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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


薛氏兄妹和登基只半天的大皇子死了,  秀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榻上教崔茹说话。

        下人说着那些叛贼死得怎样惨,崔道之又是如何英明神武,  言语之间,丝毫不掩饰内心的自豪。

        秀秀垂着眼帘,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大梁的皇室如今被崔道之彻底控制,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婶……婶。”身旁的崔茹埋怨她冷落了自己,拉着她的袖子不放。

        秀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温柔一笑。

        崔茹当日吓着了,  好些天没缓过来,  不过意料之外的,  那日之后,她竟开始发出声音来,虽咬字模糊不清,  但好歹能说话了。

        崔茹开口唤‘娘’那一日,  苏宜玉抱着她险些哭成个泪人。

        如同秀秀所想,崔道之控制了局势后,朝堂上很快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请崔道之在皇亲宗室中选一个人来登上皇位,  他做摄政王辅政,  不过这种声音很快淡了下去。

        因为他们很快发现,  大皇子在作乱时,  为了免除后患,  竟将自己的兄弟子侄一并除去,  就连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这些人找了半日,竟没找着一个能继承皇位的。

        而另一个,则是请崔道之自己登基称帝。

        崔道之自然是再三推辞,  但是个人都瞧得分明,崔道之手握大梁兵权,再加上苏标的禁军和原本就忠于他的陇西大军,已经是当今天下第一人。

        他所谓的推辞只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历来新朝的开国皇帝,都会上演这一出戏。

        改朝换代的势头已经势不可挡。

        夜晚,秀秀梳洗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崔道之则拿着梳篦给她篦头发,远远看去,两人倒真像是一对感情美满的夫妻。

        秀秀望着镜中映照的场景,垂了眼,微微侧头躲过身后的手,却被崔道之重新伸手掰正脑袋,“别动。”

        他的手掌落在她下颚处,带着温润的凉意。

        “头发又长长了。”崔道之收了手,拿起秀秀一缕头发梳着,声音沉稳,“将来盘起来,再戴上冠子,定然好看。”

        秀秀望着镜中崔道之的脸,直言:“我当不了皇后。”

        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她都跟皇后这个位置不搭边,况且崔道之当了皇帝,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将来他后宫里的妃子,必然都是出身名门,心思缜密。

        她既不想同别的女人伺候同一个男人,也不想同她们争斗,她累了,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崔道之手顿了一下,她是不想当皇后,还是不想留在他身边当他的妻子?

        “往后别再说这样的话。”

        秀秀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再吭声,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有些矫情。

        皇后之位,天下多少女子的向往,她凭什么拒绝?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崔道之给她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她只管收着便是。

        就这样过一辈子吧,还能如何?

        床榻之上,云雨之间,崔道之用力吻她的锁骨,随即与她额头相抵,呼吸微重,口中不断说道:

        “……秀秀,我会对你好,你看看我。”

        一边说着,崔道之一边轻啄她的唇。

        秀秀手下是他布满伤痕的脊背,那些伤痕是为她留下的。

        她眼睫微颤,在彻骨的潮湿和热气里瞥见崔道之的脸,烛光中,他离自己那样近,眼中似有万种柔情。

        他说的不错,从他将自己再次带回长安后,一直待她很好,不顾世人眼光,娶贱民出身的她为妻,容忍她发脾气,知道她在利用自己,即便很生气,也没对她如何。

        或许,她心里是清楚他对自己的心意的,所以总是依仗着他的喜欢不断地向他索取,试探他的底线。

        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可怕的事情,她应当会真的喜欢,甚至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秀秀张了张口,在突如其来的汹涌里下意识抱紧身上的人,崔道之身子一僵,显然有些意外,待反应过来,猛地抱着秀秀吻。

        —

        半月之后,元月初五,崔道之在众人的推举下登基,建国大周,年号永安。

        而就在同一日,崔道之举行完登基大典仅半个时辰后,这位新帝便颁布了他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令:

        册封秀秀为后,同时大赦天下。

        新帝没有为自己登基而大赦天下,而是将这道旨意放在了封后圣旨里,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时间,原先那些因为秀秀出身而瞧不起她,甚至跃跃欲试想劝崔道之另娶世家女子的大臣都没了声响。

        新帝这样宠新后,便是做给他们看,叫他们别打歪主意,新帝脾气不好,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新朝建立后的第一个节日便是上元节。

        这日,宫中举行宴会,秀秀怕冷没去,崔道之也由着她。

        等夜静时分,宴会散去,崔道之回来,先去偏殿换了沾了酒气的衣裳,才到寝殿里去。

        然而寝殿里却不见秀秀,崔道之不免脸色变了变,‘唰’的一下掀开毡帘,冲宫人道:“皇后呢?”

        宫人跪下,“……回陛下,娘娘在小厨房……”

        崔道之心头一松,不等宫人说完,便快步离去。

        小厨房内,秀秀正在揉元宵,鬓边碎发落下,粘上她的脸颊,因为神情专注,她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宫女发现崔道之,就要行礼,被他抬手止住。

        崔道之在外头站了许久,等肩头上都落满了雪,才转身回去。

        秀秀进寝殿时,瞧见崔道之坐在榻前看折子,不免有些意外他回来的这样早。

        崔道之察觉到动静,将折子放下,召她过来抱坐在膝上。

        秀秀有些不大自在,挣了下,却听他道:“别动。”

        他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里,丝毫不顾念她身上还沾着厨房的烟火气,“让我靠一靠。”

        崔道之的声音沙哑,透着淡淡的疲倦。

        秀秀挣扎的动作一时停下。

        新帝登基,政局本就不稳,他这些时日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身体自然会吃不消。

        秀秀张了张口,劝他,“好歹今日歇一歇。”

        崔道之看她,“你在关心我?”即便当了皇帝,崔道之也从不在秀秀跟前自称朕。

        秀秀移开眼,“没有。”

        还是这样,她对他还是这样抗拒和冷淡。

        崔道之不作声,只叹了口气,问她:“方才做什么去了?”

        “做元宵吃。”

        “有我的么?”崔道之将下巴枕在她肩膀上。

        秀秀摇头。

        崔道之抱紧她,咬牙,“小没良心的。”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秀秀闻出来,那是桂花酿的味。

        秀秀心中一时复杂难言,转过头去不语。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转眼便又到了夏日。

        崔道之的后宫只有秀秀一人,两人在一起已经三年有余,可是秀秀却始终不曾有孕。

        如此情形下,朝堂上有些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太后几次三番劝崔道之纳妃,都被他否决。

        “皇帝无嗣,地位如何安稳,你是成大事的人,这些道理如何不明白,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便找个老实貌美的宫女给你,待她生下孩子后,抱给皇后养便是了。”

        崔道之只是淡淡道:“娘,儿子和皇后会有孩子的。”

        太后对他的执拗头疼得厉害,道:“你这样想,可瞧她那不着急的样子,可曾想过,她可愿意同你生孩子?老二,你别一厢情愿过了头。”

        崔道之只是不语,很快行礼起身离去,等回了寝宫,看见秀秀正背对着自己睡午觉。

        他坐在她身侧,脑海里回荡着太后说的话,慢慢垂了眼。

        秀秀醒来见他在榻边坐着,不由愣了下,神色中带着些许迷茫。

        崔道之摸她的脸,“起来,叫了太医来把脉。”

        秀秀终于清醒过来,起了身。

        这半年了,崔道之不知给她找了多少个太医,换了多少个药方,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秀秀抱膝道:“不要再费事了,兴许我真的同孩子没缘分。”

        她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叫崔道之抿了唇,他沉声道:“别胡说。”

        又是一副药下去,秀秀苦得皱了眉头,躺在榻上睡去。

        崔道之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在一旁给她扇扇子。

        新药喝了有一个月,还是没有动静。

        外头开始有人以此为借口,发动小规模叛乱,都被崔道之以雷霆之势镇压了下去。

        这样的消息,秀秀自然也有所耳闻,她觉得有些闷得慌,便前往御花园散心。

        暮夏时节,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盛,秀秀在池边亭子里坐下,看着满池的荷花发呆。

        大约一炷香过后,忽见李婆子领着一个长相清丽、身姿婀娜的宫女经过,不免多看了一眼。

        两人瞧见秀秀,神色中却浮现出一丝慌乱,但既然遇上,照理便要请安。

        “参见皇后娘娘。”

        “嬷嬷请起。”自从老夫人当了太后,李婆子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后宫里掌事嬷嬷。

        李嬷嬷起身,下意识将身后宫女挡住。

        “娘娘既然在此赏景,那老奴也就不打扰了,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去给她回话。”

        她躬身时,身后宫女的样貌便露了出来,瞧着与秀秀有几分相似。

        秀秀头上只插了一根简易的木簪,一阵风吹过,鬓角的发丝吹过脸颊。

        她点了点头:“嬷嬷去吧。”

        等到两人的身影离去,秀秀才起身对身后的宫女道:“咱们回去吧。”

        夜间,崔道之一直没回来,内监在外间跪着道:

        “娘娘,陛下被太后留在宫中用膳,怕是会晚些时候回来,陛下特意嘱咐奴婢,让您早些歇息。”

        闻言,秀秀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针线,说:“知道了。”

        她呆坐半晌,起身去挑灯芯,然而眼前却忽地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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