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 不与相争自得势
虽说起得早,可收拾也要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和江宴生的几句闲聊,等沈倾鸾自都府回到丞相府的时候,集市之中已经有了不少赶早集准备回去的人。
于是沈家嫡女带着自己的行李又回丞相府的事情便被传开,有人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妾室庶子一类都是小事,一家和睦才是最最重要,而另也有人觉得无可奈何,要知晓遇见这种事情哪怕再气,总归也是得顾着血缘情分的。
而沈倾鸾对这些丝毫不知,此时她站在尚还关着的丞相府门前,明明拿出管钥开门便罢的事情,她却在门口站了良久,好似刻意想叫人看出她的“纠结”一般。
然过了半晌,她才在众人远远瞧着热闹的视线之中抬起手来,敲了敲丞相府的大门。
这段时日朝局暗潮汹涌,丞相假借年关事情麻烦,已经避不见客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而那两扇朱漆大门时常都是紧闭的。
好在主家虽不开门,里头还是有护卫守着,一听见敲门声便探出个脑袋来。
“谁啊。”护卫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困倦,好似被人扰了清梦一般,隐隐还有些不自在。
沈倾鸾面上浅淡的笑意也微微有些僵硬,看在旁人眼中,就好似她一直不受家里人待见,连带着下人也对她不甚尊重。
“走时匆忙,未带管钥,还望将门打开让我进去。”说这话时,她比平日微微放柔了些语气。
那护卫也不是这两日新来的,方才不过因为在里头打盹思绪还不清晰,加之睁眼过后日光刺目,才没能将眼前的很倾鸾认出来,此时连忙打开门让她进去,其间还不忘连连告罪。
沈倾鸾从不是个计较的人,可若平日里遇着这样懒散怠工的下人,她也是不会给几分笑脸的。只是念在外头有不少人看,她也无甚脾气,和颜悦色地与护卫说了一路。
护卫还当她本就是平易近人的性子,有些受宠若惊,但未觉有多奇怪。
却不知这一言一行落在了百姓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有关于庶子庶女目中无人、嫡女反倒平和的对比一出,沈倾鸾就又博得了好一番同情,连带着孙芩孙穹的所作所为也再度被人提起。如此造成的后果还未可知,总之沈倾鸾站在丞相府里本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头,才发觉她不过走了几日,这里就大大的变了样子。
“都是婢子不好,未曾拦住二小姐搬进来,好在郡主的那些东西婢子都收着仔细,此时一样未动都在婢子屋中,郡主可要与瞧瞧?”杨轻婉说着面露愧色,显然是将错处归结了大半到自己身上。
自回皇都第一日,沈倾鸾就已经领教过了孙芩的脾性,再加上杨轻婉对她一向是忠心,她又怎会怪罪于她?
因而只是点点头,便领着杨轻婉朝外走去。
“郡主要去何处?”杨轻婉生怕她又因为怄气离府出走,连忙问道。
沈倾鸾不知她心中诸多猜测,只是不甚在意地说道:“替我再找一间采光好的,无需在正院之中,僻静就好。”
“可这不是太委屈郡主了吗?”杨轻婉心觉不公。
其实对于住在何处,沈倾鸾还真没那么在意,要知她实在厌恶丞相,若非此时羽翼未丰,她也不会屈居此处。所以住在正院还是偏院着实没半点影响,她想暂且夺得丞相的信任与重用,也不是跟他住得近、闲来无事献献殷勤就行。
而她虽并未与杨轻婉提起这些,却还是与她说了自己是真不在意,才让后者安心地去与管事商定再选住处。
今日天好,而将近春日,风似乎也不如往常那样刺骨,沈倾鸾就带着那些行礼坐在院中,来往若有下人好奇地看向她,她皆是会回以一笑。
至于正院的另一边,主卧里头燃着宁神的香料,丞相正做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听着大管事将自己所听所见尽数禀报于他。
“沈倾鸾回来了?”丞相声音漠然。
大管事应了一声,随后也不管正替丞相按揉额角的孙氏,便又提道:“方才服侍大小姐的侍女来问,说是大小姐原先的屋子住不得了,要另请住处。”
丞相听到此处也未睁眼,倒是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原先的屋子怎就住不得了?”
大管事在丞相府做了多年,更和丞相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不必看人脸色,因此如实答道:“二小姐说自己原本的住处太过阴冷,就吵闹着搬入了大小姐的寝屋之中。”
“何事的事情?”
“约莫就是两日之前,大小姐前脚刚走,二小姐后脚便搬了进去。”
孙氏见这主仆之间一问一答,分明都是不利于自家女儿的话,当即也有些担心起来。于是一向沉默的她抢在丞相吩咐前头开了口,有些小心翼翼,更多的确实惺惺作态故作神伤。
“妾身生芩儿的时候也是冬日,那时妾身不受家中待见,条件自也见不得多好,不仅自己落下了病根,连带着芩儿也体弱多病起来。这一年承蒙老爷照顾,倒也能给她用些药材补身子,只是这病去如抽丝,一年了也不见好,妾身估摸她也是在那阴冷屋子挨不住了,才会想着要搬住处。”
孙氏一边说,一边还抹起了眼泪来,“不过芩儿如此霸道,也是妾身只顾着谋钱养家,才误了对她的管教。老爷若是觉得芩儿有错,不妨就处置妾身吧。”
且不说孙芩所住的那间屋子虽阳光不多,可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单单只说这“羸弱”的身子,大管事也没从那相比世家女子可谓“虎背熊腰”的体格之中瞧出几分虚弱来,当时心中就冷笑一声。
可丞相却好似正吃她这一套,将人搂在怀里连声安慰,后对大管事道:“长茵院不是一直空着?且全给了她住。”
长茵院放在丞相府中,可谓是有些偏僻,大管事听着十分惊讶,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复又问道:“长茵院,老爷是想给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自然是老大,她是长女,总归要让着小的一些。”
十多个字,便叫大管事心中更加惊奇,只是在此之余他也只能轻叹一声。叹丞相这些年的变化,也叹这世间情意的凉薄。
当初他对丞相夫人有多爱宠,如今就有多残忍。甚至将她逼疯,还要继续亏待她的女儿。
当真罪过。
只是作为下人,这些大管事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便领命出去。倒是孙氏得逞一笑,看向丞相之时,又换上一副忧心忡忡来。
“妾身一会儿去看看鸾儿吧,也算是替芩儿给她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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