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许萦从梦中惊醒,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脑中的记忆才慢慢对上。
卧室装潢熟悉,认出是她和徐砚程住在江都的房子后才松了口气。
房门推开,她侧头看去,徐砚程听到动静,阔步走到床边。
“醒了?”徐砚程放轻声音问。
许萦看着他,点了点头。
徐砚程大掌拨开她脸边的碎发,碰到虚汗:“做噩梦了?”
许萦摇头。
不见她说话,徐砚程靠在床头,正想抱她,她自己挪过来,头靠在他腰侧,神情恍惚不定。
“梦到什么了?”徐砚程手从她衣领探进去,摸到她闷出了一层薄汗,估计被噩梦吓到了。
他安慰说:“没事了。”
许萦寡淡的嗯了声,紧紧地贴靠着他。
徐砚程拿过床头柜上给她备着的温水,扶着她坐起来。
而许萦因为大着肚子,运动不方便,只能由他抱着扶坐好。
徐砚程把手杯放到她手里:“先喝水。”
许萦呆呆愣愣的,他说什么,她照做。
徐砚程拿出湿纸巾,擦干净手之后,抽出新的给她擦掉额头上的细汗。
“梦到了什么?”徐砚程耐心问。
许萦喝完水,干裂的嗓子舒服许多,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听你说的那些话后劲太大,我——梦到了一些很说不上来的事情。”
徐砚程笑:“怎么说不上来了?”
许萦眼珠子转了转,努力抓取脑海里浮现的形容词:“很假,又很真实。”
徐砚程:“嗯?”
许萦又喝了一口水,笑了笑:“我梦到我们在高中就认识了,然后一起去京都念大学,你在学校外买了房子,我们一年四季都待在一起。”
梦太冗长。
就像走在长满嫩叶绿草蔽天的火车隧道里,细碎灿烂的日光从天际迸出,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尽头,但暖和的阳光落下,反而不会感觉压抑,甚至在期待,不停地假想尽头该是什么模样。
蔚蓝海洋还是神秘茂林,又或者是烂漫花海。
只可惜她没走到尽头。
光影速退,她坠入几秒的昏暗,便醒了过来,以至于一时间门回不神来。
梦格外真实,似乎她真的经历过。
徐砚程深情地凝视着她:“这不是好梦?”
假如高中便能认识她。
他甚至希望这不是梦,早在十年前就会发生。
许萦把水杯递回去给徐砚程,他自然地接过放到桌子上,伸手向她,她摊开掌心让他擦拭。
“嗯,好梦。”许萦陷入梦境回忆,浅浅笑说:“我第一次对京都有了归属感,没想到是在梦里。”
“但是梦,终究是梦。”许萦怅然若失叹气,“梦里的许萦……和我很不一样,她比我开朗,比我活泼,比我开心。”
徐砚程捏了捏她脸:“又乱想,你现在也很开朗活泼。”
许萦摁下他的手:“不一样的。”
“现在是失而复得。”
“梦里是永远天真。”
“你要在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不是什么好梦了。”徐砚程坐到她身旁。
许萦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
徐砚程:“知道什么了?”
许萦抱着他胳膊,嫣然笑着:“是因为梦里的许萦比我先遇到了徐砚程。”
“小惊,你这样我会后悔在你十六年那年没去认识你。”徐砚程心疼地揉了揉她消瘦的肩膀。
“哎呀。”许萦嗔怪,“我也就感慨一下,别乱想。”
徐砚程沉吟不语。
许萦玩着他的手指:“我也更相信了一件事。”
她忽然停下来,徐砚程低头碰了碰她额头,示意她继续说。
许萦捧着徐砚程的脸,他只能看着她。
女人的笑眼如纯白的弯月,亮晶晶的,粼粼月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不管故事是怎样的开局,许萦啊,会反复爱上徐砚程。”许萦粲然一笑,“许萦只会爱徐砚程,不为什么,因为是徐砚程。”
是的。
许萦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徐砚程,她会爱一个怎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到了最后,她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可能不会再去思考爱情,她可能会尝试很多不一样的生活,唯独不会有爱人。
她对爱情的具象就是徐砚程。
她也只会爱徐砚程。
徐砚程听完她这席话,带着笑意打量她,情不自禁低头亲吻了她。
微微分开时,徐砚程笑问:“我在梦里追到你了吗?”
许萦点头:“我们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
徐砚程:“我是不是很忙,疏忽对你的照顾。”
许萦:“没有哦,你的所有课余时间门全是我的!”
徐砚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梦里的徐砚程还算合格。”
许萦窝在他怀里,又一次对梦境里的徐砚程肯定说:“是很合格!”
听她笃定的语气,徐砚程不免有些吃味:“所以以后心里要住两个徐砚程了么?”
许萦故意玩笑说:“哇,我还能同时拥有两个老公么?”
她脸被狠狠捏了一下,徐砚程故作严肃:“再说一次。”
许萦不敢再继续话题了,手摸到他手腕,想到了梦里的事,决定等会给他买一支腕表。
嗯,还要情侣款的,她也给自己买一支。
“我忽然好后悔高中没多往窗外看看。”许萦可惜说,“我们一中的校服都入选了全国最好看校服top10,你穿校服肯定很好看。”
江都一中一直走在全国教育前列,就连校服在十年前就是出了名最好看的校服。
主打的是深灰色系,冬日的厚外套是冲锋衣款式,保暖又酷帅,夏日是青春的polo衫,春秋日是清新的日式休闲衬衫。
就连毕业几年后,他们也会把校服当常服穿,那会儿出门凭着校服就能认校友,穿在身上是真的好看,没有刻板印象的难看和土。
许萦想到这,冲着徐砚程笑笑:“想看你穿校服。”
徐砚程神情逐渐变得寡淡:“旧衣服全部处理了。”
许萦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是吧……这么重要的你都丢了?”
“我就算毕业了,高中的校服也保存得好好的。”
许萦当时听肖芊薏说,只要保存好,五十年后也可以做传家宝,校服会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妥妥的无价之宝,然后她就找塑料袋封存好了。
徐砚程挑眉:“哦?找出来,你穿给我看。”
许萦双手放在胸前交叉,表示抗拒:“我怀着孕,穿不进去。”
“没事。”徐砚程说,“生完再穿。”
许萦屁股往外挪了挪:“徐医生——你的想法很危险。”
徐砚程不开她玩笑了,起身:“准备吃晚餐了,等会陪你去散步。”
许萦老大不乐意了。
“我今天好累,想在家休息一天。”许萦抱着被子耍赖。
徐砚程拉开窗帘,耐心劝她:“你月份大了,要多走走。”
太阳落山,透着白纱进到屋内的光格外的温柔,地板上的光影摇摇晃晃。
许萦盯着自己的大肚子,用手摁了摁,问他:“是不是又大了一些。”
徐砚程昨晚刚帮她量过:“准确说变化不算大,你最近体重掉得厉害,孩子长得没你掉称快。”
“生个孩子还瘦了。”许萦笑说,“还有这种好事!”
徐砚程走到她跟前:“笨小惊,不是好事,你的体重不能再掉了,孕后期会很辛苦的。”
许萦抱着肚子,自我安慰说:“不是还有你么?不会有事的。”
徐砚程拿起空水杯,把胳膊伸过去,许萦立马领悟,借着他的力量从床上起来。
“所以我让你下楼散步,你怎么还拒绝?”徐砚程无奈问。
许萦眨巴着眼睛:“所以你现在是在数落我?”
徐砚程:“别妄想给我加罪名然后找借口避开今晚的运动。”
许萦哼了声:“没意思!”
她转身去衣帽间门换衣服。
徐砚程也不说她了,站在门口等她一起出去。
里面的许萦找了大半天,不开心吐槽:“怎么没有一件能穿的啊!”
许萦前段时间门总借口月份还小,宽松的衣服能穿得就没添衣服,现在硬塞,肚子都盖不住了。
徐砚程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去,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t恤,冲她招手:“过来。”
许萦老实过去。
徐砚程把衣服递给她,然后翻她旁边的衣柜,找出一件伸展性巨好的瑜伽裤,和她说道:“先凑合穿着,过两天去买新的。”
许萦捧着徐砚程的衣服进到隔间门,快速换好,走出来在他面前转了转:“可以么?”
徐砚程上前替她整理衣摆,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小妻子,摸了摸她的头:“很漂亮。”
被他这句话夸得心情好,许萦冲他展颜大笑。
徐砚程忽然说:“要不我把我的校服找出来,给你穿?”
许萦的笑容瞬间门消失。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觑他一下,吐槽道:“徐砚程,你做个人。”
她还怀着孕,他想干嘛?
“逗你的。”徐砚程悄悄的把想法攒下来,“出去吃晚餐了。”
许萦压根不知道他在暗想什么,慢悠悠走去餐厅吃晚餐。
要是问许萦嫁给一个医生有什么好处。
除了小病找他就好,怀孕的时候不用受老一辈的养胎观念荼毒,什么多喝鸡汤多吃大鱼大肉孩子才健康,徐砚程会科学的规划她的饮食。
他还说,孕妇真要餐餐大补吃着,可能会造成隐形的危害,现在是看不出,临盆的时候小问题会不断冒出来,苦的还是孕妇。
许萦当时听完他这席话,感动得不行,她是真的受不了每天喝鸡汤,适当的饮食更能让她觉得舒服。
吃完晚餐,许萦坐不下去,想约人出门玩。
她拿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翻了翻,发现没什么能约的人。
明天是工作日,才怀孕的肖芊薏要上班,这个点估计已经洗好澡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了。
手指停在乔俏雨的头像。
几秒后,她点开。
在输入框琢磨好一会儿,许萦认真打下一段话,按下发送。
几秒后,乔俏雨回复:【?】
【我以为你找我有什么事,结果是做坏事。】
【许萦,你没有心!】
许萦不服:【我怎么没有心了?】
【你不是很想吃河边的那家烧烤么?说什么想念学生时代的味道。】
【我现在是陪你去,你怎么还说我。】
乔俏雨愤怒:【诡辩!你这是诡辩!】
许萦用身子挡着手机,背对徐砚程,催着乔俏雨问:【去不去啊?】
乔俏雨:【去!我饿了。】
许萦:【给我打电话。】
乔俏雨:【嗯?】
许萦:【快打。】
半分钟后,乔俏雨的电话打进来,许萦接起来,瞄了徐砚程的方向一眼,故作一本正经说:“要带我去买衣服么?”
还没搞清楚情况的乔俏雨:“……”
不是吃东西吗?
许萦:“我也不是很缺衣服。”
乔俏雨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要瞒着姐夫出门,忍不住吐槽:“姐,你好假。”
许萦:“不用给我买了。”
乔俏雨:“行了没,演够了没?”
许萦被气到,深呼吸一下,继续详装淡定说:“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去看看吧。”
“你过来接我吧,我在楼下等你。”
乔俏雨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好!十分钟后到!”
许萦心虚地挂断电话,看向徐砚程说:“小雨要和我去逛街,我等会出门。”
徐砚程抬头看墙上的时钟。
19:03
不早不晚。
“我和你们去吧。”徐砚程正好没事。
不是真的去逛街的许萦立马拒绝:“不了,我和小雨去逛就好。”
徐砚程主动说:“我给你们拿东西。”
许萦:“不了,逛街还是女人一起去比较爽快。”
徐砚程顿了一会儿:“嗯,我送你下楼。”
计划成功一半的许萦笑得开怀:“好!”
出门前,徐砚程拿过一件浅色的薄开衫给许萦穿上:“晚上气温会降,商场空调也冷,你注意保暖。”
许萦已经在想等会要点什么串串,分了一丁点儿注意力出来,点了下头,敷衍说:“好。”
徐砚程难得见她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到家了告诉我,我下楼接你。”
“好!”许萦重重地点头。
没被看出端倪,许萦顺利和乔俏雨会面。
车出驾驶出小区,许萦兴奋地把车窗降下来,暖风往她脸上呼来,看着远处的夜景,笑容越来越多,深深吸一口气,肺都感觉清新了。
“热死了!”乔俏雨升起车窗,打断许萦。
许萦乜了她一眼:“没情调。”
乔俏雨:“我是没情调,我现在只知道饿,可以吃下一头牛。”
许萦咽了咽口水:“这么夸张的?”
乔俏雨眼角有些湿润:“你都不懂,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绿色,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聂津还减肥?”许萦记得前段时间门见到聂津,他一米八七的高大个,身姿挺拔,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圆圆的胖子。
乔俏雨:“不减肥了。”
“我也以为不减肥了,就能大鱼大肉好生快活,他简直不是人,和我说什么要坚持健康饮食,我连大吃一顿庆祝他减肥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许萦不敢再问,怕情绪激动的乔俏雨把车开到绿化带上。
“说起来。”许萦靠在凳子上,深明大义说:“我邀请你出门吃东西,你应该感谢我。”
乔俏雨吃瘪,扁了扁嘴:“对,谢谢你,特别的谢谢你。”
以前怎么不知道许萦是这样臭屁的人。
两人互贫了一路,最后停在环江桥下的烧烤摊。
还没到深夜场,摊位上的人寥寥无几,老板也刚出摊,东西才摆好一半。
许萦和乔俏雨先去买了喝的。
乔俏雨买的是奶茶,许萦拿着一杯鲜榨的果汁,不甘心地嘬了口。
“等我大外甥出生了,你再喝哈。”乔俏雨嚼碎嘴里的珍珠,笑得花枝乱颤。
许萦叹气:“怀孕就这一点不好,以前能吃的,现在都碰不得。”
她已经好久没喝奶茶了。
乔俏雨:“姐夫已经算好了,你看我,没怀孕都被剥夺快乐的资格。”
许萦戳穿她:“你是不正常作息太久,聂津这样做也是对的。”
“你怎么帮他说话啊!”乔俏雨不乐意了,“我吃不饱睡不好,我看聂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对他意见很大。”
许萦:“大小姐,你现在在家做阔太太,说这句话不害臊么?”
说到工作,乔俏雨羡慕的目光投向许萦:“姐,我觉得徐医生对你真好。”
“你看去年,你刚回到江都的时候,被姨妈逼着去做不喜欢的工作,后来你辞职到重新做回设计师,徐医生一直支持你鼓励你。”
许萦鲜少见乔俏雨这副泄气模样,毕竟大小姐从小被娇纵长大,向来嚣张。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许萦问她。
乔俏雨咬着吸管想了好一会儿,自嘲地摇头:“我现在去谈梦想,不觉得很可笑么?”
许萦:“我不也是二十六才开始做设计师吗?”
乔俏雨不是十几岁爱做梦的少女了。
她望着远处的轮船,双眼失去焦距,视线忽清明忽模糊,“不一样的。”
“你一直很努力,当你去努力的时候,别人是信的。”
“我吗……别人就把我的话当屁放。”
许萦佩服乔俏雨,这张嘴骂自己也狠毒。
“别想这么多了,我请客,吃好吃的。”许萦拉着乔俏雨走向烧烤摊。
乔俏雨立马把负面情绪丢到身后,不客气地开始点单。
两人点了两大盘,满满当当。
许萦吃不来多少,剩下的全部进了乔俏雨的肚子,都能听到她打了几个饱嗝。
“爽了。”乔俏雨摸了摸肚子,还看了眼许萦的肚子一眼。
嗯,快一样大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乔俏雨吃饱喝足了,对生活又充满了向往。
许萦不贪嘴,但就是贪味,吃了一点儿后,她感觉人的精神得到了升华。
乔俏雨把她送到停车场,许萦开开心心地下车,去摁上楼键。
许萦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又怎么想不起来。
等电梯停下,她看到家门才恍然想起。
她说和乔俏雨去逛街,结果空手而归,这怎么合理啊!
许萦急于找补,连去附近商店随便买个东西的烂主意都想了一遍。
给乔俏雨编辑消息,让她给支个招。
消息还没发出去,家门打开了。
徐砚程眉头攒了攒,看着她问:“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许萦慌忙背过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强装镇定:“我……觉得很近,没必要叫你去接我。”
“有事出门吗?”
徐砚程觉得女人有点奇怪,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问他出不出门的语气特别的……殷勤?
不是错觉吧?
徐砚程:“没,想去楼下等你来着。”
许萦略微失望,竟然不是出门。
“进来。”徐砚程侧身,让出家门的位置。
许萦站定不动。
心想,完蛋了。
熏了三小时,身上全是烧烤味,这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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