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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追魂 (贰)


  可没有想到待落地时,少年人的弟弟,只是双腿一曲,两膝如弹簧一样的即将巨大坠力消解。只是到底还年幼,身体操动不够灵活,到最后有些失去平衡,不得已双手点地一撑,才将最后一点力道解尽。

  少年人见状,忙抢上去查看弟弟有无受伤,后见对方除了两手沾满污泥外,没有一点防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二弟你怎么敢这样做?要是母亲知道了,可怎么办?”当少年人提及母亲两个字时,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仿佛已看到妇人气急败坏喝骂自己的一幕。

  三口之家里,他是最年长的男子,一旦有什么状况发生,妇人总是先拿他问罪,虽然从没有责打过他,可少年人反而最怕自己母亲的数落。

  他不喜欢母亲处处拿自己与弟弟比较,却又生怕这一想法被母亲知道后惹她伤心。妇人成年累月枯坐在家中,甚至连门前的石台也很少踏足。

  他知道母亲是害怕外出的,想到了山下镇里人的闲言碎语,少年心头一阵难过,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该对母亲和弟弟再好一点,哪怕就是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弟弟见到他总是很开心,山上只有一家三口,终年人迹罕至,哥哥是他唯一的玩伴,可是平日里却又整天忙碌,来往与山上与山下,为一家人的生计奔忙。

  他很有心帮助自己的兄长,可母亲大人却总是不让,虽然在哥哥面前没有表露过,可私下里母子二人单独在一起时,母亲大人却说这些粗重的活不是自己该干。

  尽管家里很穷,但对待做为贵人的自己,就是家里再揭不开锅,也是不能让自己动手的。他虽然听不懂,也不忍心家庭的重担落在大哥一人身上。

  可是他生来很乖巧,百善孝为先,父亲已经很早亡故,做为唯一母亲的大人,就是再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自己也应该满足,何况母亲大人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做为仁孝的儿子,应当顺从。

  “大哥,你看?”说话间,弟弟高高跃起一个凌空倒翻,再又稳稳落地。

  “怎么样!我已经可以这样倒翻跟斗了,待会儿演给母亲大人瞧,她会答应让我陪你去后山采草药的!”

  少年人忙摆着手道:“不要这么做,母亲只叫你平日里在家好好读书,学会这些危险的动作,只会让她担心,至于后山,你还是不用去的。

  那里太冷,又是遍地毒虫,一不小心就要送命的,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再等你大一些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读书,看到你学业进步,母亲才会高兴!”

  “可我已经足够大了!”弟弟说时,挺起胸膛走到兄长面前比了比,尽管比少年人小一岁,可身量却比少年人高一些,一身土布衣服虽然寒酸,却为其母亲剪裁的十分合身适度。

  腰间更是用红黄色的色线打了极精致的丝绦,虽然简陋却是一领对襟长衫,与兄长农人惯穿的厚重的大撒开襟完全不同。

  少年人看着弟弟不知不觉已比自己还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来阻止,想了想,才道:“你虽然身量高了,可骨头还没长硬,到山里挨不得多久寒气的!”

  说时举起自己的拳头鼓了鼓,他自两年前便已入山采药砍柴,长年工作,双手已长满老茧,身体也被山中的寒露冲打的如铁一般坚实。

  虽然才不过十三岁,可在外人看来却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结实粗壮,任谁见了都是一位已可为父亲生力的农家小伙。

  弟弟听了哥哥的话,也将自己手臂举起比较,果然自己手腕又细又白,皮肤更是滑嫩,完全无法与兄长相比,不由叹了一口气。

  但转眼还是不服气道:“不要紧,我以后常常到这里来练习,这里有高高的树,还有好些大青石,够我练体力的,我保证不用多久就能赶上你的!”

  说着,又笑与兄长道:“就是哥哥你得帮我,一起将这些石头制成几副石锁,这样就更方便我练身体了!”

  少年人摇头道:“我才不干,母亲知道你不读书只练身体要生气的,还是读书才有出息!”

  哪知弟弟却笑了道:“这哥哥你就不知道了,母亲大人老早就和我说过了,父亲大人也是会武艺的,而且本领高强的不得了。

  母亲大人不让我习武只是怕我学了太下乘的本事,日后反而对自己不好。所以只是锻炼身体,母亲大人是不会禁止的。”

  “有这样的事?那母亲怎么从来没有……。”

  话到这里,少年人忽然止了口,他担心弟弟觉察出自己的心事,赶忙转了话题道:“这些事先待会儿再说,母亲命我来找你,已经过了好半天了,再不回去,一定会着急的!”

  兄弟二人虽然年幼,却是至孝,一旦兄长提及母亲在家中心忧二子,不由都着了急,就连开口提醒的兄长也有些慌了神,赶忙提了兄弟的手,一路往了家中奔去。

  到了家中,妇人果然为小儿子久去不归忧急,见二人回来,大喜过望,可忍不住又将大儿子埋怨一通,倒是弟弟为兄长辩白,称都是自己不好,留住哥哥在枣林下了玩了一会儿,妇人这才渐渐止了声音。

  第二日,少年人背着一篓草药,趁着朝霞往了山下二十里外的小镇赶去,他今天的事很多。

  不但要上下烟岚山一趟还要来回不行四十里,到了镇里还要将草药卖了,这才有钱买粮食与生活必备的油盐针线。

  还有自己的柴刀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来的及的话,还想请镇里的铁匠重新打一打,当然这只是少年人奢望!

  直到了午时,少年人才到了镇子,一到地头,他径直往了镇里药店走去,得将草药卖了,才有钱卖一切用度。

  而最当紧的还是要买粮食,家里的米只够吃一天的了,母亲不等到家中再没有一点余粮,是绝不会让少年人下山的!

  可糟糕的是,当少年人来到药铺门口时,只见店门紧闭,听说店里掌柜办丧事,连同铺里两个伙计也在家里帮忙。

  少年人心里一沉,没有钱哪里去买第二日的米?可他在药铺门口向人打听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他来。

  “快看?那就是柳娘子的儿子!”

  “什么,什么?那就是她儿子!就是那个和野汉子私生……。”说到这里,长嘴的妇人已将声音低了下去。

  “不是,这是她大儿子!照理应该是王员外的嫡亲儿子!这你都不知道?”先开声的妇人为自己比邻妇多知道一些秘密,不由眉飞色舞道。

  长嘴妇人闻声充满疑问,长脸夸张地扭曲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他娘不守妇道,这孩子即是王家嫡生子怎么也被赶出了家门?”

  “你果然不知道?哪我就和你说清楚些,柳娘怀着王员外大儿子,喏,就是这小子时,王员外要去隔省做整三年的县尉,所以把刚怀孕的柳娘给留在家中。

  哪知道这长子才刚出世,不上一年就又生下一白胖小子来,这不是……。”

  得意妇人此刻见少年还没有走远,不免有些担心,即抚耳在邻妇耳边道:“过后王员外回来,见家里有两子,一怒之下,怕连头胎的小子也不是自己的种,便将大小三口都给赶走了!”

  长嘴妇人听了这一桩奇事,心里好不快活,又见少年人背影已走远。

  再忍不住议论道:“哼,这柳家贱人只图自己风流快活,却祸害了这孩子受罪,要不是她,这小子再过几年就能继承王家诺大的家业。

  哎,我说,王员外在咱们镇里该是第一富户吧?还有你再给我说说他娘,是不是长的一副狐媚相……。”

  她们都以为王员外的长子已走的远了,听不见自己的议论。可少年人自幼在山中捕虫采药,练就的一双过人的眼力与耳力,纵是走过十丈开外,两位妇人的私语还是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那痴痴地,充满恶意地笑声,在少年人的脑海里来回游荡,好像怎么也摆脱不掉的幽灵一样,稍一不慎它就会掉入少年人的心尖,令那里波涛翻滚,怒火万丈。

  他问过自己母亲的,可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母亲的咒骂与呼天抢地的哭泣,时间长了,他也倦了。

  现在的他只想早一点长大,等自己有了足够的能力,他就带着自己的家人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这座小镇,再也不见这些人,再也不用上那长年不见阳光,冰冷冷、阴森森的烟岚山。

  被激怒的少年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身着镇里一家小小的拳馆走去,在哪里有一位老人家,有时候会为制一点刀伤药买一点自己的草药。

  虽然对方仅仅只会买下自己竹篓一点点的东西,但这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家里的米只够吃到今晚,哪怕卖得的钱再少,起码也得换一点粮食回山上才行。

  可当少年人走到拳馆门口,远远就听见里面发出一群年青人的吵闹声,少年不由眉头一皱,他已经在为自己来这里找老人决定有些犹豫,但想着母亲失望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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