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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刻之一面假乱真


  十年前沈家出事,整个大央传得沸沸扬扬,可柳君湅所在的村子实在偏僻,消息传来都已经是一月之后。

  被赦免之后离开皇都,柳君湅其实有大半原因是在和沈崇赌气,可要说怨恨却是丝毫没有,听见他的死讯自然悲痛欲绝。

  于是连夜离开村子赶路回皇都,等踏上那条旧路十分熟悉的路,却终究是晚了太多。

  沈府已然变成一片废墟,晚春的虫鸣更添上几分寂寥,让柳君湅脑子里头全是空白。

  直至高裕朗得了消息过来,二话没说先给了他一拳。

  “你还知道回来?”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嘲讽与失望,更多却是与之同样的悲伤。

  柳君湅砸在地上,烧焦的碎木刺进掌心之中,却还是叫他缓不过神来。

  “两年前,大八将你送出沈府,是为了给你谋一个好名声,不让旁人以为你是靠着沈家才得以功成名就。而你呢?言说他是嫌你才学不高,要与你撇清关系。”

  “半年前,大人又让我对你细细叮嘱,殿试时万不可太偏一方,你却偏走旁门左道赞先帝之功。”

  “直至入狱,他怕你卷进纷争之中,特意打点关系让你安安稳稳的待在里头。可你又是如何对他?不仅刻意绕过大人派来的车马,更是从此之后避而不见。”

  “柳君湅,自你七岁被接去沈府至今,可曾对大人有半点回报?”

  一句一句如最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戳在柳君湅心口,让他缩在废墟之中哭得像个孩子。

  而他也确实只将自己当成个孩子看待。于是他的自大自傲,他的不沉稳,他的幼稚脾气,都有了这看似“合理”的解释。

  “所以我嫉妒于你,不论是当年同窗,还是之后同在沈府,你总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太多。”高裕朗双拳紧握,低垂的眼眸之中流露悲伤,“可偏偏未被你放在心里的,却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说完,高裕朗就失魂落魄地离开,留柳君湅将自己藏在废墟之中,仿佛还在沈家给他安排的那间卧房。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天边渐渐泛起一缕柔和的微光,柳君湅僵硬着手脚站起身来,终于下了决定——那就是刺杀皇帝。

  可皇宫守卫森严,他闯了七八次,除却惊险还生还废了一条腿以外毫无所得。

  他甚至没伤及皇帝半分。

  思绪回转,柳君湅却不想与沈倾鸾说起这些无能为力的旧事,只敷衍道:“逃跑时摔的呗,还能如何?天色已晚我也犯困,就先回自己屋里去了,你也记得早些睡。”

  说完径自离开,也没等沈倾鸾回应自己。

  知晓有些事情他不愿与旁人多说,沈倾鸾即使实在好奇,也没有追问探究,而是在他走后就摊开被子睡下。

  次日一早天初亮,沈倾鸾便收拾好准备离开,临走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知会柳君湅一声,可瞧着天色还早,就没去叩门扰人清梦。

  谁知一封信才留好放在桌上,隔壁屋就传来不小的动静,沈倾鸾连忙出去查看,这就与踹门出来的柳君湅撞了个正着。

  “准备走了?”柳君湅打眼一瞧,见她已经带上了佩剑,于是问道。

  沈倾鸾点头,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以及略带颓靡的神色,疑惑问道:“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嗯,”柳君湅应了一声,随后将一个足有半臂大小的木箱交到了她手中,“这案子你能追了两年,就说明朝廷那边已经将此事尽数委托于你,若久久不能了结,只怕对你也有所影响。可我还有未尽之事,更不愿那狗皇帝舒心,只能做了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头出来,你拿着也好回去交差。”

  即使柳君湅早以花香盖过箱子里的气味,可沈倾鸾也仍觉鼻尖萦绕着血腥气,当即就想伸手去开箱子。

  柳君湅却赶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别再给恶心地一天都吃不下饭。”

  明白他是怕自己吓着,沈倾鸾心中微暖,却还是和他解释道:“我在战场上待了八年,一个人头罢了,可吓不到我。”

  谁料柳君湅听了却是瞪大眼睛,“战场是你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去的?你且与我好好说说,这些年可曾留了什么暗伤旧疾?”

  沈倾鸾只觉哭笑不得,赶紧趁此空当一把掀开了木箱,瞬间就是惊讶万分。

  只见箱中正放着一颗头颅,比之柳君湅虽然胖了些许,可容貌却有九成相似。

  “这是如何做的?”沈倾鸾惊奇问道。

  观她神色之中并没有被吓着的样子,柳君湅也放心了下来。可他还是赶紧将盖子合上,“我只有我的办法,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这东西晦气的很,你拿回去就交给你那下属,别随便掀开来看。”

  沈倾鸾心想江宴生比她还要胆小不少,若真是是交给他,只怕能将他胆都给吓破。可她也没与柳君湅说起这个,怕他更加不放心,只能应了下来。

  “行了,赶紧回吧。”柳君湅轻轻推了她一把。

  沈倾鸾手中抱着木盒,才走两步,就想起都府压根没有他的画像,赶忙问道:“我将这人头拿回去,如何证明是你?”

  “且让人呈上去给那狗皇帝看一眼,他自能分辨。”柳君湅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我连借口都替你想好了,你就说与我打斗之时就将我杀了,后又心想南城离皇都太过遥远,只能带了个头回来。反正我都被判了近十年的死刑,你这一时‘错手’,反倒是除了不少后患。”

  沈倾鸾闻言点了点头,心想柳君湅能在朝廷追捕之下逃了那么久,皇帝应当早早知晓他的手段,若带了活的回来,还得担心他会不会越狱而逃,他这一“死”,还真如前言所说永绝后患。

  “只是不知这是谁的头?”沈倾鸾心中疑惑太多,也顾不上自己之前要走,想到哪便问了出来。

  而柳君湅却面色骤冷。

  “还能是谁?昨晚死的,也就只有那位吟欢阁的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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