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情义经年未断绝
听得沈倾鸾此言,江厉更是不明所以,他实在想不到江家会是谁与她有所连系。
然沈倾鸾也没让他纠结过久,便又说道:“我想让二爷带秦问遥过去,毕竟无论是对江家还是对宗堂里那位来说,秦问遥都不算是外人。”
如她所说,秦问遥是江临舟的女儿,就不算是外人,可江厉听后却是面色大变。
“锦娘断然不会答应。”
当年的恩恩怨怨沈倾鸾并不清楚,也没空听江厉细说原因,只点了头,“既然两样都行不通,那我俩便没什么跟二爷说的了。”
本来见江厉,沈倾鸾想的就是能尽量省些事儿,可江厉没法帮他们,自然也是一拍两散,沈倾鸾走的可以说是爽快。
然等了这么多年,江厉早已是心急如焚,又怎能轻易放过这深海之上的一根浮木?于是赶紧说道:“我答应你。”
“二爷当真?”
被沈倾鸾这么一回问,江厉反而犹豫起来,半晌终究还是想救江临舟的心思占了上风。
“当真,可我还有个要求。”
“二爷不妨说来听听,若咱们做得到,自然是义不容辞。”
江厉听她如此作答心下稍安,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这玉佩乃是多年前重金所得,到今日更是价值万两。你们若真能救出临舟,就将这玉佩当了,钱财与她们二人平分。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能送她们离开南城,什么地方都好,只要安全,我就算了无憾事了。”
沈倾鸾听完接过玉佩,想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可终究因为不好多管只能作罢。
“那就一言为定。”沈倾鸾道。
离开江府好一段距离,两人彼此之间也是无话,直至入了有些喧闹的人群之中,柳君湅才先开了口。
“你让他带秦问遥做甚?她什么也不懂,于你我而言可无半点用处。”
回应他的却是沈倾鸾狡黠地眨了眨眼,“她不知哪些地方需要仔细,可你知晓啊。”
柳君湅看他神情就知准没好事儿,有些戒备地问道:“我知晓又有何用?江厉不都说了没法带我同去?”
“到时候你扮成秦问遥的样子不就好了?我相信以你的手艺,应当是足够以假乱真了。”
柳君湅从一头雾水转变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回她:“我确实擅长伪装不错,可再怎么伪装,这身量都很难会有变化,我又不会缩骨,还能变作女子的高度。”
听到此处,沈倾鸾没忍住一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神情之中蛮是懊恼。
“可少拍两下,”柳君湅将她的手拨下来,“本来就不精明,别再打得更傻了。”
瞧他还有工夫调笑自己,沈倾鸾瞪了他一眼,而后又想了半天才道:“不然我去,我虽身形与她不一样,可到底是相差无多。”
谁料此言才出,柳君湅就变了脸色,果断回道:“不行!”
“为何不行?”
“江厉会不会倒打一耙尚未可知,我不能让你一人犯险。”
沈倾鸾心中微暖,可边疆战场她尚且走过,还未把区区一个江家放在眼中,于是劝道:“我身手不错,你若真放心一下,不如你我比试一场?”
说着还真停下了脚步。
这么两年之中,柳君湅也与她交手过不少次,哪能不知她的身手?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让沈倾鸾置身险境,是以口中除了“不行”,便再没了旁的话。
沈倾鸾只得轻叹一声,“咱们若不把握这次机会,日后只会是难上加难。”
江家毕竟是机关重重,唯有与熟知宗堂布局的路锦娘一起进去,才能最方便探得究竟。而若错失了这次机会,他们则需一次次地尝试,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柳君湅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纠结不下。
“你就让我去吧,否则我哪天自己跑了,也给你平添麻烦不是?”
柳君湅被她一句话噎地哑口无言,一双幽黑的眸子瞪着她,两人就陷入无声的对峙与僵持之中。
最后还是柳君湅先败下阵来,扯着她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我自己改良的火器,威力可破城墙,其声更如雷霆,若在江家遇到危险,你便将其点燃,我即刻便会救你。只是记着扔远一些别伤了自己,至于旁人……炸了谁都不要紧,反正他们江家就没一个好人。”
沈倾鸾从军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小巧却威力百倍的火器,当即双手小心地将它接过。
那是个巴掌大的火球,通体乌黑,一头为柄,一头为管,散着浓浓的火药气息。
只看外表,实在想不到它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可沈倾鸾却不怀疑他话里真假,即便他们认识并不久。
沈崇悉心教导的,出皇帝一个恶人也就够了。
为使他放心,沈倾鸾便仔细将其收下,可她心知自己用不着这东西,便调笑一句意欲缓和气氛,“若这火器爆开时的声响足以让你听见,岂不是更惊了江家的护卫?到时候你可记得来快些,不然再丢几个进来也行,咱们直接把江府给炸平了。”
柳君湅面上却毫变化,甚至更凝重了几分,“倘若江家敢伤你分毫,我便屠他满门。”
原先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得了这么一句回应,沈倾鸾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等这句话过了心,她却微微红了双眼。
“亲人”二字一直被她藏在心中,可许久不曾提起,竟也有些忘了那份情义是何模样。
然相隔十年,她似乎又在柳君湅身上体会到了三位兄长曾对她的保护,使她鼻头发酸几欲流泪。
可沈倾鸾忍住了泪水,她伸手搂住柳君湅的脖子,将额头靠在了他肩上。
“谢谢哥。”
她的声音有些沉闷,甚至是带了几分哑,这透露出了她软弱的一面,也是她最大的亲近。
而柳君湅却一下子懵了,垂在两侧的手好似被寒冷的天气冻上,连细微的震颤也无,直到沈倾鸾松开了他。
“我先回去了。”
沈倾鸾说完便离开了,留柳君湅一人站在自己屋中,半晌才从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
最后笑意越来越大,带着几分傻气,可见他心中欣喜。
却说江家那边,则是陶壶煮茶促膝长谈。
“二爷来找奴家,可是想清楚了?”
茶烟袅袅之间,陆锦娘用丝帕不仔细擦拭着杯盏,随口便问了一句。
可她言行之间不疾不徐,显然也没对自己方才所问有多上心,要知晓这么多年江厉也没给她一句想要的回应来,陆锦娘哪怕再怎么期待,也终究是磨成了麻木。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对面的江厉只沉默片刻,便回道:“想清楚了,便依你之前所说,我迎你作为正妻,一生不娶旁人。”
此言如投巨石入湖,在陆锦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伸出的手直接碰上了陶壶,指尖的痛感让她思绪霎时清明。
“今天倒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奴家央求也好,威胁也罢,二爷总要为那亲妹妹守身如玉,今日怎地转了性,想着答应奴家了?”
陆锦娘语气刻薄,紧攥的手指表露出她心中并不如外象看的那般平静。
而江厉亦是垂眸瞧不出情绪,只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失落,半晌才嗫嚅着回道:“今日我见着问遥了。”
陆锦娘听得“问遥”二字,便一挥手拂去满桌东西,瓷器碎裂的声响异常刺耳,却不及她声音尖锐半分。
“二爷今日若是一定要提那小贱人惹我生气,就早些滚回去,免得叫我翻脸不认人,闹出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
在来此处见陆锦娘之前,江厉就已经料到了她会是这么个反应,此时赶紧扯住她的衣袖,提及自己之前想好的说辞。
“我与她滴血认亲,才发觉她真不是我的女儿。”
陆锦娘心绪仍然不平,猛然甩开他的手,口中嘲讽道:“秦问遥是那皇帝的女儿,二爷不是早就知晓?我可还记得二爷曾与我放言说过,即便那小贱人不是你的种,你也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怎么?一个滴血认亲,就能让二爷变化如此之快?”
“当年我虽那么说,却还以为她是我的亲生骨肉,毕竟江临舟说她与皇帝不过缠绵一晚。可今日一试秦问遥果然不是我的女儿,我又怎能相信她之前的话?”江厉说着面露狠色,语气之中也染上怒意。
“她既愿为旁人生养,我也不必再痴缠于过去,今日来找你,是想见她一面与她做个了断。此事过后,我便娶你。”
“二爷当我好骗?”陆锦娘一双眸子紧盯着他,带着探究,亦是冰冷。
“我江厉从来只有戏弄旁人的份,绝不容忍旁人背叛我分毫,这是我一贯的作风。锦娘,我是真对她失望透顶,你若不信,大可在旁盯着,看我是如何与她了结往事。”
江厉其人自私心毒,又从小便是鬼话连篇,可有一点他说的不错,那就是他从来不愿容忍旁人的过错。
陆锦娘听到此处已经信了三分,何况正如他方才所说,即便让他见了江临舟,他的一言一行也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真是假,到时候一看便知。
“二爷既然决定下来,明日一早便可与老太爷说上一声,我也能尽早安排。”陆锦娘说着站起身来,垂眸俯视于他,“只是二爷作派,真是越来越叫我恶心了,我有时候也会想,当初是为何看上你说张丑陋的嘴脸。
不过二爷不必担忧,我这辈子毁在你手上,你就一辈子别想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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