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在电梯里, 气压极低,站在两个大佬前面的鲁钦在电梯下十层楼的时间里,擦了三次汗。
明明江都十月底气温骤降, 鲁钦却觉得闷得慌。
“叮咚”——
电梯器械女声播报楼层数,鲁钦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的悦耳动听, 仿佛天籁之音。
鲁钦还没有动作, 旁边似呼过一道疾风,缓神过来, 只看到徐砚程被风卷起的衣摆,身影利落, 光是看个背影, 也知道他此刻有多着急。
鲁钦心想, 至于吗?
难道程主任还是洪水猛兽,能吞了徐太太不成?
鲁钦准备抬起手挠头,阮卉茗一把推开他, 冷声说:“别站中间挡路。”
差点要撞到电梯墙上的鲁钦扶着为了方便医患安装的扶手, 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喉咙里的话一句都吐不出, 委屈得很。
怎么最后受伤的是他啊?!
随着阮卉茗走出去, 鲁钦八卦心烧得火热, 他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徐主任这么着急。
两人刚走到护士站,看到徐砚程步履匆匆走向楼梯间。
鲁钦看到李逢走过来, 拉他问:“怎么了?徐主任这是去哪?出事了?”
李逢刚查完房, 翻着病例正要去下医嘱,抽空看了眼,漫不经心说:“他问我程主任在哪, 我说去楼下神外了,他转身就走了。”
阮卉茗听完觉得好笑:“神外?程教授挺能闹腾的。”
鲁钦也认同。
他不敢瞎凑热闹了,被误伤可不好,悄咪咪地给在神外的朋友发消息,让朋友给他来一份文字版的解说。
不能看现场,还不能幻想现场吗!
这边的徐砚程找到神外,护士长告知他程菀去血液科了。
在外科大楼兜兜转转花了十多分钟,徐砚程终于在妇科见到程菀和许萦。
程菀正挽着许萦的胳膊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交谈。
老医生是退休返聘回来的妇科专家。
徐砚程走近听到老医生说:“你太操劳了,要多注意休息,经期不正常是因为压力太大,等会再看一下b超结果,应该没什么问题,放心。”
“你生病了?”徐砚程沉声打断。
三人齐齐看过去,许萦被突然出现的徐砚程吓到,慌慌地后退两步,要不是程菀和她手勾着手,怕是要直接一个屁墩摔倒在地。
许萦:“你……”不是在手术吗?
前半个月她工作太忙,经期延迟了一周,她当时慌得不行,没好意思和徐砚程说,就问了家里的另一名外科医生,程菀便说等她回江都了,带她去挂专家门诊。
给徐砚程买完礼物没到下班时间,许萦作为医院家属,可以走医院提供的便利通道,程菀就带她过来。
打算看完就悄悄走的,没想到会碰到徐砚程。
程菀站出来:“胡说,是我病了!”
许萦扯了扯程菀的衣服:“妈……”
徐砚程不是傻子,不好骗。
身后的护士拿着b超单子走来:“许萦在吗?检查的单子拿一下。”
程菀:“……”
空气凝固了几秒。
徐砚程从护士手里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心里有了结果。
程菀也不管搞了什么乌龙,凑上去看:“我看一下。”
一下子,三个人看着她的检查单子,琢磨一会儿后,互相看了几眼,没听到讨论声,把门外汉许萦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
一个妇科专家,两个心外科主任在交流她的病情,不想紧张都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拉快了进度条,已经快进到她是不是患了不可治愈的癌症啊……
“没问题。”老医生推了推老花镜,“她身子就是忙累的,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也不开什么药了。”
说完,老医生凑近两人:“实在放心不下,就去隔壁中医楼挂号看一下,挂沈医生的,就说我推荐来的。”
程菀:“好好好,谢谢老师!”
许萦听到老医生这样说,放心下来,但还没松一口气,对上徐砚程深深的眸光,她想到自己和他的聊天内容,不由得心虚。
程菀似乎读懂了许萦的想法,走过去搂着她肩膀,爽快地对老医生说:“时间也差不多,老师您早点下班,不打扰您去接孙子下兴趣班了。”
老医生背着手,笑呵呵:“小菀,你这儿媳妇不错,长得水灵又乖巧,改天一块儿来我家吃饭。”
程菀以前上医学院的时候,有幸上过老医生的课,她成绩又优秀,老医生对她记忆深刻,现在又是一家医院的同事,就逐渐热络了起来。
“好啊,改天我去拜访您和师丈。”程菀亲母女似的拉着许萦的手,摸了摸她手背,“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老医生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
程菀正眼看徐砚程,指着他衣服:“愣着干嘛,把你这一身白大褂和刷手服换下来,不要耽误我们回家吃饭。”
徐砚程低眸看了眼,犹豫一下说:“我去换一身衣服。”
程菀怕他吓到许萦,急于打发人:“我们停车场等你。”
等徐砚程转身离开,许萦扯了扯程菀的袖子,讪讪说:“妈,他不会生气吧?”
程菀回想儿子的眼神,打了个寒战:“不,不会吧。管他呢,咱们没做错事。”
徐砚程刚拉开楼梯通道的门,听到身后程菀热情地和护士站的人热情的介绍许萦,得闲的护士笑着夸许萦,程菀笑得合不拢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门关上。
许萦看到徐砚程走远,惴惴不安起来。
其实也不是故意不和他说,和程菀说的第二天,她的亲戚就来拜访了,没再当一回事,刚刚购物的时候,程菀坚持要她去检查,许萦才不得不来的。
下到停车场,许萦脸快要笑僵硬了,程菀在医院的人缘实在是太好了,走了几个科室,大家特别的热情,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十分钟后,徐砚程从电梯下来,穿着休闲的黑色夹克衫,头身比优越,本来双腿就笔直修长,衣摆收到裤头里,显得他整个人高挺如松,周身像带着磅礴的山间雾,神情寡淡,情绪捉摸不透。
“来啦!”程菀扬了扬手,“今晚回家里一块吃饭,走吧。”
许萦正要拉开程菀副驾驶的门,被徐砚程长手一伸搂住腰,下一秒她被带到他怀里,然后他打开黑色宾利车的副驾驶把她塞进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徐砚程绕过车身,不咸不淡地对程菀说:“您先走,我们跟后。”
瞬间变成一人行的程菀不满地鼓着腮帮:“徐砚程你过分了吧,抢我副驾驶的人。”
徐砚程一改往日好说话的样子:“您要是不想一个人,我给爸打电话,等他过来陪您回去。”
程菀呀了声,回答她的只有徐砚程合上车门的声音。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意思!”程菀愤愤拉开车门坐上去,“没老娘,你们算什么!”
-
一路上,许萦用余光打量了徐砚程几下。
“我今天下午和妈去逛街了,来医院是个意外。”许萦看氛围,小声解释,“我身体挺好的,就是前段时间学长接了一个新项目,方案要得紧,我压力有点大。”
徐砚程不说话,许萦回想自己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
但她真的不能再说了,不然就要把给徐砚程准备的生日惊喜暴露了。
等红绿灯间隙,许萦用手戳了戳徐砚程的胳膊:“你真的生气了。”
徐砚程才才转脸正视她,而许萦则被这双深沉的眸子看慌了。
徐砚程无奈地哼笑出声:“没有。”
许萦不信:“真的?”
徐砚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许萦又认真地端详了他几眼,确定他话的真实性,才安心地靠着车凳坐好,笑说:“那就好。”
“我怕你不开心。”
“那可就完蛋了。”
“完蛋?”徐砚程挑了挑眉。
许萦老神在在:“要是这样,每次我出差回来我们都会吵架,岂不是成了魔咒?”
徐砚程启动车子拐进出市中心的车道:“别乱想。”
许萦想了又想,貌似是真的诶!
不行不行,要是这样以后她可不敢出差了。
徐砚程不懂许萦在瞎想什么,车子停在徐家前院,叫了她一声没应答,俯身替她解去开安全带,她惊了下,扯住安全带傻愣愣问:“干什么!”
徐砚程看着女人白净的脸,一时没忍住,偏身吻住了那双惹得他心热的樱唇,浅浅的吮着。
许萦脑袋里一道喧嚣撞入,似乎耳鸣了,与外界隔离开来,只剩下唇上的触感传达到脑部神经。不禁瞪大眼睛。
四目相对,他眼神直白,没有丝毫挪动,咬开了她的下唇,撬开,要往更深处去。
许萦伸手推着他肩膀,脸红得能滴出血,怯懦说:“这是前院,家里还有人。”
啪嗒——
身上禁锢着她的安全带解开,被他搂着往他的方向靠去一点。
“徐砚程。”许萦软声求饶,“晚一点行不行?”
徐砚程手拿到她压在身后的包包,怔住。
许萦才懂他不是要继续亲她,而是帮她拿东西,脸越发滚烫,正要为自己开解,听到了男人的笑声。
徐砚程勾唇笑笑:“好。”
“晚一点。”
许萦气呼呼地推开他,扯过自己的挎包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先进了屋子。
徐砚程含笑望着她背影,没想到许萦逗起来这么好玩。
怕许萦真的生气,徐砚程不敢多逗留,快速地跟上她的步伐。
徐砚程推开门。
猝不及防的,砰砰几声,一堆软纸往他身上喷来,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落在身上的是彩带和礼花。
“生日快乐!”
冲破屋顶的欢呼喝彩声唤回他的注意力,徐砚程看到程菀和徐望文拿着礼花喷筒,程戚樾几分不情愿地举着相机。
正对他。
许萦从后面挤上来,手里捧着一个八寸的小蛋糕,笑意盈盈:“快来许愿!”
作为道具组的程戚樾很适时的把家里的灯关上,屋子陷入了昏黑,只有外头落日的浅灿光线从缝隙跑进来。
徐砚程没有下一步动作,程菀兴致勃勃说:“傻着干嘛,快许愿啊!”
许萦把蛋糕往他的方向凑去。
徐砚程扫了眼蛋糕,看到上面一行字。
——「祝徐砚程三十岁生日快乐」
他抬眸看着许萦,灿烂的烛光柔柔地打在她的脸上,笑容明晰可见,他随之含笑说:“许好了。”
“好了?”程菀攀着徐望文肩膀,半个身子凑到前面,疑惑问许萦,“哥哥他闭眼了?”
许萦:“闭了?没有吧……”
徐砚程一直看着她,莫名的,给她看得紧张了,也没注意他具体做了什么。
不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果,徐砚程把蜡烛吹灭,像是一锤定音,愿望已经许了。
大家庆生本就是一家人图开心,没去纠结小细节,徐望文催大家上桌吃饭,不然一桌子好菜就要凉透了。
上了餐桌,许萦凑过去问他:“你真的许愿了?”
徐砚程给她夹菜:“许了。”
许萦疑惑,她是不是眼睛不太好?
徐砚程看着旁边陷入沉思的女人,无声笑笑。
他有个愿望许了十年,已经实现了,他觉得不能太贪心,往后余生享受实现的愿望便好。
不然,神明会斥责他的。
-
吃完晚饭,徐砚程收到了三个沉甸甸的礼物,程菀又拉着几人出门散步,一直闹腾到晚上九点才消停。
夜深了,徐砚程和许萦留宿在徐家,因为两人都喝了酒,除非找代驾,不然走不了。
许萦洗完澡,头发吹了好久,只有发尾还湿着,她用毛巾搓了几下,从浴室出来,看到徐砚程站在阳台上,穿着睡衣,外面套着一件浅色的开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夜色一般温柔。
许萦放下毛巾,套上开衫拉开落地窗,徐砚程听见声音转了身。
“怎么了?”许萦走到他身边。
徐砚程:“没有,就是想站一会儿。”
许萦撑着阳台,眺望着小区的夜景,忽然好奇问:“你以前上学晚上刷题累了,是不是就会在阳台透风。”
徐砚程迟疑了一下:“我,晚上不怎么刷题。”
他指了指隔壁的楼房:“倒是栀子,高三一整年挑灯夜战到两三点。”
许萦探身去看隔壁的小洋楼,藤蔓攀满两家的围墙,看到客厅的灯还是亮的,应该是楚栀的爸妈在家。
“真的不刷?”许萦仰头看他,反复求证。
徐砚程:“偶尔,但很少。”
许萦摊手:“好吧,学神不是刷题刷出来的,是脑袋本身就聪明。”
不得不承认,学神和学霸还是有区别的。
许萦的半个身子在半空中,徐砚程怕她掉下去,搂着她肩膀拉她回来。
“是因为我留学材料全部弄好了,高考成绩不是很重要。”徐砚程说。
许萦推搡他一下:“徐医生你别说了,我会嫉妒到眼红的。”
她心里清楚,就算不是出国,徐砚程的水平,考国内最好的学府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许萦想到一件事,“你等我一下。”
徐砚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她从他怀里钻出去,然后跑回屋子里。
她走到门边转身警告他:“不许动,等我一分钟!”
徐砚程收回步子,站在原地等她。
屋子里传来几道声响,接着许萦神秘兮兮地从门探出身子。
见许萦手背在身后,猜想是送他的礼物。
徐砚程配合问:“是什么?”
许萦信心十足:“绝对是你喜欢的东西!”
徐砚程依旧配合:“我不信。”
许萦双手把东西捧到他面前:“超级惊喜!”
她手里是一个铁皮盒子,很陈旧,还掉了几块皮。
“这是什么?”徐砚程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不懂。
许萦说:“这是……按照你教给我的说法,叫cookie 。”
许萦塞到徐砚程手里:“你打开看看。”
手里盒子的重量不轻,徐砚程打开,一盒子的木质小东西,种类很多,有钥匙扣,有diy的手镯,还看到了竹蜻蜓。
“这是我小时候无聊的时候自己做的,都是我的宝贝!”许萦今天下午特地给许质打电话,让他把这些东西同城快递送到徐家,在他洗澡的时候悄悄准备的。
徐砚程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缄默不言,许萦怕他不能理解礼物的含义,指着盒子说:“你不是说你们小时候会有自己的cookie 吗?然后往里面装最喜欢的宝贝。”
“你——不喜欢啊?”
今天的徐砚程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平日沉默寡言,本来话就不算多,这下子话更少了。
许萦紧张解释:“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像你什么都不缺,想到你那天给我说的话,我觉得……这个礼物应该蛮有意义的。”
“喜欢的。”徐砚程合上盒子的盖子,用手擦了擦盒身,望着许萦笑吟吟说,“我很喜欢小惊的礼物。”
许萦听到他这句话,开怀大笑:“喜欢就好!这样的话你就有两个曲奇饼干盒子了。”
徐砚程缓声纠正:“三个。”
许萦啊了声:“你小时候收藏癖这么重?都两个盒子了。”
她把所有的手工制品塞进去,盒子还有一半是空的,想放东西填充,最近网上的拉菲草的梗被嘲得厉害,不然她真的要往里面塞一些拉菲草充实一下了。
徐砚程:“收的都是宝贝,要是能再多一个我都乐意。”
许萦搂着他腰身,笑问:“你是不是赢了很多玻璃弹珠?”
徐砚程:“挺多的。”
许萦:“我和你说哦,小时候要是哪个男孩子赢了很多玻璃弹珠,女生们都愿意和他玩,觉得他很厉害,想要认作哥哥。”
“女孩子也玩玻璃弹珠?”徐砚程倒没听说过。
许萦:“我们女孩子收藏纯属是因为玻璃弹珠好看,小时候谁能帮我赢到我最喜欢的那颗珠子,我可是愿意叫他哥哥的。”
她说的哥哥是愿意给别人做小弟的意思,而徐砚程却会错了意。
“我有一盒子,你选喜欢的拿?”徐砚程盯着她看,语气微微轻佻。
许萦乜着他:“想做我哥啊?”
徐砚程:“全给你?”
许萦笑着靠在他肩头。
玻璃弹珠可是男孩子的命,他竟然全舍得送给她。
“三十岁的人了,幼稚鬼。”许萦大着胆子吐槽他一句。
徐砚程悻悻:“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许萦定定看了他片刻,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砚程哥,生日快乐。”
徐砚程微怔。
他侧头和她对视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许萦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下,徐砚程的大掌摁在她后背,拉近两人的距离,脸上全是他温热的气息。
拂过,撩拨人心。
“现在够晚了吗?”
他的嗓音质感极好,沙哑低沉,尾音缱绻。
回想到车上她傻气的那句“晚一点好不好”,羞得脚趾头蜷缩起来。
许萦压着早已方寸大乱的心跳,手指微微发颤,凑上前主动吻了他,一触即分,暧昧特别。
她冲他娇娇一笑。
徐砚程被她勾得浑身火热,扣着她脑袋急急吻去。
她迎着,纵容他的每一步索取,任由他在这片净土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小惊,谢谢你。”
情迷之中,她听到了徐砚程的这句话,但不理解什么意思。
“谢谢你,愿意和我结婚。”
十九岁那年生日,他许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能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
一年又一年。
二十九岁,终是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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