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怒

　　“跟，就跟上次说是食物中毒死的三十多只家畜一个样子！”

　　老烟叔的逻辑有些混乱，明显还在后怕之中。

　　前有放养的家畜，离奇暴毙在自家的废田里；后有钱建国，到死都要死在废田里，更加之前几年土地莫名的沙漠化……

　　难道，是某种和石榴种子类似的东西？

　　易寒心里一凛，似乎抓到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而远远的，易寒忽然听到有逐渐清晰的人声，还有音响单曲播放哀乐的声音。

　　或许是晚上的原因，这股声音传得非常远，几乎小半座头都听得见，其中似乎还有些人在争吵。

　　易寒的听力极好，隐约听出了其中有老村长的声音。

　　顿时，易寒的脸色难看起来，想到了某种可能。

　　“钱家，想拽住这件事不放？”

　　老烟叔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易寒那年轻的脸庞，有些叹息道：“啥办法嘛，人死在我们村子，钱家几个儿子不干，非得要个说法，连老村长都去了。唉，造孽啊……”

　　“烟柳呢？”易寒忽然问道。

　　老烟叔听出了易寒话里的意思，劝慰道：“放心，我们这些老骨头不得看易女子吃亏，老村长直接带人把钱家堵在你屋外头，更是亲自到七星寨跟钱家人商量……”

　　易寒稍稍放下心来，但也从老烟叔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内容。

　　似乎，这钱家人还想去他家闹，甚至想将钱建国的尸体，摆在他家里！

　　幸好易村的村民一向团结，不会发生一些狗血的桥段，就连上次去救援易寒他们，易村的老少爷们都来了个遍。

　　易寒闭上双眼，当再次睁眼那刻，所有的愤怒与自责统统埋压于心底，好像重新恢复了超然的平静一般。

　　然而老烟叔却隐隐的察觉到，如今的易寒就如一座处于活跃期的活火山，岩浆都喷薄到了火山管，却诡异的陷入了潜伏期，所有岩浆都伪装着、低吼着，在等待某一个契机。

　　越是理智的人，当挣脱理智的枷锁时，便越发疯狂。

　　………………

　　“嘤嘤嘤……嘤，嘤，老钱啊，你个莫良心的，就这么走咯！让我囊个办哦……”

　　“爸，你放心！我一定要找到是哪个在害你！让你走得都不体面！”

　　七星寨，钱家

　　七星寨四面环山，怒江恰好经过山前，所以家家户户都引水来修建水库，即是作耕种、也养点水产品。

　　此刻天完全黑尽了，远观整座大山只有如星星之火的人家还有着光明。钱家往日里安详而幽静的院坝里，此刻却拥簇着不少人，灯火亮堂，从电桩上接下的电线，挂在木杆和榕树上，就好似蜘蛛吐的网，密密麻麻的让人恶心。

　　深黑色的音响，喇叭剧烈震动着，单曲播放着气氛诡异的哀乐。

　　而在音响旁，则是一副没闭棺的棺材，和设置的灵堂。

　　一盏守灵灯泡在桐油里，那暗黄的火苗摇曳晃动着，隐约照亮了灵堂前，那背着光的黑白照片。

　　钱建国一身深色调的衣服，正轻轻的微笑着。

　　钱婶满脸倦容的被人扶在椅子上，眼睛都哭肿了。而灵堂前则跪着钱老大，和那两个在外地读书，今天才匆匆赶回来的老二、老三。

　　吹唢呐的几个师傅就坐在灵堂两侧打着桥牌，院坝里有不少七星寨或者从其他地方赶来看热闹的人。

　　“啧啧，这人死得真惨吆，居然死在人家屋田里！我听说钱建国牛劲大得很哩！几个人都没把他拉住，他个人就跑到易村来了……”

　　“那不咋的！啧，惨啊，惨啊！晓不得干了啥子亏心事，我听说他往年子……”

　　几个从其他村子大老远赶来看热闹的农妇，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唾沫星子乱飞，即害怕被钱家人听到，又忍不住倾述的欲望。

　　手里捧着一把待客的瓜子，嗑个不停，将土铺的院子弄得满地都是。

　　钱老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酒糟鼻下趴着一堆堆软绵绵的胡须，本还在给钱建国守灵，此刻闻言，心底火气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本来在到处跑应聘、找工作，突然接到家里大哥的电话，说爸快不行了。

　　他连忙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却接到了钱建国离奇死在距离自家，足足有二十多里路外的消息。

　　更是死在人家田里！

　　他的几个姑姨和邻居都在议论，说老钱啊，走得不安心，心里还有气，多半和那叫易寒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本还没多想，此刻一经提醒，顿时明白了过来。

　　对啊！我爸无缘无故的死在你家田里，还是不得善终，你易家的确得拿个说法出来！

　　而且钱建国犯病的那天晚上，钱建国离奇的转醒，口里还大呼‘有鬼，有鬼！’，更是被有心人说了出来。

　　钱老二心里顿时就膈应了，你易寒哪来的本事，连医生都没把人救好，你一个当导游的凭什么？

　　而且还没人看到你是怎么救的！

　　说这件事跟你易寒没关系，当他钱老二是三岁小孩糊弄啊！

　　“易伯仲！那个叫易寒的是躲在外面跑了吧？他不是有个妹妹么？人呢？叫她来！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钱老二一扶膝盖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冲到老村长面前，他一身披到腰间的麻衣，袖口绑着黑色的带子。

　　只见老村长面容有些苍白，本就佝偻的身子也因连日的奔波变得越发沧桑，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出了事，我们就好好商量。他们都是俺们易村的人，有啥事，给我说。”

　　老村长杵了杵拐杖，突然咳嗽起来。

　　“钱老二！你敢再吼一下！”

　　忽然，一个跟着老村长的易村村民站了出来，紧紧握着拳头，满脸愤愤，明显对这钱老二忍耐很久了。

　　“我吼怎么了？怎么了！我爸走得不明不白，我这个当儿子的为他出口气，难道还错了不成！”

　　钱老二义正言辞的大声反驳，顿时，那个村民气势颓废了下去，苦笑着脸退了回来。

　　钱老二说得也没错，毕竟死者为大，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人还是死在易寒的田里，于情于理家属都会追问易寒，哪怕手段有些过分，但谁也挑不出个不对来。

　　钱老二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这些同仇敌忾的易村村民，本来按他的意思，是要将钱建国的尸体留在易寒家里的，更要放入堂屋，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毕竟对农村人来说，堂屋便是整间屋子最重要的地方，春节团圆、吃饭请客都是在这，几乎凝聚着整个家族的精神核心。

　　但却被眼前这一群刁蛮的山野乡民给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退步。

　　“那好！易伯仲，你不是要护着他们么？你们易村不是很团结么？这样，也不用商量了，我爸的丧葬费十万，你们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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