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生命
原本怕十点上床会睡不着觉，结果躺在床上眯糊了几分钟，颜龙就睡着了。
累也是种享受，一种自己为自己愿意做的事，获得的不是心累的困。
早上起来，精神头充足，清了清嗓子没有嘶哑，喝下一大杯白开水后，颜龙煎了两只鸡蛋，倒了半杯牛奶，上午要讲两三个小时，得给自己储备些能量。
昨天没吃早餐，在台上站了不到两小时，头开始发晕，额头微微出冷汗，小腿肚子酸软。
颜龙知道这是低血糖反应，严重时人会昏迷。
在山里经常有人突然，脸如白纸，浑身冷汗，呼吸困难，马上让他停止脚步，扶住他站在通风处，最好有巧克力糖果吃，千万不要让他蹲下去。
去年春节，就在颜龙常去的古道上，发生一起令人唏嘘的惨剧。
一位在美国读研究生的男孩，回家过年，被父母拖去爬山，平时缺少锻炼的他，瘫倒到古道上，再也没有站起身来，令父母悲痛欲绝。
老天赋予人类无比强大的意志，却给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生命，阿拉巴有种鱼，旱季时糊在泥墙里，等待雨水重新将牠带进水里。
颜龙的父亲，在离七十岁生日不到一个月时，离开了人世。
春天的早晨，父亲和老友们一起活动后，骑着电动车回家。
天下起毛毛细雨，父亲没有停车穿雨衣，第二天感冒发烧。
在家休息了几天，热度不退，医生让父亲住进了医院。
母亲把颜龙叫到医院，父亲已经做完了各种检查，医生告诉颜龙，父亲的血液出了问题。
化疗可以救治，但面临生命危险，保守治疗，恐怕只有一年时间。
颜龙不相信，父亲身板硬朗结实，容貌看上去小于年龄十来岁，怎么会这样。
他开车和父亲去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父亲躺在副驾座上，母亲和从北京赶来的姐姐，就在后排，泪水在颜龙的眼眶里打转转。
千万不能掉下来，流出来了，也不能去擦，父亲就在身边。
省城大专家诊断“你父亲没恶毛病，平时注意休养就行，你们做儿女的，不要光顾工作赚钱，要多关心注意老人的健康，有时间多陪陪老人，他们最怕孤独寂寞”。
“嗯嗯嗯”。颜龙使劲点头，眼里的泪水，也不再往外涌涨。
“你说谁跟医院打招呼了”。父亲问儿子，打破了一家人的沉默。
“噢，是省电视台工会主席，跟浙医大校长打电话了”。
父亲沉稳的声音，把颜龙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们俞主席，获得过全国五一劳动模范奖章”。颜龙没话找话。
“这是劳模里最高荣誉”。父亲有四十多年技术工人经历，拿过省市级各种劳动荣誉，知道全国五一劳模称号的珍贵。
有了校长关照，在浙医大附属医院的诊断，快速仔细周到。
第二天上午，检查结果出来，副院长的意见与N市医生所说一致。
他建议，父亲的病无法手术，不必留在外地治疗，如果采用化学疗法，疗程较长，回家比较好。
“医生怎么说”。回家路上父亲问。
“爸，院长说没什么恶毛病有，但让你继续住院治疗一段时间，N市第一医院是大医院，医生水平高，离家近，我们去那里住吧”。姐姐作出决定。
N市第一医院医生，让颜龙他们作出决定，积极治疗，还是保守治疗。
积极治疗，住院静脉注射蓝色药水，后果有可能从此下不了床。
保守治疗，配些药丸，回家等天命，预计一年左右时间，灯枯油尽。
父亲平时亲近儿子，母亲让颜龙去跟父亲商量。
父亲的小肚开始鼓胀，小便困难，二十四小时守护的帮工束手无策。
每次儿子到床边，父亲就能拉一点尿出来。
“爸，这次要毛病好快点，看来要下点猛药了”。颜龙竭力把话说得轻松。
“医生说的？”。父亲的神智很清醒，应该早已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母亲说，从省城回来，父亲就把所有事交待了母亲。
“是的，医生建议，让我们决定”。
“做化疗是吧”。父亲知道得了恶病。
“是积极疗法，或者保守治疗”。颜龙不愿提化疗两字，说的也没错。
“积极疗法，就是采用药性较厉害的药，试试治疗效果如何，但有些风险，弄不好会加剧病情”。颜龙双手握着父亲的左手，慢慢地说。
“不做化疗呢”。父亲很冷静。
“医生说，可以配些药回家调养，但病会好得很慢”。
“不化疗还有多少日子”。父亲的病床上半身摇起了一些，目光有神。
“爸，您说什么啊”。颜龙想哭了。
“儿子，与爸爸直说，爸爸好作决定”。
儿子看到父亲坚定的目光。
“一两年吧”。颜龙多么希望回答的是一二十年，然后牵着爸爸的手回家。
“做吧，儿子，我做化疗”。
父亲走了。
2003年9月5日清晨，颜龙去医院陪了一会父亲。
十几天的化疗的效果不理想，反而引起父亲腹泻、心脏脾脏肿大。
父亲被转入重危病房，颜龙决定今天去NH县，拍完双林公司几个重要镜头，就暂停手头工作，好好陪伴在爸爸身边。
姐姐回北京去处理事情，今天晚上十点也能回到N市。
拍完双林公司董事会议等镜头，办公室谢主任请颜龙吃午饭，颜龙谢绝了，开车往N市第一医院赶去。
在NH具城区街道拐弯处，一辆逆向行驶，造型如同踏板摩托车似的电瓶车，从慢车道的绿荫中飞快驶出，“嘣”的一声撞在颜龙的车头。
汽车前保险杠脱落，电瓶车碎片一地，骑车的是位二十来岁矮瘦小伙子，从地上爬起身来，掏出小灵通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看来人没事，颜龙拨通了交警和保险公司电话。
小伙子叫的人先来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年龄大些，有三十多岁的黑壮男人，指着颜龙的鼻子，问那被撞的小伙。
“是他吗，是他撞你的吗”。边喊边气势汹汹地朝颜龙走来。
走过颜龙汽车旁时，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冲过去往前车门狠狠地瑞了一脚。
“你干什么”。颜龙厉声责问。
“干什么，打死你”。三个男人围住颜龙。
打死人，你敢？仗势不讲理，要赔偿，敲诈钱是目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再捱几分钟交警也会到，颜龙亮出了自己底牌。
“我是你们县双林公司请来的电视台记者，请放尊重些，你这样，我马上给双林公司谢主任打电话”。颜龙真的准备给谢主任打电话了。
这句话果然压到了四个当地男人的嚣张气焰，双林公司在NH县规模数一数二，电视台记者一般人不敢动他。
那踹门的黑男人，怕颜龙叫双林公司的人，一把夺过颜龙手上的手机，嘴上骂骂咧咧地走开了，说是怕颜龙逃走，手机押他那里。
NH县的交警来了，察看丈量事故现场，查看登记驾驶证，颜龙说手机被对方朋友抢了，NH县交警让颜龙打110报警，然后告诉颜龙和那小伙子，下午二点半以后，去县交警大队处理事故，颜龙的驾驶证被交警收走。
交警大队二点半上班了，望着长长的等待处理的队伍，焦急如焚的颜龙，从一位看上去面目和善的中年妇女手里，借来手机，向双林公司谢主任求助。
谢主任一米七三的个头，三十出头年纪，不胖不瘦肤白貌美，很有气质。
听完颜龙讲述，杏眼横拎：“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们双林的客人”。
“小王，马上去把颜老师手机找回来，我去处理事故”。她与司机说完，自己找大队长去了。
颜龙在NH县交警大队大厅坐等，十几分钟，谢主任来了，把驾驶证和事故处理单交给颜龙。
交警处理意见，事故责任对半分，各自负责修理和医药费，听说那小伙提出要去看医生。
颜龙很感激谢主任，没有她出面，事故处理不会那么快，对方提出看医生的事，将纠缠不清。
司机小王也来了，把手机递给颜龙。
“颜老师，你看看，应该没有弄坏”。
“谁拿的？”。谢主任问。
“说是他表哥，好象是镇西毛阿三”。
手机没有损坏，里面一长串夫人打来的未接电话，姐姐的也有三个。
颜龙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他恨自己不能飞到爸爸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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