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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说什么,  天使坠河而亡?!”

        齐南华猛地抬头看向跪在下方的亲信,手里的茶杯震荡几圈,险些打碎在地,  坐在一旁的安川也看向这个齐家家仆,神情凝重。

        家仆头低的更低了,他一早就被主人派去宝亲王府想探查一下为何一夜过去了,  真正的天使大人还没回来。

        “是,  是亲王大人亲自对我说的,  昨夜亲王大人与彭大人一同赏乐听曲,  酒酣饭饱之后,  彭大人独自回房,在一处廊桥处意外坠河而亡。”家仆回道。

        “天使身边的那些太监呢?”齐南华脸色更不好了,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唯一真的就是彭晖在宝亲王府里死了,  怎么死的?也许是坠河而亡,  也许不是…

        “亲王说太监们护主心切,  也下河去救天使,  但可惜冬季天寒水冷,  俱被冻死在了河中。”家仆声音发抖。

        齐南华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他颓然坐下,让家仆先下去,  客栈内外,现只剩下他和他从长安带来的十几名家仆,  以及安川和他的亲信士兵,  他们被隔绝在了此地。

        安川皱眉,亲王大人为何要杀天使?他原以为彭晖就算要死,也是会被周绪所杀,  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了亲王府。

        “齐侍郎,你有何打算?”安川看向齐侍郎。

        齐南华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沉着脸不说话。

        “今天可要去节度使府宣诏?”安川继续问道。

        齐南华深深呼吸一口气,停下脚步:“不宣,就说我病了,需要修养几天。”

        “可圣上说到了阆歌一切要速事速决,不可拖延。”安川道。

        齐南华甩袖坐在首位,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可不是愚忠的武人,现在外面什么光景,他还能不晓得,各路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朝廷中央号召,从先帝就遗留下来的大问题已经成了大楚心腹大患,周幽州这匹被喂饱了的,已经成长起来的恶狼猛虎盘踞在北方虎视眈眈,近些年来其他州郡军中哗变之多更是难以想象。

        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节度使把朝廷劝和的文书当做儿戏,依旧互相攻讦。

        有主将委派手下以及下郡民众联合上书要求继续担任某地主将之职,不听中央调令,不愿离职,更还有荒唐事,西德军主帅被圣上下令去平叛,平叛成功了,主将恶疾复发死亡,大将之位原是主将嫡子继承,结果西德军的副将直接把主将儿子骗出帐外杀了,自己联合底下军队上书要求做西德军大将军!

        以西德军全军为筹码暗中要挟朝廷,最后朝廷还不是捏着鼻子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齐南华心里也清楚,真正的乱还没有起来,太原节度使魏延山和幽州节度使周绪,这两个雄踞一方的两位节度使一方面来说确实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也是南北两方的中流砥柱。

        特别是幽州节度使,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大楚的半壁江山从突厥那里夺了回来,然后休养生息,稳固了北方政权,可惜这个政权不是大楚的!而是周绪的。

        但南方有太原节度使魏延山做他的对手,两者勉强平衡,谁也没动谁,虽然谁都知道这是表明的平静,终有一天要撕破的。

        这也是圣上能容忍放任西德军换将之事,因为他太需要有自己的军队了,只听从自己的军队,而西德军的新任将领恰好是个忠君的。

        齐南华脑子抽抽的疼,他不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周幽州百年不发一次的善心上,他要自救!

        圣旨是一定要宣的,身边就是安川,此人也是个榆木脑袋忠君的,他若不宣,等回长安他定会禀告圣上,那他回了长安就是一个死!

        可若宣了,依照周幽州对新妇的看重,万一新妇一恼,或是周幽州自己也不高兴了,他回程途中还是难逃一死。

        齐南华盯着桌上的茶水,一言不发,心思急转。

        安川见齐侍郎不说话,看向窗外。

        灰暗的天色只有几只孤鸟远飞,楼下倒是热闹的,坊肆街道已经人来人往了。

        等安将军走后,齐南华重新召来自己家仆,让他们坐船速去一趟太炀郡,拿着自己的名刺和大量的重金宝物拜访太炀新任郡守廉世清,请他到阆歌一趟有事相商。

        做完这些,齐南华才喝了一口冷茶。

        来阆歌前他就调查过了,比他先来几个月的新太炀郡守廉世清是个圆滑巨贪的人物,现在他已经成功上任。

        他曾经还和这位大贪官打过交道,关系一般,但如今也只能放希望于他身上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另一边,萧晴雪等了等,都没有等到天使再次上门,不由奇怪,难道不宣了。

        萧洛兰一早就到了女儿这里,听到她的话,让屋里的人出去,将昨晚在宝亲王府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萧晴雪喝着银耳甜羹,眼睛都瞪圆了,拉着阿娘的手臂道:“我就知道你和阿爹瞒着我偷偷去定是有事,下次我也想跟着。”

        “哪还有下次,就这一次。”萧洛兰坐在女儿身边,道:“火药的事等朝廷的人走了我们再弄,你爹他同意了给你一个官当当。”

        萧晴雪顿时高兴了:“我去谢谢阿爹!”

        “他在得砚书斋忙了,你等会再去,另外火药的事,你爹会告诉慎之,让慎之也有一个心理准备。”萧洛兰和女儿说着话,腰却有些酸软,只绣了会腰封,就感觉有些累了,便停下了手。

        “阿兄知道挺好的啊。”萧晴雪眨着眼睛,并没有藏私的想法,毕竟她们和阿爹阿兄现在是一家人嘛。

        “怪不得齐侍郎没来,定是被吓到了。”萧晴雪眼睛一转就知道今天齐侍郎为啥没来了,其实现在彭晖死了,狗皇帝又会被阿爹反刺一下,萧晴雪心里舒坦许多,不会为难这位齐侍郎,毕竟罪魁祸首是狗皇帝,那位齐侍郎就是一个打工的。

        “等会我和清河表弟去外面找十六玩。”萧晴雪和阿娘报备一下。

        “那你送些东西给拓跋府吧,阿骨和阿木在外忙着没空来拜年,你就把压岁礼送到他们府上。”萧洛兰道。

        “好的,知道了。”萧晴雪许久没见到阿木了,差点忘记他,等接了阿娘给拓跋的压岁礼带着礼物就和清河表弟出去玩了。

        萧洛兰回到明心堂准备休息一会,就见李繁李大夫来了。

        她温声道:“李大夫请坐,谢郎君那如何了?”

        李繁放下医箱:“不过是稍感风寒,喝几副药就好了,我给娘子您调理一下,过年这段时日我都疏懒了,娘子快去内间软榻躺下。”

        萧洛兰脸色微红。

        李繁比主母自若多了,但每次看主母羞窘的样子还是笑意漫上心头:“我新调了一款芙蓉花露,娘子可以试一下。”

        李繁坐在主母身边,花露精油芬芳,专心给主母按摩,萧洛兰想起一事,轻声问道:“繁娘,你的凉药是怎么弄的?”

        李繁大大方方的说道:“都是一些寒性草药,只要不是常年累月的用,对身体强健之人短时间是无害的,而且凉药每次剂量我都是斟酌制作,不会对节度使大人身体造成伤害,若想断了也可,日后用温补的药方补补就好。”

        萧洛兰黛眉微蹙,想着以后周宗主还是节制点好。

        李繁道:“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乐是天理之事,娘子和节度使大人身体康健,恩爱非常,其实顺其自然也好。”

        萧洛兰却摇了摇头。

        李繁见此便不再多说。

        等李大夫走后,萧洛兰脑海中总是浮现李大夫的话,她想了想,让厨房做了温补的汤,自己带着食盒去了得砚书斋,发现书斋没人。

        萧洛兰在桌上放下食盒,正想离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书桌最上面的一张信平叠铺展开来,拓跋,回燚几字映入眼帘。

        萧洛兰手顿了顿,心里虽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这是别人写信给周宗主的,不应该贸然看。

        一转身就碰到了身后的周宗主。

        “周郎,你怎么不出声?”萧洛兰被吓了一跳。

        周绪抬起夫人的下巴就亲了一口,笑道:“我见庭院梅花开的正好,就想折一支给夫人。”说罢,他从身后拿出一支红梅,红梅细枝被男人的手捋了几遍,虽有曲折倒也光滑。

        周绪将梅花插在夫人云鬓上。

        萧洛兰摸了摸梅花花簪,道:“天气冷了,我给你送了汤。”

        周绪坐在书桌后面高椅上,牵着夫人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自己习惯性的揽着夫人的腰,三两口就把夫人送的汤喝了。

        萧洛兰将碗放到食盒里,正想离开的时候,腰肢一紧。

        “施老将军来信了,夫人和我一起看。”周绪将那张纸拿起来,让夫人和他一起看。

        萧洛兰便抬眸望去,施老将军是个干实务练的,用词很简洁,不过信上所说之事却一点也不简单,这个冬天尤冷,塞外暴风雪频发,七大部落死亡粗略统计不下十万数之巨,本来就被节度使打趴下的异族部落们再次元气大伤,唯二留下的浑部落可汗与契密可汗已经带着所属部落全部归义幽州,不仅如此,施老将军还收拢了剩余的六大部落的残将,将他们安排在白雅山脉整合成一军队。

        想有饭吃,就得为幽州效命,天寒地冻,无衣无食,他们唯一依靠的只有赏他们一口饭吃的施老将军,或者说是节度使大人。

        不过天气稍微好点,他们这些不同部落组成的军队就要去杀突厥人,一个突厥人的人头就可获得粮食,肉食,衣服,一整个寒冬下来,这些异族军队看到突厥人就红了眼,无所不用其极的追踪砍杀,居然也消灭了不少突厥残军。

        信上又道,等拓跋阿骨,拓跋阿木至回燚城,施老将军会依照将军之命,退让给拓跋阿骨,让拓跋阿骨继续整合训练这批异族军队,他则返回固始郡。

        周绪看完以后,将信放下。

        萧洛兰不太敢细看那张薄薄的纸:“原来阿木他们去回燚了,怪不得没来拜年。”

        周绪闻了闻:“夫人身上擦了什么?”

        “李大夫的花露。”萧洛兰道。

        “这个味道也好闻。”周绪低笑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信上决断冷酷的人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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