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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第二百五十八章(大修完毕) 第二百五……


仪征县下的一小村坐落在草头河旁,  此刻,偏僻岸口系着一条船,河水汹涌。

河滩上的淤泥养育了岸边的芦苇丛,  茂盛的芦苇被风吹倒一片,  复又直起来,如波浪涌动,十月正是芦苇成熟之季,天空中,苇絮纷飞,  在夕阳下,飞起了金色的大雪,  纷纷扬扬。

飘入河面后,  给那些冲到河边处的浮尸好似盖了一层尸布。

小银子害怕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滚,她坐在小船上,  前面就是阿爹和大哥,  他们要下河去到那些尸体上捡财。

那些死人身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每次捡到值钱的物件后,  他们一家都会很快逃跑,原本阿爹不想干的,  可是他们要去洛阳投奔舅舅,  洛阳花销大,  手里若没个银钱,  到那怎么过活。

噗通一声。

阿爹带着大哥下水了,然后熟练的翻尸检查,大哥背上背着一个柳条做成的鱼篓,遇到好东西就扔到鱼篓里去。

阿娘胆子小  ,只敢靠着竹竿拨弄,  竹竿上被绑了一个钩子,小银子依偎在阿娘身边,看着阿娘把一具浮尸钩过来,吓得直往阿娘身后钻,比她大两岁的二哥害怕的大叫一声,直接跑船舱里去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用,还不快点出来帮忙!”苗翠又怕又气,拿竹竿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对着二儿子骂道。

“小金子胆小,你就别骂他了。”不远处的余石头道。

苗翠不骂二儿子了,改骂老伴了,骂完以后,闭上眼睛在尸体上摸了一遍,没找到值钱的,晦气的松开竹竿,继续捞着,小银子一直捂住眼睛不敢看,幸好阿娘没有让她帮忙。

“小银子,你去岸边找找看有没有鸟蛋。”苗翠对小女儿道:“找到了,阿娘中午给你炖蛋羹吃。”

将小银子送到岸边,一家人继续往前捡财。

小银子在芦苇丛里晃荡了一圈,手臂挎着的小篮子里已经有了个蛋,野鸭野鸡们经常会在滩涂芦苇处产蛋,现在便宜她了。

小手拨开那些芦苇,小银子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苇絮被她吹乱,又飞到了她的头上,苇絮沾在她的小揪揪上,好像是绒花一般。

她吹着芦苇絮追玩了一会,正想回去喊二哥一起玩的时候,脚下没注意,忽然被一根斜伸出来的树干跘了一跤,篮子也掉了,她连忙爬起来去捡蛋,幸好没有坏,小银子跳上巨大的树干,快走到头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树干一大半在岸上芦苇丛里,一小半搁浅在水边,她就趴在临水的岸边树干上,脏污的衣裙依稀可以看出是紫色,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死是活。

小银子害怕的看着她,本想逃跑,可越看越觉得这人有点像买她草药的一位贵人。

她大着胆子,将小篮子放在地上,随后走近,用小手拨开覆盖在妇人脸部的发丝和泥沙,没想到沾了一手的血,小银子心脏砰砰跳,双手捧着水给她洗干净了脸,随即一脸惊讶和激动。

还真是那位贵人。

小银子摸了摸贵人的脸,很冷,额头上的伤口被水泡的发白,眼睛紧紧闭着,面容苍白,小银子伸出小手到贵人鼻子下方,好半天终于感受到了一股热气。

她立刻原路返回,大喊着让阿娘来救人。

没过多久,妇人就被人救到了小船里。

一番折腾后,小银子望着换了阿娘的衣服,现在正躺在家里唯一一张床榻上的贵人,有些担心,她爬上床,小心的摸了摸贵人后脑勺的伤口,当时给她换衣服的时候,这伤口一直在流血,简直吓人,后来用了家里的药膏敷了敷,才不怎么流了。

余金子趴在床边,好奇的望着睡在床上的妇人:“她就是多给你钱的好心人啊?”

“是啊,那天你吃的荷叶糖也是她给的。”小银子小心翼翼的退到床下,不明白这么好的贵人怎么也会被大水冲到这里,这个地方挺偏僻的,幸好被她看到了。

“阿娘,中午蛋羹我不吃了,给恩人吃啊。”小银子对阿娘道。

苗翠背着他们,藏好手帕上的东西,被小女儿的话吓的一个激灵,没好气道:“那也要看她能不能醒过来。”

那个贵人后脑勺的伤,她看伤的很重,有性命危险。

她走出门外,船舱外,余石头正在愁眉苦脸,余大郎不知在想什么,看见阿娘出来,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小妹说她是贵人,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苗翠趁着给贵人换衣服的时候  将她的首饰也拿下来了,她打开手帕,激动道:“大郎你看,是珍珠。”

余钱的目光紧紧盯着粗布手帕上的宝物,连余石头也被吸引了过来。

日光下,珍珠圆润无暇,洁白无比,刺的余大郎眼睛都在发光,除此以外,还有一块玉做的小巧玉牌,系着玉牌的项链居然是金子做的,而那玉牌更不是俗物,一眼看去,仿佛天上的白云似的,常年混迹赌场的余大郎知道,这次是真捡到宝贝了。

至于其余的,就很普通了,一个紫红色小鸟陶哨,不值钱,成色极好的翠玉手镯本来也是上品,可惜手镯上面布满了裂纹,眼看就要坏了,玉一碎,也不值钱。

余大郎伸手想去拿宝物,被阿爹拍了一下手。

余石头皱眉道:“人还活着呢,这东西不能动,万一醒了,人家要东西咋办?”

余大郎道:“她一看就是被大水冲到这里来的,等她醒来,就说身上东西都被水冲走了,我们没看见不就行了。”

余石头还是默不作声,过了一会道:“人家是好人,当初小银子的草药就是她买的,不仅没压价,还高价收银子的草药,做人要讲良心,我们不能干这种事。”

余大郎不满道:“爹,买卖时候你情我愿的,怎么你还报上恩了,况且这次我们还救了她,要不是我们,她命都没了,这么大的恩情,难道不是她报答我们吗?”

“小银子都说她是贵人了,想必人家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她还受了伤,家里还要人照顾她,不拿她的东西换银钱,恐怕连药都买不起。”

余石头被自家大郎说的犹豫起来。

的确,现在不管是粮价还是药价,涨的飞快,他心知肚明,大儿子说这么多,还是因为想私吞下一些。

苗翠道:“大郎今年都十八岁了,其他儿郎都成亲了,可家里太穷,一直没有媒人上门,如果珍珠能卖一个好价钱,省下一些可以让大郎成个家。”

“这还不是他自己的原因。”余石头气道:“哪家好女郎愿意嫁一个赌鬼!”

“爹,娘,我保证不赌了。”余大郎发誓道。

余石头恨恨的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大儿子,余钱笑着上前给阿爹锤肩膀,再做保证。

“小银子那…”余石头担心小女儿会把他们的事说出去。

“我去给小银子说,让她和小金子不许乱说话。”苗翠道。

“阿娘,宝物给我吧,我去换钱。”余大郎道。

“就给珍珠。”余石头还是不放心大郎好赌的性格,直接把珍珠坠子给他,又对苗翠道:“翠娘,玉牌你还给贵人,怎么说,她也帮过我们。”

余大郎暗自不满,等阿爹又下河了,让阿娘把玉坠给他,苗翠也在暗自担心大郎回去赌钱,哪里肯给,但大郎坳的紧,她不得已,将翠玉手镯给他了。

“娘,哨子呢?给我看看。”余大郎又要了一个。

苗翠奇怪大郎怎么会要这个,想着不值钱,便也给了他,余大郎坐在船头,望着普通的小鸟哨子,捏了捏,小哨碎了以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会藏着什么宝物,他有些失望。

拍拍手,将碎片收拾干净,余大郎躺在船头,想着到附近县城卖了珍珠后,先去赌一把过过瘾再说。

船舱内。

苗翠半吓半哄让小银子和小金子不许乱说,然后将玉牌重新挂在贵人脖颈处。

中午时分。

小银子发现贵人还没有醒,于是蛋羹她只好自己吃了。

没过多久,小金子就在船舱里大叫:“阿娘,阿爹,她的头怎么还在流血啊,你们快点过来看看。”

小银子捧着饭碗就跑了进去。

一家人也都进了船舱,挤的满满当当。

贵人的头枕在一堆粗布里,此刻,粗布上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苗翠皱着眉,伸手摸了一下妇人后脑勺处的伤口,浓密的乌发下,一道狰狞的口子露出,后脑部分更是因瘀血肿胀起来,哪怕敷了药膏,止血效果也不大。

除此之外,这名看上去年约十妇人的额头,手心,小腿,肩膀处也有伤痕,尤其是右肩胛处,一团乌黑,青紫骇人。

因为亲自给这位美貌妇人换过衣物,所以苗翠很清楚这位贵人最重的伤其实就是她的后脑勺,如果不及时救治,很有可能这名妇人就一命呜呼了。

“大郎,你快点去买药。”苗翠道。

“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余石头道:“药也要买。”说罢又着急起来:“这咋还在流血呢。”

余大郎揣着珍珠坠子和手镯急急走了。

余石头随后也出去了。

小金子望着受伤的贵人,刨了一口饭到嘴巴里,今天他也分到了一点蛋羹,阿爹,阿娘,大哥都没有,就他和小银子才有,一碗蛋羹分出两份,剩余的蛋留着明天才能吃。

“小银子,你说贵人是不是每天都有肉吃啊?”小金子幻想着,咽了咽口水。

“应该是的吧。”小银子听见肉字也咽了咽口水。

苗翠在外舱整理东西,都是大郎和老伴从尸体上拿的物品,弄了没多久,就听见了小女儿和二儿子大呼小叫的声音。

“阿娘,阿娘,你快来,她脸上好烫好烫啊。”

“血也出来了。”

两小人叽叽喳喳的,带着着急,苗翠快步进屋,不用摸都看出此刻贵人的不对劲,妇人呼吸微弱,浑身发烫,脸颊像火烧似的,表情十分痛苦,嘴唇干裂。

“大哥还没回来吗?”小银子问道。

“没有。”苗翠拧着湿帕放在贵人额头上。

“说不定他又去赌钱了。”小银子道。

“不会的,你大哥已经保证不赌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苗翠道。

小银子生气的哼了一声,气冲冲的离开了,阿娘偏心大哥,就知道相信他的鬼话。

小金子陪着阿娘,小孩子总是有无数的问题,问起了最关心的事:“娘,到了洛阳,舅舅会给我买糖吃吗?”

苗翠笑起来:“会的,他最喜欢你了,你舅是洛阳战船上的船厨,到时让他安排你爹你哥上船干活,干活就有钱,有钱就能吃饱饭,住大房子了。”

二儿子听了,高兴的打了个滚:“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洛阳啊?”

“现在涨水,走水路快的话,一个多月就到了。”苗翠道。

一家人赶在天没黑前,在狭小潮湿的船舱里吃完了饭。

饭吃完,就爆发了争吵。

“那混小子一定又是去赌钱了,我就说他的手上不能有好东西。”余石头怒道。

苗翠正在缝补衣服,心中也有些后悔,却不承认:“你就不能信大郎一次吗?”

还没吵两句,余大郎披着挡雨的蓑衣就跳到了船上,小船一阵摇晃,余大郎进来就急急道:“我在路上看到宣州兵和那些五镇兵打起来了,不敢多呆,我们快走快走!万一我被人看到抓壮丁就完了!”

“那我们快点走…”苗翠慌了,原本像他们这样下等的穷人是不必当兵的,以前当兵的可都是家境殷实的,这不是后来突厥来了,越打越没人了,官府就开始强制性的征兵,一旦被抓壮丁,那可就真糟了。

因此,他们全家就住在船上生活。

“这世道越来越乱了。”余石头皱眉。

先是清河决堤,按他估计其余堤坝再下两天雨也要被水冲坏了,到处都在发大水,他昨天偷偷进县里买粮还听说新上任的大令要修筑堤坝。

结果,洪还没防好,就开始打仗了。

这让他们普通老百姓怎么活下去啊?

余大郎急的冒跳:“这地方现在也不安全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去洛阳,就从河里小道走,避开那些兵。”

“药等到下个城镇再买,家里应该还有一点,先凑合用吧。”余大郎说完就冒雨撑杆,让小船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们走后没多久。

那些突袭的宣州兵被高重盈带着人解决了,新上任的仪征令李游自然要千恩万谢。

深夜,一队鬼屠骑黑压压冒雨前来搜索。

仪征令大惊,知道此事耽误不得,于是发出告示寻找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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