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尔泽巫师领

　　‘沙与草之海’黄绿相间的土地，沿着黑森林的外缘画了一条大大的弧线，与五条低矮但绵延的山脉一起，将东南沿海的黑森林抓摄在手中。

　　组成指爪的是“龙爪山脉”，而‘沙与草之海’填充了筋膜、血肉。在五指中最长的中指附近，‘沙与草之海’中随处可见，一般显得斑斑驳驳的黄绿之争到达了顶峰，呈现出半沙半草的奇特风景。

　　经由此地穿过黑森林，前往东南沿海的旅人都讶异于此地的景色，也让这里发展成了一条交通要道，一条由本地巫师领主维护的碎石路贯穿了整个森林，让路程所消耗的时间大幅缩短。

　　不过此地的巫师领主似乎没什么闲情雅致搞清楚那半沙半草奇特景色的成因，实际上，第二十八代梅尔泽巫师伯爵尤里安·梅尔泽也确实没那个功夫与心情。

　　年轻的他正指挥着手下收拾家当，召集这个巫师集镇的镇民准备跑路呢。

　　但即使对不知何时将到来的圣血教廷大军感到万分恐惧，仅勉强依靠祖传物品拥有高阶战力的他也不敢丢下领民，独身一人逃跑。

　　因为他更怕他那精通死灵魔法的父亲与祖父化为巫妖，从死亡的世界归来，把这个不肖子孙打个半死，即使联合会已经名存实亡。

　　不过自认道德水准不高的他也同样怀着利用大约五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吸引可能的注意，然后趁乱逃脱的打算。

　　在尤里安立在阴森祖宅的二楼，纠结地划分好哪些物品、财产应当装入空间类魔法物品随身携带，哪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堆放到马车上后，他此刻正依依不舍地摩挲着搬不走的高背座椅圆润的白骨扶手，将缅怀的视线投向古老壁炉背后的古老石墙上空白的，只留下一个个密集的方形痕迹的位置。

　　那是梅尔泽家族绵延五百年来，历代家主的附魔肖像画的位置，现在都已蒙上黑布，收入了迁移的马车中。如果不这么做，二十多幅会活动的、附带了不少主人的情感印记的肖像画会让车队陷入一场恸哭的噩梦之中。

　　里面有他的父亲、祖父、曾祖母，一直到最初的那位，光看画像就给人留下阴森印象的女性——西尔薇·阿弗洛伊德。

　　五百年前，这个拥有温柔的女名，却被尊称为“死灵导师”的她是联合会一支针对黑森林深处的联合考察队的带队人之一，在队伍付出巨大代价，终于定位并进入了那位古代“亡魂主宰”荒芜了千年的亚空间半位面后，他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直到两年后，连停留在黑森林外围的补给队伍都已解散的时候，她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回到了中央领。

　　她神秘地出现，在参加了最高评议团的一场闭门会议后又神秘地消失，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西尔薇·梅尔泽，成为了黑森林之外一个小小巫师领地的领主，一辈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阴森的地方。

　　梅尔泽家族不是什么古老的纯血家族，但在某些小圈子里享有不低的声誉，他们一向以精通死灵领域魔法闻名，出过不少高阶巫师。

　　很多巫师也一直好奇，为什么一个一直龟缩在巫师社会边缘、看上去没啥底蕴的小家族会有如此强的实力。

　　有传言说，梅尔泽家族一直在暗地里，在他们那阴森祖宅的地下，从事某些禁忌的、触犯了巫师世界潜规则的黑魔法实验。

　　还有传言说，梅尔泽是那位给黑森林带来巨大灾难、彻底改变的“超凡之上”的姓氏。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啊……连和先祖达成协议的联合会都已不再存在，我们也没有义务停留在这里了啊……

　　正当当代伯爵尤里安还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与沉重的感慨中时，一位鬓角花白、额头脸颊皱纹深刻的老年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台阶下方。

　　“阁下，外面有陌生人求见。”

　　穿着黑马甲白衬衫、同色西裤，着装一丝不苟的老年男子用无可挑剔的姿态行了一礼，向年轻的主人禀报道。

　　尤里安闻声回头，把发散的思绪重新收敛，让自己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老管家脖子处，被衣领半遮半掩的连片老人斑扫过。他表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他已经下达了拒绝会客的命令。

　　“他出示了这个。”老管家说完上前几步，向主人出示了手中握着的事物。

　　那是一枚闪烁着细碎冷光，金属制的圆形表面刻画着交叉的魔杖、骑士长剑，背景点缀着点点繁星的徽章。

　　老管家将徽章翻过来，小巧的背面刻着一圈无光的单词：“以血脉捍卫魔法。”

　　“星光骑士团……”年轻的主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联合会还是阴魂不散，死而不僵吗……”

　　尤里安从管家手中接过徽章，并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他知道老管家应该会做出解释。

　　“那两个人不是联合会的，关于这一点，我能肯定。”老管家面色不变地回答道。“他们也不是投向圣血教廷的变节者，相反，他们自称惹到了圣血教廷的巫猎，不得不成为了逃难者。”

　　“他们都有中阶血脉骑士的实力，那位领头的老年男子自称莫哈·格里尔斯，十年前曾任星光骑士团前卫支队长，那枚徽章也是他的。”

　　“他们从河边的淘金小镇赶到这边，希望得到梅尔泽家族，也是您的帮助，他说，‘希望梅尔泽家族履行对联合会的义务，或者，至少请求伯爵帮帮我们，我们只需要短暂的休息，和少量的给养。’”

　　“……”尤里安·梅尔泽皱了皱眉头，“那另外一个人呢？”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明明有中阶的实力，却只能依靠那个老年男子的搀扶才能行动，应该是慢性疾病，或者是此前受的某种重伤没能及时痊愈，留下了后遗症。”

　　“她的血脉应该与精灵有关，而且，我能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不做具体检查，我也不清楚。”

　　“我用一些手段确认过了，她目前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这么拖下去，我就不能肯定了。”

　　老管家仅是有条理地将一条条自己观察到的信息叙述出来，并没有添加自己的判断。

　　年轻的巫师伯爵沉思了一会，最终挑了挑淡黄的眉毛，“那我就勉强看在联合会的份上，收留他们吧，让他们加入车队，我想身为逃难者的他们不会拒绝。

　　不过，既然留下，就必须做点事情，让那个老骑士格里尔斯加入车队外围护卫，那个女孩在好转之后也将加入他们。

　　现在先让那个女孩住到辎重马车上，如果洛克昂学士照料完了我的龙鳞马，就让他去看看她。”

　　“而你的任务，就是盯紧这两个人，如果能弄清楚她身上的那种味道，就最好。”

　　“明白了吗，特里尔？”

　　没有去等老管家的回应，梅尔泽便再次回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墙壁。他舔了舔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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