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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内情


  后来,为了活下去,他给药铺做过杂工,给青楼当过跑腿,还被人牙子给骗去了外地,要卖给人为仆。

  好在关键时刻他识破了那人的诡计,想法子逃了出去,路上渴了喝溪水、井水,饿了便去人家里讨一口吃的,讨不到就去田地里偷些东西充饥,走了七天六夜,一双鞋走磨烂了底儿,才走回京城。

  城墙上贴着布告,有人正四处寻他。

  半年来要无音讯的父亲终于回来了。

  还带回了许多银票,许多许多银票。

  从那天起,他家的日子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靠着那些银票,父亲重新置办了产业,结交人脉,生意也越做越大,成了京里名盛一时的“林大老爷”。

  而当初父亲怀揣卖祖宅的六百两银子上赌船,一夜之间翻身赢来一万三千两的轶事也成了一段传奇,引得许多人争相效仿。

  却不再有人如他那般幸运,一夜之间不停的加码,终将本钱翻倍。

  可许多人只知道他六百两翻身一万三千两的传奇,却不知道,那日在他翻本收手后,赌场的老大却耍赖,非要与他加赌。

  赌的便是在他心口上扎一刀,若是他能带着那些银子走下船,银子便是他的。

  那人本以为父亲会知难而退,识趣地放下银子走人。

  没想到父亲却慢慢地解开了衣裳漏出胸膛,一副凛然的模样,慨然与他对赌。

  那一日,父亲衣衫染血,带着一万三千两银子踉跄地下了赌船,走过一路都是斑驳的血迹。

  赌场老大佩服他的胆识,第一时间叫了郎中给他医治。

  想尽办法治了一个多月,他才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来,开始跟着那人学习如何经商。

  半年之后,父亲终于精通了商贾里的那些门道,翻身成了“林大老爷”,但终究还是落下了毛病,开始是咳嗦不止,到后来渐渐地咳出血来,直到最后吐血而亡。

  到弥留之际,父亲才将他叫到榻前,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童年的苦楚辛酸,父亲的隐忍和搏命,先辈的耻辱和不甘……所有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压得他几乎要喘不气来。

  这一切的不幸,都来源于楚家。

  犹记得八月中秋灯会,月圆如盘,街上到处都是流光溢彩。

  他也应景出去一走,路上却遇到了齐桓远一家出门看灯会。

  身边的管事告诉他,那个手里提着金鱼灯的就是楚唯的独生女儿,名唤齐宸。

  那小姑娘小小的个子,和几个姐妹一人提着一盏花灯在街上走,别的姐妹嬉笑打闹,唯独她专心走路,时不时地还拽一把身边的姐妹,让她们不被人撞到。

  家里人在河边放灯的时候,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手里的金鱼灯同月亮一道映在河水里,几个小女孩便又笑又闹,伸长了胳膊比着谁的花灯离月亮更近。

  当时他就站在她身后,默默无声地看着她在几个姐妹的怂恿下,努力弯着身子伸长胳膊将那灯往前送一些,再送一些……

  父亲临时之前那不甘的眼神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看着齐宸在河边与姐妹们比灯影,听着她高兴的笑声,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走到了她身后。

  这女孩身上流着楚家的血,也是楚家的余孽,是害他家沦落到破败的仇家之女。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缓缓地伸出手,慢慢地接近她的后背。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推入河水中,前几日刚下过雨,水流正是湍急,她这么小,落入水中不消片刻就会隐没了踪迹……

  他想着这些,紧张地手臂都微微发起抖来。

  眼看着就要触到她的后背,她却忽然笑着回头。

  一双含星蕴月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的片刻,便穿过他望向身后。

  一张粉琢玉雕的小脸被灯光映得灿烂,衬上额间的朱砂红,小小的人儿如同落入凡间的仙童一般。

  他就这样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眼前跑开,思绪却被困在了七岁那年,尘土飞扬的小巷子里,眉间一点朱砂红的小姑娘对她粲然一笑的场景中。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他恪守着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暗中关注着与楚家相关人的一举一动,也在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她。

  眼见着她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日日出落的美丽动人。

  苏府的藏书楼里,是他第一次与齐宸离得那样近。

  那日他就站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一本竹简从她头顶一人高的书柜上滑落,直朝她的头顶落下去。

  他本应该继续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发生。

  或许她会躲开。

  更大的可能,她会被竹简砸伤,而后他就可以悄悄地买通齐家的下人,在她敷的伤药中掺入一些其它的药粉,让她的伤口难以愈合,红肿,溃烂,最终毁掉她的容貌。

  没有一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容貌被毁,或许她会因此而自尽,就算能活着,此生也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只能像他一样,如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蛆,生不如死却还要苟且偷生,没有一日不是煎熬的。

  她生不如死,那她的母亲齐大太太,楚家的女儿楚唯也会从此陷入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本就身子孱弱,前些年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有好利索,只需稍加耐心,用不了一年半载,她就会因伤神伤身,生生将自己给熬死。

  楚家的人,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可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现身,出手,稳稳地接住了险些砸落在她头上的那只竹简。

  齐宸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明若深潭,比起童年时的天真,又多出了几分沉稳和通透。

  看得他不由得愣在当场,好半日才回过神来,也只是来得及跟她说几句客套话罢了。

  可就是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却让他辗转反侧的一夜都没有睡着,脑海中反复浮现着她的面容,和她望过来时的眼神。

  像是被那眼神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举动渐渐地开始与初衷背道而驰。

  他着手为齐宸描了一副小像,画成时,那姿态惟妙惟肖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凝视了她这些许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关于齐宸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其实早就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深得了精髓,画出来的自然是栩栩如生。

  小像画好之后,他在身上放了很多日,时不时会情不自禁地掏出来观摩,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接下来的事。

  可父亲临死前的嘱托早就如烙印一般刻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他踌躇着,挣扎着,最终还是出了手,将那幅小像夹在了书中,而后转手将书借给了冯钰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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