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永不妥协
有钱人的快乐你无法想象，因为他们真的可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如同魔鬼一般的存在。
那一天，她踹开薛子律家大门的时候，薛子律披发裸.体的醉卧美人膝。
瑶台琼室，玉杯象箸，肴膳之珍则熊蹯豹胎，酒池肉林。
呵呵，好一个酒池肉林，好一个鹿台。
那薛子律居然还效仿灭国之君建了一座鹿台。
这可是连燕皇宫都没有的华美宫殿。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据说薛子律夜夜陪着那些美人，在鹿台之上，歌舞不休，摘星赏月，放浪形骸。
当醉生梦死的薛子律被冷水泼醒的时候，他的家奴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你知道我是谁？你竟敢这么对我，不想活了吗？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玉笙一动不动的站着，冷冷的注视着薛子律，薛子律那张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脸苍白如纸，却嚣张跋扈的说道。
“你是谁啊，说一说？”玉笙轻笑一声，好整以暇的问道。
“你自己一个人挑了我薛家？”薛子律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有些慌乱的问。
他们薛家是没养多少打手，可是他身边顶尖高手还是有几个的，尤其是擅长控制妖兽之人。
他的鼻子忽然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转头往自己水潭中一看。
他漂亮院落那个开满荷花的水潭，已经变成了血池，而那巨大的妖兽尸体在水潭中微微露着狰狞的嘴脸，却是一动不能再动。
这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干的？
“你是玉笙，小玉笙？”薛子律仔细看着玉笙的脸，忽然笑了。
“小玉笙，你看你，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我是表哥，北落的表哥，亲表哥，将来也是你表哥。”
“怪我，怪我，你回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接风洗尘，要不然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都怪我，都怪我，你踢我家门踢的好……”
“北落呢，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来了，我们把北落也找来，我给你们接风，现在就开席接风如何？”
薛子律自来熟的跟玉笙套近乎，好像完全不把发生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一提北落是表弟，一切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谁会不给未来九五至尊面子，谁会不给燕家面子，若不是燕星海那好好一个皇位让给了沉夜，他现在就是皇亲国戚。
“北落在风华楼。”玉笙回答。
“北落那小子去了风华楼？我找人把他揪回来给你赔礼道歉，小玉笙，你别生气，男人嘛，玩玩而已，不会当真的，你别生气，北落早晚都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他以后若对你不好，你来找表哥，表哥替你出头……”
薛子律从善如流的使唤人去风华楼找燕北落。
可是他的人一个一个看着玉笙，一动不敢动。
方才玉笙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谁动谁死，那强横无比妖兽可是被她一拳轰杀，哪里敢不听话？
“拿来。”玉笙冲着薛子律伸出了手。
“什么？哦，你看我，见面礼，见面礼忘了准备，小玉笙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莫要嫌弃，莫要嫌弃，等明儿可，我再给你备一份大礼，保正你满意……”
薛子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玉笙手中，嬉皮笑脸道。
呵呵，看看吧，嘴里面喊着公主殿下，却一点行礼的姿态都没有。
口中认着错，却句句都在以权势压人。
在他眼里她算什么公主？居然会稀罕他家的玉佩？
分明是在打发叫花子。
“这大礼我今天必须要，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主动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你若不交，我有办法让你服服帖帖。”玉笙怒极反笑，那块绝世无瑕的宝贝，从她掌心滑落在地上，摔了个八瓣。
“哎呦，小公主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清楚啊，你不要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一个人猜，我猜不到的啊。”
薛子律两手一摊，嚣张又无赖。
“玉笙，算了，他以后不会再犯了。”
北落不在风华楼，他就在薛子律府中一扇门的后面，玉笙想让他看一看他的表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表哥，可是他却说算了？
难不成人命官司也可以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算了？
“北落，什么叫算了？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就是在为虎作伥？你知不知道风华楼到底有多少冤死的人命？让那些惨死的人怎么闭得上眼睛？”
玉笙怒了，她一字一顿的质问着北落。
“玉笙，我保证我表哥不会再犯错了行不行？我保证，他是我表哥，我自小是在他家长大的。”燕北落皱着眉头道。
“对对对，我是燕王殿下的乳母，燕王殿下就是自小吃着我的奶长大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眼见有人撑腰，玉笙身后一个老嬷嬷施施然站起来，老泪纵横，撒泼打混。
“我说过，我不问，谁也不能说话。”
玉笙手中碧水刃一挥，那老嬷嬷人首分离，彻底压住一些蠢蠢欲动的心。
“玉笙……”北落惊骇。
“你的乳母很厉害，她儿子打着你的名义在外面放印子钱敛财，逼死了数十条人命，她居然还助纣为虐，为她儿子欺男霸女，逼死了至少三个丫头。”
“北落，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有人告，也没有人过问吗？因为他们只要提到你的名字，只要说你自小是她养大的，谁敢过问？”
“北落，你说保证，你拿项上人头保证吗？你能保证得了什么？”
这是玉笙第一次杀人，可是她从没想到，她杀得竟然是北落身边亲近之人。
“过分了啊，小公主，我们北落可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几个丫头，值得你真动刀子吓唬人？”
眼见老嬷嬷的脑袋落在自己面前，薛子律阴恻恻的说道。
“玉笙，那些女人都是有卖身契的，我们管不了。”北落说道。
“我说小公主，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卖身契在我手里，也就是她们的命就在我手里，你若不信，我们就去燕皇面前评评理？”
燕北落已经说出这样的话，薛子律更是底气十足。
“卖身契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随意拿捏别人？北落，人命在你眼里是不是真不算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想法？
玉笙第一次看不懂人，看不懂人心。
碧落宫的师伯说的很对，外面的世界太乱了。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是大爷，你刚从碧落宫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不怪你。”薛子律不当回事的嘻嘻笑道。
“薛子律，闭嘴。”北落冷声呵斥。
“好好，我不说，你们才是高高在上，踏破人间规则的人，我是没资格插嘴。”薛子律心不甘情不愿的退避三舍。
“玉笙，莫要上了别人的当，现在这种时候，我们的燕国不能自乱阵脚，让人乘机兴风作浪。”
北落握住玉笙的手，却被玉笙一把推开。
“所以我们自己人就可以兴风作浪？”
就是那一刻开始，玉笙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局。
妖狐狸引她到风华楼，让她看到那些枉死人命，是要借她的手揭开了繁华背后的肮脏，亦或者说是要云泽城乱成一锅粥。
北落会为了几个被打死的姑娘的，将他表哥绳之以法吗？
不会的，因为那些姑娘是他们父母卖掉的，生死都在薛子律的手里，所以就算薛子律把这些姑娘全喂了妖兽，也不犯法的。
薛子律身后除了燕北落，还关系到多少皇亲贵胄，多少金钱与利益瓜葛？
权利是什么，权利就是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将所有利益最大化。
就是因为有利益瓜葛，所以才会官官相护，才会层层剥削，才会压得人喘不上气。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我哪里敢兴风作浪，以前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我表弟说得多明白，三国联姻在即，云泽城不能乱成一锅粥，平白让妖族或者楚国看笑话。”薛子律忍不住插嘴道。
“既然你们可以把别人的命当蝼蚁，那么我也可以把你们的命当蝼蚁？杀区区几只蝼蚁，云泽城怎么会乱？”
玉笙怒火攻心，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描淡写的把人命不当回事。
既然如此，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草菅人命？
她的碧水刃架在薛子律的脖子上。
“玉笙，父皇要你进宫。”当玉笙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时候，沉墨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玉笙，现在妖族虎视眈眈，楚国居心不良，我们不能乱，最起码现在不能乱，我们需要一个太平的天下。”
那一天沉夜摒退所有的人，带着她走上燕皇宫最高处，俯视着万家灯火，俯视着千里江山，对她说道。
“身为皇帝，为了稳固你的江山，为了营造一个天下太平的假象，就可以罔顾他人性命吗？”
“这个所谓的天下太平只是你一个人的太平，其他的人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高高在上的权贵肆意的践踏。”
“舅舅，一个人身上生了脓疮，哪怕再疼，哪怕需要剜下一块肉，我们也要剜，如果我们害怕疼，害怕死，而选择视而不见，任其发展，不用妖族打，不用楚国算计，我们自己就败了。”
燕国要乱了，玉笙静静的站在沉夜面前，字字泣血的问。
她知道妖狐狸算计了她，可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罪恶不管吗？
“玉笙，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改变谈何容易？你动了别人的利益，别人岂肯善罢甘休，所以至少现在不是剜肉的时候……”沉夜叹了一口气说道。
“当我们拥有太多，我们就会计算失去了什么，可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呢？还会顾忌太多吗？”
那一刻，她发现她的舅舅是真龙天子，可真龙天子的顾忌竟然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他是燕皇，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江山，他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才能安下心来提防妖族和楚国。
所以他不能对燕家动手，因为他的皇位是燕家给的，是燕家扶持着他镇压住了众多旧臣，才能让燕国在他的手中安稳这么多年。
他若对燕家人动手，必定会落一个鸟尽弓藏的口舌，更说不定会把那些人给逼得直接谋朝篡位，将年纪小，好拿捏的燕北落推上这个皇位。
到时候燕国落在那些人手中，真的就乱了。
可是不能妥协。
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误的，难道还要妥协吗？
“我们一无所有？”沉夜失声笑问。
“当你拥有美妻娇妾，当你拥有良田万顷，当你拥有金银无数，当你拥有的很多，很多的时候，你就会害怕失去，所以你不停的妥协，只为换取自己的高枕无忧。”
“舅舅如果现在妖族攻打我们，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会用苍生的鲜血换取自己的安逸，用苍生的眼泪换取自己的笑容，用苍生的利益换取自己荣华。”
“委曲求全只能求来表面的和平，再多的金钱，再多的女人，再多的土地都满足不了那贪婪无耻的欲望，纵观历史，就算有人拥有了整个天下，天下万民俯首称臣又如何？他们还要成仙，还要剜人心肝做长生不老药的……”
“舅舅如果有一天妖族推倒我们的城池，杀进我们的宫殿，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不懂得反抗的，一味妥协的原因？”
“我们一无所有，我们除了这个王朝，一无所有，我们的身后就是家园，家里有父母，有姐妹，有兄弟，有天下黎民百姓，所以我们不能妥协，我们若放下手中刀，那么多少人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要被人凌虐而死？”
“我即为王，便要维护天下臣民，不受伤害，不受凌虐，不受欺辱。”
“真正的太平除了需要浴血奋战到底，还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需要誓死不屈的信心，我们不能在敌人打你的时候妥协，不能在敌人凌虐你的时候求饶。”
“敌人只会得寸进尺，永远不会手下留情，而你永远死无全尸，所以我们必须永不妥协。”
那一天，玉笙没有把沉夜当高高在上的燕皇，而是把他当舅舅，当自己的亲人，毫不客气的说出心中所想。
“玉笙，你真是一点也不懂的委婉啊，将来肯定吃亏。”
沉夜眼睛明亮起来，宛如天上的星辰一样璀璨夺目。
“吃亏不是福吗？”玉笙笑问。
“沉衡……”沉夜忽然唤道。
“沉衡这个名字，其实大概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在心里念了多少遍，沉衡，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沉夜静静的看着那一张稚嫩的脸，轻声问道。
她出生的时候？
她出生的时候，就是天机老人说她是天生仙骨，将来必定会成为天下共主的时候。
那么沉衡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她的命运是改变了，还是一直都在沿着原有的轨道前进？
“衡，平衡之意，你是我妹妹的骨血，就是我沉家的骨血，当你出生的时候，我向上天祈祷过，我不求你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建树，我只希望你能平衡三国关系，安安稳稳一生一世即可，现在……”
“现在我们依旧希望，你能如以前在碧落宫时一样，快快乐乐一辈子。”
“天机老人与慕家走的太近，他说的话不可信，须得千防万防，莫要被人做了局，给套进去，也许天下共主不过是慕家挑起事端的一个借口，你也莫放在心上。”
沉夜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希望，有些话却依旧没有说出口。
“你放心，北落依旧是北落，你依旧是你，不会变，但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决定。”
“沉衡，我只希望你开心就好。”
那一天，玉笙没有把沉夜当皇帝，掏心掏肺的和他说了很多话。
那一天沉夜也没有把玉笙当成小孩子，和玉笙交根交底的分析了很多事。
从那一天开始，她多了一个名字。
衡，沉衡。
那一天，她从燕皇宫出来，直接逼迫北落亲自查抄薛子律一家，宣读他们的恶行，要求燕北落查处所有与薛子律所勾连之人，一个不留。
“倘若他不是依仗你未来可以登基为皇，哪里会这么无法无天？所以你亲自动手吧。”
“玉笙，你在怪我吗？”
“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叫沉衡。”
从那一天开始，玉笙知道他们的关系变了。
北落可以选择继续包庇，她也会选择追究到底。
如果法律大于人情，如果法治向权势低头，如果有权有势，高高在上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么我们应该信仰什么？我们可以信仰什么？
天下百姓跪你，拜你，敬你一声殿下，是因为他们相信你们能够拯救他们，能够拯救苍生，而不是给你们权力，要你还你所谓的人情。
你欠下什么样的人情需要用别人的命还？
北落，我们之所以强大，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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