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摸着石头过河

　　张岩现在才感觉到，舆论是把看不见的匕首，他不得不对自己的未来作了种种设想，处分、丢乌纱帽……

　　县委、县政府关于龙田镇事故检讨报告经过反复讨论，再次送到市委又被退了回来，这时正在燕京开会的市委书记梁海涛给张岩打来电话：“老张啊！临元龙田镇小城镇建设出事了？”

　　梁海涛的一句话把张岩问住了：“梁书记，你是怎么知道的？媒体真厉害呀！”

　　张岩立即把龙田镇供销社在拆楼房时砸死五个人的情况详细地作了汇报。

　　他最后说：“梁书记，这事已经发生了，影响很大，报纸又夸大事实，我当然知道后果是严重的，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理。我们给市委、省委的事故检讨报告几经修改，送到市委后，又被退回来了！”

　　梁海涛犹豫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把你们县委的事故调查和检讨报告传真一份给我，同时传真一份给潘毅市长。

　　我提醒你，态度一定要端正，检讨一定要诚恳。小城镇建设要稳妥，工作要得到班子里大部分同志的支持，要让群众理解支持你，少数人暂时不理解的要反复、耐心地做解释工作。”

　　很快，事故调查和县委的检讨报告，传给远在燕京的市委书记梁海涛和怀宁市市长潘毅。

　　两小时后，张岩又接到梁海涛的电话，让临元县委再次派人把事故调查和检讨报告送到市委。

　　这次，报告自然没有被退回来，据说由市委和市政府加了意见转送到省委省政府了。

　　中间仅隔了一天，省政府事故调查组就到了临元。

　　张岩觉得事故本身并不复杂，只是一部分人对小城镇建设主要是扣职工工资的事，有抵触情绪，再加上少数人的煽动，趁机大造舆论。

　　而在此时，省市纪委专案组也正在加紧审查钟耀辉、李锦林等人的问题，并多次想和张岩交换意见。

　　由于龙田镇事故牵涉了张岩的所有精力耽搁了几天，现在，省纪委的唐处长不得不找张岩了。

　　本来张岩已经约了林玉环，可是现在省纪委唐处长又约了他，他知道唐处长一定有重要的事和他谈。

　　挂了唐处长的电话，张岩就给林玉环打了电话，把他们谈话的时间改在和唐处长见面之后。

　　张岩来到省市纪委专案组，省市纪委专案组驻在县交通局招待所。这是一幢三层楼，专案组不仅把整个招待所包了下来，连服务员管理人员全部换了武警战士，除了专案组成员之外，凡是被“双规”人员也在这里接受审查。

　　唐处长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张岩书记了。

　　两人一见面，唐处长说：“张书记，县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故，把你搞得焦头烂额，我们也帮不上忙，实在抱歉啊！”

　　张岩坦然一笑：“唐处长，临元这地方，人口多，经济欠发达，对于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有些干部的思想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而且老百姓的习惯定式改变，也需要有一个过程，龙田镇的事故也就很难避免。我这样说，并非是推卸我的责任。”

　　“张书记，这种事不要说在农村，在大城市也是经常发生的，它和那些矿难、投毒之类的事有本质上的区别。”唐处长停了停又说：“当然，可以理解，正是因为你的改革步子来得大、猛，同时又触及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才会遭到这么大阻力。”

　　张岩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唐处长，你说得对，改革其实就是革命，是利益的再调整、权力再分配，而往往是那些权力拥有者，首先是既得利益者，总是会舍不得，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维护，这自然也就成了阻力。

　　如果我们担心因为改革引起争议，担心犯错误，而四平八稳地守业不敢创新，那才是犯罪。”

　　唐处长拍着手说：“说得好，张书记，看来省委和市委当初没有选错人来临元当这个县委书记。”

　　唐处长兴奋起来：“所以，张书记，你尽管放心，我认为省委会正确地对待龙田镇的事故的。好，咱们不说这事了，我请你来，三句话不离本行。”

　　张岩说：“这几天我顾不过来，不知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张书记，”唐处长说：“临元的案子比我预先估计的情况要复杂得多。现在涉及到的科级干部越来越多，牵涉到县四套班子的一些重要人物。

　　凡是涉及到上面的，我们已经和有关部门通了气，县管干部由县纪委去办。”

　　唐处长继续说：“现在我们准备把严正齐‘请’进来，他是副县长又兼着财政局长，财政局长可是个重要位置，怕影响你们的工作，所以请你来商量一下。”

　　张岩犹豫起来了，沉默了一会儿，说：“严正齐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唐处长说：“现在还不好说，现在县财政局有三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举报材料，每天一上班就到我们专案组，说如果不处理，他们就要上燕京去。

　　所以我们决定先把他‘请’进来，希望他把问题说清楚，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下一步的事情。”

　　停了停，唐处长又说：“毕竟他还年轻，看看他认识问题的态度再说吧！”

　　“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张岩说道：“财政局的工作，县委再考虑吧！”

　　唐处长又说：“张书记，刘兵虽然调走了，但是他的问题，主要是在临元任县委组织BZ时发生的，我们也决定对他‘双规’。

　　这个人在担任组织BZ期间问题很严重，表面上很老实，城府很深，贪得很啊！这种人当初怎么能当上组织BZ呢！”

　　张岩听后，气愤地说：“这样的组织BZ要严惩，管理干部的人这么做了，这和行贿受贿有什么两样？

　　所以，我们在惩治吏治腐败的同时，要研究用什么办法来制约这样的问题产生和出现。

　　我想，假如提拔一个干部，在酝酿过程中公示给广大群众，让群众来监督，让媒体来帮助监督，是不是能够让那些人难以得逞呢？”

　　唐处长笑了笑说：“张书记，说点题外话，我们在办案中也听到不少群众对你的评价，尽管你为了集资修路扣干部职工的工资，或者说龙田镇的事故问题，有人有不同看法，但是，大多数人都赞扬你，说你是一任清官。”

　　张岩一脸严肃地说：“难道只有清官和贪官两种吗？现在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有不少都是无所事事的混官，这样的官未必也是好官。

　　老实说，唐处长，在法制还没完全建立的情况下，尤其是像临元这样经济欠发达地区，我只能硬着头皮来冒着许多风险干事，比如说，不得已用扣职工干部工资的办法来集资修路的事，临元要发展经济建设，要提高老百姓的教育水平、医疗条件、生活条件，不解决道路的问题是不行的。

　　可是要解决道路的问题，需要钱，县政府穷得叮当响，拿不出钱怎么办，难道要等到哪天天上掉下来钱吗？这可能吗？

　　还有干部问题，我能任其下去吗？那我对得住临元130多万老百姓吗？

　　我同样不能等哪一天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完善了，再来慢慢解决这些问题呀。

　　我们的目的，是要主动积极努力把我们的社会建设成一个法治社会，一个能让广大老百姓过上富裕日子的社会，而不是向国家等、拿、要，这才是目的。”

　　“好，说得好！”唐处长拍着手说：“张书记啊，了解一个人，只有通过零距离的接触，我坚信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张岩若有所思地说：“我这么做初衷都是为了老百姓，但这是艰难而痛苦的一步。

　　就比如战争与和平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的朝鲜战争，当年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而华夏为什么要出兵？那是为了保卫全世界的和平。

　　我不希望自己有了权位，就躺在权与利的位子上图个人的利益和享乐，样样事都循序渐进，一切都求四平八稳。更不希望整天考虑自己的生财之道，为子女、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如果掌握一定权力的领导干部，不惜打破常规，勇于改革，敢于创新，这样的干部当然会面临着许多风险。

　　在许多领导干部中，有的人虽然有着很强的工作能力，但是他们缺少大胆尝试、突破、创新的魄力，说到底，他们还是想自己想得多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时电话响了，唐处长拿起电话：“喂，好，你们马上准备汇报。”

　　张岩站起来说：“唐处长，你忙，我们改日再谈吧！”

　　张岩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唐处长，关于严正齐的问题，我能否单独和他谈谈？”

　　唐处长犹豫了片刻：“张书记，恐怕来不及了，这样吧，等他‘进来’之后，你随时可以和他谈，我们也很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他还年轻嘛！”

　　张岩说：“是啊，有时，一个人只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像这样的干部，需要我们去尽力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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