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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春耕


  崇祯元年下的陕西,与天启年间已有很大不同,这就像是一锅滚烫的油锅,开始被泼进去冷水,逐步朝着沸腾的趋势逼近,且这种态势是不可逆的,如何能在这等恶劣环境下求生存,对人的考验很大。

  寒风呼啸。

  已过二月的西安府城,相较于从前多了几分萧瑟,街面上走动的群体似有减少,不少人的脸上带着愁容。

  连年的灾害,频出的摊派,使得很多群体都处在煎熬的境遇下,他们更像是在浑浑噩噩的活着。

  处在这人世间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没有希望。

  然民间的人生疾苦,对高高在上的特权群体而言,他们却是漠不关心的,毕竟他们无需担忧这些。

  西安府城,陕西布政使司衙门。

  “这天真是邪性,都快到春耕时节了,还是这般的冷。”

  陕西右布政使陈通眉头微皱,坐在官帽椅上,端起手边茶盏,看向张国锐说道:“左布政使,您说说这个洪承畴,到底是怎样想的,在西安府城一带练兵,当初为何不从诸卫抽调卫所兵操练,偏要重新募选新卒,错非是这样的话,盘踞在同州、延安府一带的叛民势力,早就被有司清剿镇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国锐撩了撩袍袖,眉头微蹙道:“自从去岁镇压叛乱失利,这洪承畴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即便是胡巡抚多次询问,其表明的态度,也是不适合出兵平叛,眼瞅着快到三月初了,盘踞在同州一带的叛民,乃至是延安府南部诸县的叛民,都没有闹出溃散的迹象,如此想镇压平叛,恐非件容易的事情。”

  在过去的几月间,萧靖生统辖的农会势力,于同州一带积极谋发展,想要稳定住所辖地域的秩序,然并非是所有的地方,都会像他们那样,纵使承受再大的压力,面临再多的困境,也要让治下的各个群体有奔头,有希望。

  例如腐朽摆烂的陕西有司,不管是地方的主要衙署,亦或是各地的地方官府,绝大多数的态度都是相互推诿。

  “说起来也是奇怪,您说胡巡抚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通呷了口茶,顺手将茶盏放下,皱眉对张国锐讲道:“要说他关心治下平叛之事,也催促过洪承畴多次,想让其尽快编练所辖各部,尽快对同州、延安府等地叛乱,明确相应的进取态势。

  可是催促的再多,他巡抚衙门没有实际行动,就算过去这数月间,洪承畴以陕西督粮参政的名义,对所募选的那批新卒进行操练,可所需的钱粮等物,皆是洪承畴向各处筹措的,甚至还跑到秦王府那边。

  提到这点,下官倒是真有些佩服洪承畴,秦王府那是何等的地方,能从其手里争取到一批钱粮,甚至是军中所需器械甲胄等,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啊。”

  “是啊。”

  张国锐神情感慨道:“洪承畴这个人的确不容小觑,尽管此前一次镇压平叛,以惨败逃回府城,可是有一点也是现实,西安诸卫的情况如何,其实我等心里都很清楚。

  统辖那批散兵游勇,去镇压规模更多的叛民,要是没有遭遇到顽强抗争,这或许能镇压叛乱。

  可偏偏盘踞在同州一带的叛民,远比我们所想的要厉害,这或许也是洪承畴奉巡抚衙门之命,编练镇压叛乱的军队,不以西安诸卫为主的原因吧。”

  别看张国锐他们此前对某些事情,表面上来看是漠不关心的,摆出一副能推诿,就推诿的态度,然对待某些现状却是心知肚明的。

  做到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就不是某一方面,而是站在多角度的层面,去通盘考虑利弊得失。

  “说起此事,下官眼下最担心的,其实是山西有司。”陈通撩了撩袍袖,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毕竟延川、宜川、韩城、同州等地紧挨着山西治下的平阳府,这些地域被一股股叛民窃据这,一旦呈报到山西有司,或是山西巡抚衙门,万一有人将此事呈递进京,如此对我等而言……”

  “放心吧,此事不会发生的。”

  张国锐仿佛笃定一般,自信满满的说道。

  嗯?

  陈通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明白?”

  张国锐似笑非笑道。

  “还请左布政使指点一二。”

  陈通微微低首道。

  “你啊,还是没把朝中的形势弄明白。”

  张国锐笑着摇摇头,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从新君御极登基以来,就对朝中阉党展开清算,曾几何时,魏忠贤被人尊称为九千岁,可结果呢?被新君驱逐出紫禁城,贬到凤阳守陵,最后落了个自裁的下场。

  此后那帮攀附魏阉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怎样的下场?

  不是被抓,就是被贬。

  昔日被阉党打压的东林党,开始在朝崭露头角,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新君有意整顿朝纲啊。

  在此等态势下,对朝堂而言,对地方而言,都需要观望,毕竟新君的脾性如何,这是谁都不清楚的。

  除非山西有司的人,一个个想被新君盯住,否则他们轻易不会向朝廷禀明什么的,说到底啊,某些规矩是不允许被破坏的。”

  陈通恍然大悟。

  的确。

  陕西这边存在的问题,山西那边难道就不存在?

  即便治下真没有叛乱,可是灾情呢?

  如果真把事情做的太绝,万一今后遭遇同等事情,那就休怪别人到时捅你一刀,毕竟是你先破坏的规矩。

  时至今日,受经年累月的党争影响,大明官场的风气已经彻底败坏,欺上瞒下,相互推诿已是常态。

  毕竟过去不是没有人,想要做出什么改变,可是换来的结果却是被算计,被免职,被逮捕。

  如此一来的话,谁会愿意主动伸头呢?

  做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其实这等现象,对于萧靖生来讲,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了,恰恰也是这般,也使得萧靖生表现得很急切。

  原因很简单。

  萧靖生需要抢时间。

  趁着陕西地界的大起义浪潮,实在是瞒不住了,实在是压不住了,被捅到京城有司前,如果能尽可能多的抢占地盘,到时面对明廷调遣的各路大军围剿之际,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和优势。

  崇祯二年,这是一个特殊的转折期。

  一方面是陕西地界的大起义浪潮,迎来了真正的突破期,一方面是肆虐辽东的建虏,首次绕开明廷于辽前营建的防线,开始威逼到明廷的腹地所在。

  如果萧靖生能够在崇祯二年前,就能掌握着整个西安府,或者西安府多半区域,那么此后他的处境就好过了。

  西安府城的纷纷扰扰,萧靖生对此并不关心,此刻他所关心的,是今岁春耕到来之际,要如何组织起治下百姓,能种好大片的土地。

  “春耕眼瞅着就开始了,尽管诸业工坊一直都在赶制各式农具,不过想要满足诸地的需求,恐还是有些难度。”

  一直在加紧视察各地的萧靖生,赶回同州城后,就召见了赵清平等农会主官,“各地营建水利设施一事,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往年的旱情给我们敲响警钟,想要确保种下去的粮食,能够丰产收获,就必须要确保水利设施的营建。

  所以我想着让驻守各地的勇锐,协助地方进行耕种,全力保证此次春耕,能够平稳的落实下来。”

  此次离开同州城,赶赴农会所辖各地视察,萧靖生发现不少问题,尽管很多事情在萧靖生的眼里,都是不该去犯的,然考虑到农会聚拢的人才,多数是先前没有治理过地方的群体,所以难免会犯这些错误。

  对于这些现象,萧靖生没有表现出愤怒的一面,而是很耐心的和各地群体,进行相应的交流,甚至逐一言明解决办法。

  在萧靖生的眼里,只要没有触犯原则性问题,像一些治理或治军期间,所犯下的失误,是可以被接受的。

  “只是会长…就算让各地驻守的勇锐,协助地方进行耕种,可是农具不足的缺陷,还是无法解决啊。”

  赵清平想了想,上前说道:“春耕时节就那段时间,倘若错过了这一期限,就算是真的种下去,恐……”

  “让各协抽调一标勇锐,专司协助耕种一事。”

  萧靖生摆手打断道:“从各地集中一批农具,分配给这些专司种植的勇锐,明确好各地种植的期限,期间敢有贻误农耕者,皆按军法从事,此事你们政务部尽快明确相应部署,到时发派到各处落实。”

  供养此等庞大的脱产群体,叫他们无忧的进行操练,甚至在战场上斩获功勋,能得到相应的赏赐,萧靖生对于秦军的要求是极高的,面对某些特殊性事宜,该顶起来的时候,就必须要顶起来,萧靖生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诠释,农会所辖的秦军,不是老爷兵,少爷兵,而是真正为百姓分忧的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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