粹就是属狗的，脸说翻就翻：“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西市令能管得了的。”
“这天下的不平事难道就没有人管了吗？”
“怎么就没有，难道只有你韩谦之才是圣人弟子吗？”李德裕大发官威：“我告诉你，不仅有人管，而且是最大的那个在管，我和李公垂已经向陛下写信，很快北都太原就会有回书，你信不过我们，总能信过陛下吧？”
韩谦之瞪着李德裕一脸的不满，李德裕这才想起来，若是这位韩谦之信得过皇帝，现在还舒舒服服得在国子监当博士，不必卷入到西市的这摊子风波之中来。
“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李德裕索性也不跟他讲道理了：“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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