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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王栓子


  听完了这番话的邵年时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笑了。

  说来真是凑巧,王栓子此人的晋升之路可不就一路上靠着卖大哥升起来的吗?

  大概是初家老爷觉得,做生不如做熟,既然有一有二,且结果都是那般的成功,就不如直接来个三,凑一个圆满吧。

  再加上王栓子现在所统领的这方势力,在表面上实际上与现任的田督军那可是有着不小的矛盾的。

  毕竟在明面上将抱犊崮给剿灭的人是田督军,而他们这些被剩下的弃暗投明的人当中有大半的人曾经都是抱犊崮的悍匪出身。

  甭管当时的他们是形势所迫,还是弃暗投明,最终被招安了,那抱犊崮身上的招牌却依然是抓不下来的。

  他们已经被打上了抱犊崮旧人的标签,哪怕是表面上臣服了田督军,但是在各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新来的督军一旦上任,最先拉拢的人就是他们这一波人了。

  现在的他们的确是处在一个较为安心的位置的。

  至于王栓子与初家的交情?

  谁还没有一个老东家呢?

  若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怕也只是表面上的面子情罢了。

  毕竟国人的思想嘛,穷人发达,一朝暴富后的人们,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就是曾经贫穷的过往。

  现如今王栓子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每每见到曾经是他的雇主的初老爷,这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但是世人却是算错了一招,若这王栓子只是明面上的代管人而实际上背后真正的操控人却是初老爷呢?

  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可不是丁点的小利益就能挑破的。

  再加上王栓子这个人有个不错的性格,那就是知足常乐,因着娶了一个大家的媳妇,受其影响,现在还特别喜欢维稳。

  他舍不得现如今堂堂正正受人追捧的身份,不愿意铤而走险,做一些就算是有了结果也不一定会比现在的生活更进一步的事情的。

  所以邵年时这么开他的玩笑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反倒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之后反倒是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开心:“原来是要打探新任督军的底细啊。”

  “那这事儿我倒是做得的,只希望初老爷到时候给我送的信能简练一些,毕竟安稳了这么长的日子,手生……”

  得嘞,做个内奸还分个生熟的,邵年时抿抿嘴,就跟着王栓子就着现如今的形势攀谈了起来。

  待到这人送走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邵年时压根就不担心王栓子应该住在哪里,毕竟现在人家也算是享誉鲁西南的一方势力的所在了。

  他现在要担心的反倒是自己在城郊的面粉厂的筹备。

  现如今招工广告正在收尾的阶段,不日,这厂子就要开业了。

  只希望这山东的军政能平稳的过度一下,免得自己这个小商人受到什么无辜的波及。

  而那个不用人操心的王栓子,却在离开了邵年时的家后却犯了难。

  因着初家老爷派人给他递信的事儿是件机密,他连身边的几个护卫亲信都没通知,由着老家有点事儿的由头就往济城赶了过来。

  现在这个天,虽然说不上是天寒地冻的吧,可那也是往秋天里靠着呢。

  济城这地儿白日里能被太阳燥死,可到了晚上,还是冻的人直打哆嗦。

  想着他好歹也是一个团长了,上哪里不是就和一下,可等到他转身去了济城的几家大饭店想要去要个房间的时候,却被人通知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大量的日本人涌向了济城,所有排的上号的房间全都被人给预定了。

  这一下就让现在的王团长犯了难,他在济城真的算是人生地不熟了。

  再让他找别的犄角旮旯的,可是真的难办。

  就在他想着要不折回去让邵年时帮他想想办法的时候,酒店接待的人员却是跟王栓子提了一个醒:“这位客人,您若是想要寻稍微次一点的住处,不如去问问酒店门前的黄包车夫啊?”

  “那些拉洋车的,旁的不说,给您寻个能落脚的地儿还是可以的。”

  王栓子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他对这机灵的小子一点头,随手就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纸币粉色的,轻飘飘的就给飘到了那个开口提醒的小子的手里。

  这是北方政府发行的国民新币,在国家银行里边可以与铜板,银角子以及现大洋进行一比一的兑换。

  虽说因为现在世道的不好,这种纸质的钱的兑换比率通畅是达不到这种一比一的兑换的。

  但是好歹还没到后世的废纸一般的程度,就这五角钱的面额,在银行里边也能兑换出一个银角子,那也就是十多个响当当的铜板,快抵得上他一日上工的工钱了。

  收到了小费的服务员十分的开心,连恭送王栓子离开的声音都诚心了几分。

  而王栓子出了酒店的大门往那凑堆等活的黄包车夫当中这么一寻,对面这些拉洋车的那是人人都能应承着拉他这个活计。

  这让王栓子很是诧异:“我说的可是好一些的酒店啊,可不是那逼仄污糟的地方,你们可别随便找个大车店就给我扔那了啊。”

  毕竟这人也要与时俱进的是不是,团长当了也快有一年了,正所谓由奢入俭难嘛,王栓子也真是受不太了那种跟人挤在一张大通铺的日子了。

  听了这位老爷的要求,那些车夫自然是连连点头:“老爷您放心啊,我们寻的地儿肯定是干净利落的。”

  “您一定会睡得满意,过的开心的。”

  听到这些人拍着胸脯保证,王栓子这里就半信半疑的随便点了一辆洗刷的最干净的洋车,抬脚就迈了上去。

  等着这车夫启动,绕着这济城不过跑了一条街,竟然就给停了下来。

  那车夫带着点小谄媚的对王栓子笑道:“这位客官,您瞧,这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王栓子正奇怪这两家酒店怎么离得这么近就不怕打架吗的时候,就这么探头一瞧,他立马就明白了。

  只见这里大红灯笼高高挂,朱色的大门四敞开。

  门口的龟公弯腰提凳,肩搭衣衫,手里还拎着一位新派绅士头上戴着的礼帽,擎着一脸的热情,将路上由他拉进来的客人往楼里边拽呢。

  而这些楼子的对面,却是一特别西派的夜总会。

  门口挂着今晚歌舞的项目,以及当红歌星梦露路的巡回演出的场次,贩卖歌舞厅散座的票据的黑衣小哥,就坐在歌舞厅侧面的如同电话亭一般的小格子间内,见着有人瞧瞧他那木质的栅栏了之后,就往外吆喝一声:“几个人?是男是女?”

  对外买票的人,一瞧就是个紧跟潮流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礼服,对着身后几个有男有女的队伍跟格子内说到:“三男两女。”

  “女士进场不要钱的吧?给我来三张散客的一等票。”

  说完,就将三块钱的纸币递了进去,由着里边撕出来三张大红色的票据,带着人美滋滋的就往那夜总会的检票处而去了。

  好家伙,的确是睡觉的好地方。

  这两处所在无论是哪一处,都能睡个好觉的。

  前面的那一处所在不用说了,哪家楼子里的姑娘是没有单独的房间的?

  而后一处王栓子却不曾去过,但是只要是想想,就明白想要在这种地方留宿的条件了。

  必然是等到散场之前,找到一能带客人外出的舞女或是歌女,去这位不知道是交际花还是半下水的姑娘家困上一宿。

  完事儿了要给人先前商量好的钱,马马虎虎,就算是住宿的费用了。

  啐!

  事儿不是这么算的。

  他王栓子现在可是有家口的人了,家中的怜怜可是刚怀了身孕没多久,若是这个时候他做了对不起怜怜的事儿,那他王栓子还算是个人吗?

  想到这里的王栓子就锤了锤黄包车的后车梁对前面的车夫说到:“不行,我不招妓,你另外寻一处干净的去处。”

  “若是睡在这里,我还不如去打搅一下朋友,我嫌弃这里脏的很。”

  听了王栓子这话,拉车的车夫先是一愣,后竟对其比出了一个大拇指,之后也不自作主张了,反倒是跟对方提了一句:“赌坊?浴池?”

  “我知道一家专门给喜欢泡汤的老爷准备的浴池,都是药浴,您若是想要在休息室呆一晚上的话,就需要将小场的床都买下来。”

  “细算算其实跟您刚才要住的酒店是一个价格了,就不知道客人觉不觉得委屈?”

  王栓子眨眨眼,摸了摸自己兜里仅存的私房钱,琢磨了半响,对车夫叹了一口气:“你还是给我拉到济城中学的西边那条街吧,我去寻朋友去……”

  得嘞,再干净的浴池睡觉还是膈应的,只可怜了邵年时,看在同乡的份儿上,委屈一下吧。

  也多亏邵年时想的事多,去而复返的王栓子并不曾打搅了他的好梦。

  两个人因着这去而复返的原因还好一阵的笑闹,待到快天明了,邵年时才将一夜好梦的王栓子给送走。

  要说这一夜的收留也真不是白收留的。

  得了王栓子的承诺,由他送一部分原产自抱犊崮的子弟来邵年时新开的面粉厂中当保安。

  这些子弟别瞧着没打算走从军的路子,但是自小在抱犊崮的寨子里野生野长的,悍匪的本事和胆气真是一点都没少学。

  若不是他们家里人,想要让他们寻个不从军亦不入匪的活计,好让他们的下一代脱了那一身匪的标志的话,就这些人随便拉出去一队,都能组成一个新的山头了。

  一方缺人,一方送人,皆大欢喜的同时,也增进了两个人的联系。

  至于商谈这件事儿的这两个人是不是都是有意的,这事儿就不必明说了。

  要说这邵年时早起赶去入学,王栓子却不用像是他过来的时候那般的赶了,他可以饱饱的吃一顿济城的早点,再往抱犊崮的所在进发。

  要说到济城的早点,最有名的就是他的油旋儿和甜沫子了。

  但是对于只喜欢咸口的王栓子却在早点摊子上选择了鸡丝馄饨。

  对于他来说,这才是咸口最佳的搭档。

  毕竟大油水的油旋儿要用浓郁的鸡汤混沌才能冲淡那点回味时的腻口。

  要说这油旋儿,也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因为它油水大,比之普通的发面饼子和芝麻烧饼来说要贵上两个铜板。

  吃一次油旋儿就能抵得上一顿早餐的钱了,这让一早晨只有两三个铜板的预算的人来说,那就是望而却步的美食了。

  但是现在的王栓子是谁啊,有钱!

  省了一晚上住宿费的他可是财大气粗的典范了。

  他一口气叫了仨油旋儿,配了一碗大馄饨,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若是配上那清汤寡水的扁担烧饼加豆汁儿的客人,他还会故意的将油旋回那酥脆的外壳咬的嘎吱作响,让那金黄酥脆的焦边儿噗啦啦的掉在汤碗里,就嘴的还吧唧两下,馋的坐在他身边的人呢,闻着那浸满了油的麦香味道,就直言口水,心想着,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等我存几日的钱,必然也像是这惹人嫌的一般,好好的吃上一个满是肉油的油旋。

  这惹人嫌王栓子再一次用自己幼稚的炫耀打败了一个早点摊的客人,让自己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是他当初当村头赖子的时候,曾经梦想过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他,就想着等到有钱有势了自己会做些什么。

  而让别人羡慕嫉妒恨,让旁人吃不到会馋死的这种做法,是他梦想过的场景里出现过最多次的。

  现在,他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在抱犊崮那个地方他是团长,要有一个长官的样子,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的,若是想要炫耀怕是要被人说嘴的。

  不说旁人,但是媳妇就要扭他的耳朵。

  可是现在,嘿嘿,这是谁也不认识的济城,王栓子实在是太开心了,那是终于达成所愿了一次。

  心满意足的王栓子由着这一次的表演,那是彻底的将疲累跑到了脑后,带着极大的满足朝着自己的地盘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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