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要人
自这日后钱氏再没了兴致与温婉虚与委蛇磨嘴皮子,偶尔来林家也只是和汪先生关在屋内静坐一整日。与她擦身而过时,更是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温婉偶尔出门时也能察觉到背后跟着的身影,起初她以为是钱氏对她的监控,可有一日她在大街上差点被一个卖菜的婆子抹了脖子。她才知日子已经不太平,京城的那位终究是坐不住了。
她就站在大街上,眼睁睁看着她背后冲出几个护卫将那婆子和十数个杀手剁成了肉泥,滚烫腥咸的热血洒了一地。周围的尖叫喧嚣仿佛一下褪了色,她站在人堆里,忽觉自己渺小。
可她,还是要如那蚍蜉撼树一般,和那万民拥戴的帝王叫板!她没有退路,只能站队,胜了便活,输了便死。
那几个护卫见她站在大街上动也不动,以为她被吓傻了皆目露鄙夷,那领头的宋允之更是皱眉冷哼一声,腾出一手抓着她衣领拎小鸡子儿似的将她腾空拎了起来。
市井农妇就是市井农妇,还是如当初料理人贩子一般上不得台面。
温婉:......卧槽!老娘在飞!世界好疯狂!
及至被大力扔在林家院外,温婉才回过神,摊在地上云鬓散乱地嚎啕着。
又一拎裙子似个乡下疯妇般跑到了隔壁猛拍院门:“姐姐!姐姐,救命呀!有人要杀我!姐姐,咱们家如今提心吊胆可全是为了你呀!”
给她开门的正是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丫鬟青鸳,见是她,忙叉着腰堵住院门:“怎么是你呀!眼泪鼻涕的还有没有教养了?扰了娘娘的清净你一家子也不够赔的!”
温婉却翻个白眼猛地推开她,径直跑进院:“你管我!我找我姐姐说话,与你有何相干?瘦竹竿,飞机场!好狗不挡道,哼!”
那青鸳被气了个仰倒,一手不自觉摸上腰间软剑。她当真没见过如此厚脸无耻之徒,娘娘不过看在她家先生面上才搭理她一二,她竟当真厚脸皮叫起姐姐来!
“呸!娘娘是独生女,哪来的姐妹!呸!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见温婉疯跑进了屋,她跺了跺脚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叫骂。
若不是娘娘还要用人,她早一剑宰了她!
站在屋顶的几个金吾卫因得娘娘吩咐暂不动林家,便索性盘腿抱胸看着下头两个女人打机锋。
金吾卫一:“听她这么说,青鸳一身青衣倒真与那瘦竹竿有几分相似,足以假乱真也!”
金吾卫二:“老大,飞鸡场是什么?鸡毛做得大氅么?那花花绿绿的穿身上能看?”
五营统领宋允之眉头皱得死紧:粗俗!
一众人愣神的功夫,温婉已坐在地上抱住了钱氏的大腿一顿猛晃:“姐姐,姐姐,你摸,你摸摸我的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啊!您的人再去晚一刻妹妹我就没了啊!姐姐你可得为我做主!”
在堂屋摸着丝线刺绣的钱皇后被她摇的是头晕目眩,胸闷气短:“你想要什么直说吧?无需和我来这一套,我不是那帮人贩子。”
温婉忙抹了泪红着眼嘿嘿一笑:“还是姐姐懂我,世人千万唯姐姐对我最好!不像你那小丫鬟,总是嫉妒我比她美貌,看见我不是叉腰就是瞪眼的!”
钱氏手一抖,绣花针戳进了肉:“你这样......”画风突变,装疯卖傻,真的好吗?
温婉见钱氏顾不上推开她,愈发得寸进尺搬了矮凳坐她旁边,抱着她的腿扬着笑脸一顿猛蹭,羞涩道:“还不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成日里只会死读书,连花拳绣腿都不会!我是怕今日我躲过去了,明个儿他们.......要是有个武先生就好了!”
青鸳躬身站在一旁,见那妇人拼命拿帕子狠戳眼角才挤出一滴泪来,不由咬了咬唇,娘娘为何不拿绣花针扎死这臭不要脸的?
温婉却再接再厉,撒娇卖傻:“我看姐姐身边的护卫身手就极好!”
重要的是,都他娘的会飞!
钱氏懒懒站起身:“就知老太傅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呵,三朝元老又岂会是没成算的?”
温婉忙扶着桌沿,才没被钱氏带着一个趔趄。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充耳不闻跟在钱氏后头溜须拍马:“姐姐,你累不累呀?我给你捏捏肩吧!坐了半日渴不渴呀?我那有上好的桂花茶,晚些就给姐姐送来!”
钱氏已走至门边,用宛若霜花的纤手轻轻拂开她,冰冷刺骨:“不必如此,看上哪个自己挑吧。”
如此一来,两清也好!
她只站在廊下,轻轻一拍手。那昂扬站在屋顶一水的金吾卫便着一身布衣,威武不凡地跪在她身前,从头至脚恭敬有加。
关系到她儿子的后半生,温婉自不会客气,绕着四人细细打量完又挨个仔细问询了半日才指着最少言寡语,相貌平平的一个:“就他了!”
此人不是拎着温婉似拎小鸡子儿般轻松的宋允之又是谁?
一旁的青鸳忍不住惊叹,这是何等的眼光?一挑就挑中娘娘的堂兄大内五营统领宋允之!下次这瘟神再上门,该给屋内好东西都藏起来才是!
还有向娘娘求人不该诚惶诚恐,感恩戴德吗?她这般满脸兴奋地将手指头戳到人家脸上真的好吗?五营统领几时竟和青菜萝卜一般不值钱!
她终于忍不住,抽了腰间软剑直指温婉:“你放肆!”
温婉叉着腰得意一笑:“你二百五!”
钱氏皱眉偏头,青鸳一滞,事已至此只得鼓着脸不甘不愿附在钱氏耳边轻轻嘀咕两句。
钱氏面色如旧,微微颔首:“允之,每日腾出三个时辰去林家传授武艺。”
那名唤允之的英武男子三拜后拱手应是,还没待温婉反应过来,便“嗖”地一下背手腾空飞上屋顶。温婉张大了嘴,若是此时手里有手机,真恨不得拿出来咔擦咔擦拍上几张好流传后世。
钱皇后久听不见她出声,便偏头转向青鸳:买卖做成,应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才是。
青鸳翻个白眼才在她耳旁鄙夷出声:“被宋统领的武艺惊住了,正张着嘴对着日头流口水发呆呢!”
许是画面感太足,钱皇后忍不住“噗嗤”掩唇笑了一回。真真是个妙人,她小看了这农家妇。
正回身准备进屋,不料温婉站在院内期期艾艾唤她:“姐姐,你饿了吧?我陪你用饭可好?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地用饭多没意思!”
青鸳:......老娘是鬼吗!
这下不止青鸳,连钱氏听着温婉肚里打鼓一般的声响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进来吧。”
真是够皮厚的,不是憨傻,便是胸有丘壑。
温婉连推辞都不曾,就颠颠踢了裙子进屋蹭饭。与青鸳擦身时,还一扭头冲她龇牙咧嘴做个鬼脸,直给人姑娘气得又跺了一回脚。
罢了,看在她能让娘娘开怀的份儿上,也看在她家老太傅的面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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