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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鬼城幽都


  “水妩在哪里?”

  她回到了贺兰城,可是拔出遮天剑必定会生灵涂炭。

  她控制不住遮天剑,她感受不到肥遗藏身之地,感受不到水妩的存在。

  所以她必须在这片荒芜的大地,拔出遮天剑,撬开慕云澈的嘴。

  “阿衡,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的办法是不是替水妩去死?”慕云澈笑,却一语中的。

  她从来都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阿衡,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当你抽出一魄救锦凌风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甚至不敢问,不敢想,不敢去见你。”

  “我宁愿你立刻飞升成仙,也不想你为了别人受苦受难,无论是为了谁。”

  “阿衡,断七情绝六欲就是要让你认识的所有人,所有的人,全部死掉,包括你的北落,你的北落师门,你的清平村,包括我们师兄弟,师姐妹,包括我们的师父,还有你至亲之人……”

  “谁让你天生仙骨,修行比别人快那么多,所以上天才必须让你短时间内经历诸多苦难,诸多离别。”

  “大道无情,成仙之路没有捷径可走,你勘破仙道就必须舍弃这个世间的一切,包括我们,包括慕小五,包括我。”

  “阿衡,现在拿起你的剑杀了我,断了你的七情绝了你的六欲,走你的成仙之路去吧,其他的不要管了。”

  慕云澈冷漠如同那个地狱中的天魔一般的说道。

  “慕云澈,杀了你,杀了慕小五就等于断七情绝六欲了吗?”

  “我们修行就只是为了不管不顾的成仙成佛吗?”

  “慕云澈,你让我不要管了,那么你感受过水瑶受过的痛苦吗?你沉沦过无间苦海吗?你凭什么要一个没有罪的人受苦受难,你们有罪之人却安享太平?”

  “你知不知道水瑶她永世不得超生,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本来她也是和你一样,可以成仙的。”

  “二十八年前你们献祭了水瑶,二十八年后还要献祭我燕国公主,笑话,天大的笑话。”

  玉笙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一剑刺进慕云澈的肩甲:“水妩在哪里?”

  “阿衡,你不敢杀我的,何必装作冷漠无情的模样?你越冷漠无情,越说明你最多情,最断不了情,你游戏人间,你嬉笑怒骂人生,你表面洒脱不羁,却从来会选择以一己之力承担天下苦难,你孤高强硬到这世间没有人能够改变你的心意,这世间只有我了解你,因为我们本来是同一类人,本该殊途同归,一起踏上成仙之路的……”

  慕云澈的手握住了遮天剑,一点一点慢慢的从他的肩甲之间往外拔。

  “我和你不一样的,你们是魔鬼,你们把愚昧无知一代一代流传下去,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卑微的血液,你们卑微的用鲜血祭祀上天,哀求着神灵让你们卑微的活下去,正因为你们自己把自己当成卑微的蝼蚁,所以才会任由妖魔横行……我要清洗掉你们,全部清洗掉。”

  玉笙的眼睛慢慢的变红了,她手中的剑似乎因为饮了慕云澈的鲜血,而疯狂的颤动,疯狂的叫嚣,叫嚣着要喝更多人的血,成就它天下第一剑的伟大梦想。

  遮天剑再一次刺进他的肩甲,一剑刺穿。

  “玉笙,你入魔了。”慕云澈握着剑锋,剑锋不但刺穿他的肩甲,要将他的手划破,如饥似渴的吸着他的血。

  他白发萧萧,眼睛下面明显出现了一道皱纹,然后他的唇角下垂,他的眼眉变白,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出现在他的脸上,出现在那双洁白如玉的手上。

  遮天的剑气不受控制的散溢开来,玉笙想要控制,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遮天剑果然是一把魔剑,一旦杀生便控制不住。

  慕云澈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鲜血快要被遮天这把魔剑吸噬干净。

  “你在做什么,滚开……”

  玉笙想要一脚踢开慕云澈,然而他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轻易躲开了她的一脚。

  玉笙恍然明白,是他在控制着遮天吸干净自己的血。

  “阿衡,你舍不得我对吗?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对吗?”

  慕云澈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枯朽的仿佛是那失去了活力的百年老人。

  “阿衡,你的灵魄不在遮天剑中,却必须拔出遮天剑才可以得到,因为你的血,你的灵血在我的身上,现在我还给你。”

  灵血顺着遮天剑回到了玉笙的身上,玉笙仿佛听到了种子发芽的声音,仿佛听到树叶伸展的声音,仿佛听到了花开花落的声音,仿佛听到了河水被太阳蒸发到天上的声音。

  玉笙闭着眼睛听,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这是她耳朵里放大了无数倍之后,可以听见的声音,这是生命成长的声音。

  玉笙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百里之外的一朵花,一朵粉红色的花在风中摇曳,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是的,她闻到了清新的花香?

  那是不是百里之外那朵花散发出来的花香呢?

  玉笙迷惑了,她不但闻到了花香,也闻到了果香,闻到了草木之香。

  她甚至可以分辨得出是哪一棵树木,哪一棵小草散发出来的清香。

  七魄为人身之血,眼睛的血,耳朵的血是冷的,鼻子的血是咸的,舌头的血是甜的,身体的血是热的。

  她的血回来了,澎湃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动,流过心间,流过奇经八脉,流过五脏六腑,留过眼耳口鼻,她的力量瞬间强大起来。

  “慕云澈,该做的事情你还没有做完,你休想去死。”

  一道强大的灵力从玉笙的掌心传进遮天剑中,瞬间克制住了吸血的遮天剑。

  遮天剑被玉笙镇压住了,一点一点从慕云澈的肩甲之中拔了出来。

  她不敢拔得太快,因为此刻的慕云澈实在像是一推就会散了架的骷髅。

  他变成了皮包骨的骷髅,遍布皱纹。

  遮天剑,剑鸣不断,仿佛在快乐的唱歌。

  那一日,她砍了他三百剑,他亲眼看着她被雷劈的尸骨无存,她的七魄被雷劈散了,聻在佛光加持下,带走了她的骨头。

  总算赶到的寒唐用九九红云散魄葫芦收走了她的一魄,道墟真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揽心剑藏了她的一魄。

  慕小五保管着她的心,而他身上流的一直都是她的血。

  他用他自己的灵血画了一个遮天阵,在天雷发威的时候,遮住了雷眼,也就是天眼。

  天眼被遮,她仅剩的三魂总算没有被雷劈的灰飞烟灭。

  “阿衡,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慕云澈失去了所有的灵力,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站都站不稳的跌坐在那棵金桔树下,嘶哑着声音问。

  “不,不要说对不起,那只能宽慰你的心,不能宽慰我的心,我不会原谅你的,生死太痛了,扪心自问,你能原谅你自己吗?”

  多年前他如此问,多年之后,她依旧不改答案。

  “阿衡,那你恨我吗?”慕小七又问。

  “恨,我恨你。”

  这一次她的答案终于改了。

  她终于不会对他满不在乎了,她终于不会再对他说无爱无恨,超脱凡尘了。

  “遮天是慕倾城的东西?”

  遮天剑再一次与把柄黑伞融为一体,玉笙随手摘下一枚金桔的果实,递给慕云澈问道。

  “是,是我母亲送给慕倾城的。”慕云澈吃下金桔,仿佛缓过一口劲,微弱的说道。

  “阿衡,我不想欠你的,我再也不想欠你的,你让我觉得我永远低你一头。”

  “阿衡,我知道就算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杀我的,因为我的命和另外一个人的命连在了一起,你舍不得他,就不会向我动手……”慕云澈笑,笑得沮丧。

  “会的,我会杀你的,我也会杀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玉笙道。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是你开启封妖大阵的时候?”

  “玉笙,你还记得凤天羽如何取出李慧文的祖巫之灵的吗?”

  “鱼水之欢,水乳交融,当男人和女人的灵与肉达到真正美好一刻的时候,我的祖巫之灵才会被轻易的抽出,阿衡,你看看现在的我,你还有兴趣吗?”慕云澈望着玉笙问。

  “那是李慧文的小把戏,是骗凤天羽的,我不会上当,你若不想献出祖巫之灵,我会杀了你,再剜出来就是。”玉笙冷笑道。

  “对,就应该这样,就不能心慈手软,阿衡,你是不是不会再说我还没有原谅你,所以你不能死之类的话?”慕云澈内心怀揣着一丝期冀,问。

  “不会。”

  “我原以为你会说的。”

  “你,慕小五和慕倾城一定会死在我手里,我保证你们会死的很惨。”

  玉笙漫不经心的抬手,河流里面的水随着她的手势,扬了起来,再一次变成了一条巨龙。

  巨龙在天空中飞舞,遮住了炙热的阳光,形成了一片云,一片乌云。

  乌云中闪电交错,雷声滚滚,玉笙袍袖一扬,一阵阵冷风吹过燥热的大地。

  冰冷的雨滴落了下来,玉笙仿佛听到了干枯的土地在如饥似渴的饮着灵泉的水。

  绿色,微微的绿色,磅礴大雨中,那遥远的山上,终于有了一点翠绿清新的颜色。

  然而没有灵力护身的慕云澈,在这场大雨中瑟瑟发抖,冷得蜷缩在那棵金桔树下。

  风雨凄凄,他浑身被雨打湿,可怜,可怜的很。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一个深夜里被风雨逼近别人家屋檐下,将自己蜷缩起来,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

  “委屈吗?”

  她站在风雨中,浑身没有半点雨珠,端的风雨不侵,道骨仙风。

  “委屈是什么?”慕云澈惨笑。

  “委屈就是黑夜里把自己缩成一只狗,也说不出一个字。”玉笙回答。

  这是别惊风的话,如今想来,其实从一开始别惊风就应该知道她如何狼狈不堪的。

  “阿衡,只要你开心,我多可怜都无所谓。”

  垂垂老矣的慕云澈笑。

  “那你千万不要死,我还没有看够你的可怜相。”玉笙刻薄的笑。

  开心吗?

  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高高在上的皇子,堂堂的巫王卑微的如同蝼蚁,被她随意的踩在脚下,多像当年她和墨残一起在山下被人欺辱的模样?

  可是你休想用你那一副可怜相让我心慈手软。

  她把他豢养起来,别人豢养妖兽,豢养宠物,而她的世界豢养的是巫族的王。

  玉笙迈出那个世界的时候,天微微亮。

  玉笙闭目,耳边有许多人均匀的呼吸声,有清晨开门的声音,有人喝水的声音,有唉声叹气的声音,还有家人终究撑不住,痛哭流涕的声音……

  当过滤了这些嘈杂的声音,玉笙终于听到了钟鼓的声音,怨灵挣扎的声音,许多许多蛇爬行的声音。

  这里是贺兰城,死过整座城的人,不需要再杀多少人,就有足够怨灵。

  玉笙撑开遮天,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城市正中央。

  如果玉笙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年贺兰将军就是在贺兰城正中间支起来一口大锅,将猫儿狗儿,但凡能吃的东西都丢进大锅里煮,然后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地方。

  只是后来那口锅里煮的不是猫儿,不是狗儿,而是羊,两脚羊,这是无觉大师记忆中最惨烈的事情。

  所以贺兰城的正中央,不散的冤魂最多。

  那么水瑶一定在这里。

  “救命,救命……”玉笙听见了微不可查的声音。

  在地底下面,竟然在地底下面?

  但是玉笙听见的不是水瑶的声音,而是李煦阳的声音。

  玉笙一剑将曾经支锅的那个地方刺穿,发现了一个地牢,一路打了进去。

  这世间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所以她轻易救出了李煦阳。

  李煦阳很虚弱,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可是他知道有人来救他了。

  那个人一定是玉笙,只有玉笙才会觉得献祭是错的,只有玉笙会不顾一切的救人。

  而慕云澈,就算了解真相又如何?

  他依旧会选择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高调做事风格。

  李煦阳不知道被困在在这个地牢里多长时间了,他形销骨立,瘦骨嶙峋,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他甚至连动一下都动不了,比贺兰城中的难民,更像一个难民。

  百姓都没吃的,怎么会给一个坐牢的人吃的东西?

  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慕小七当真是狠心,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能下此狠手?

  “我们先出去。”

  玉笙蒙住了他的眼睛,防止他被炽热的阳光刺伤。

  只要找到李煦阳,水妩还会找不到吗?

  “山,十四座山。”握住了玉笙的手,努力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玉笙明白。

  天域山有十四座大山,可是山海志中只记载了十三座,那么剩下的一座山呢?

  那一座在哪里,水瑶就在哪里。

  “在地下……”一股灵力顺着玉笙的掌心游走进了李煦阳体内,李煦阳终于说了出来。

  地下?

  真的有一座山在地下?

  背阴山,纯阴无阳之地?

  玉笙小的时候曾经听碧落宫师伯讲过,要说这背阴山,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当真是阴风飒飒,黑雾漫漫,比之黄泉路更加危险。

  因为黄泉路上有鬼差,有鬼差带路终究会到的了奈何桥。

  只要你不作死,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没做过伤天害理的蠢事,便能安安稳稳的过了奈何桥,只要过了奈何桥,见了十殿阎罗,孟婆汤一喝,就能转生投胎去了。

  可是这背阴山是个天人神三不管的地界。

  而愿意留在这里的的都是一些不愿意投胎的孤魂野鬼。

  有一座山藏在地下,那么一定有一座城也藏在地下。

  这座城就是鬼城幽都。

  玉笙明白了,贺兰城那些冤魂都去幽都,而这上古妖魔肥遗被慕云澈赶到了幽都之间的黑水之中,所以水瑶一定是在幽都。

  既然是在地下,那么贺兰城中一定有一条路是通往幽都的。

  而当年的贺兰将军很有可能也不是靠茹毛饮血挡得住妖兽,守住贺兰城的。

  他们很有可能用人命和幽都做了一个交易。

  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

  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李煦阳很虚弱,可是他却执意要跟着她走进了幽都。

  这个人,这个大活人可是一点灵力都没有,自然一点气息都不会遮掩。

  玉笙撑着黑伞,与吃了些果子,恢复些力气的李煦阳找到了通往幽都的路。

  一路之上妖魔鬼怪太多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眼神看不对付,就你死我活的打了起来,打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妖魔之地对人味特别敏感,幸好玉笙可以控制遮天,否则只要李煦阳一踏进幽都,立刻被这些妖魔撕个粉碎,塞了人家得牙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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