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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8章 大宋虽然变强了,但是问题依然很多


  有包拯为苏洵抗压,当然不坏。

  包拯仁厚,做事踏实,抗压能力强。

  寇季此前带着人翻译巴格达智慧馆的书籍的时候,也曾派人给包拯送了一些书籍过去,让包拯学习大食文,参与翻译大食书籍。

  如今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第一批翻译巴格达智慧馆里的书籍的进士中,只有包拯和欧阳修两个人坚持着翻译工作。

  包拯人在庐州,为自己的父母守墓,闲暇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翻译的相对快一些,几乎一个月能出一本。

  欧阳修在登州担任知州,公务略微有些繁忙,两个半月勉强能翻译出一本。

  寇季就是通过这一件简单的事情,判断出了他诸多门生当中,包拯和欧阳修最踏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苏洵提出了让包拯担任他的副手的时候,寇季就明白了苏洵的目的。

  苏洵就是想找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大哥在一边帮他干脏活累活,他好在一边偷懒。

  由于苏洵年龄幼小,寇季将一个重担压在他肩膀上,确实有些过了,所以寇季就没有戳破苏洵的真正目的。

  寇季在苏洵答应下此事以后,提醒道:“渤海府临海,除了海产以外,还有许多过往的商船。你也可以通过商人,弄一些粮食进渤海府。

  此外,交趾兵马所用的海船,随后恐怕也会停泊在渤海府外,到时候你可以借此从交趾购粮。

  别觉得交趾人少,就以为人家没粮。

  事实上交趾是目前我大宋所有的邦国之中,唯一一个能给我大宋提供大批粮食的邦国。”

  苏洵听到了寇季此话,略微翻了一下白眼,“先生,学生祖祖辈辈虽然世居眉山,可并不代表学生孤陋寡闻。

  学生的老泰山就是做生意的。

  内兄更是长年在川府和福州等地奔波。

  通过他们的口,学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交趾。

  学生知道交趾有粮。

  学生还知道我大宋许多商户,今岁都囤了不少粮。

  他们就等着您这边缺粮,然后好高价将手里的粮食出售给朝廷。

  他们如今等着奇货可居呢。

  所以学生这边要是拿不出真金白银的话,人家可不会把粮食卖给学生。”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直言道:“钱一分也没有。不过渤海府的商税,可以商量,必要的时候免税都行。”

  苏洵听到没有钱,顿时黑着脸道:“那学生只能带着那些俘虏去海里摸鱼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看来你对生意一窍不通。你岳父和内兄不是做生意的吗?你回头去信将免税的事情告诉他们,你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苏洵又不是什么蠢人,他听到了此话,急忙道:“听先生的意思,这里面大有门道?可渤海府内的俘虏,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商人们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粮食运送过来送给他们吧?”

  寇季瞪了苏旭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边摆手驱赶苏洵离开,一边道:“自己回去慢慢想,想通了,你之后的差事就会轻松无比,想不通,那你就等着受苦吧。”

  苏洵见寇季要赶他走,快速的开口道:“先生,学生觉得,文彦博比学生更合适出任渤海府知府,他爹以前是河东转运使,认识的客商多不胜数,结交大户更是多如牛毛。

  文彦博若是出任渤海府知府的话,也许只需要一句话,就有无数的客商运送着粮食赶到渤海府。”

  “滚蛋!”

  寇季喝骂了一句。

  苏洵这小子也够坏了,自己掉水里了,知道出水无望,就想拉着别人一起下水。

  苏洵在寇季的喝骂声中,缩着脑袋逃出了正堂。

  寇季在苏洵走了以后,沉吟着道:“这小子也够坏的,居然拉别人下水。不过他说的也不错,文家也算是世家大族,文家自己经营的产业就多不胜数,文彦博的爹当十数年河东路转运使,也经营了不少人脉。

  我一口气将文彦博提拔到正四品的话,文家为了巩固文彦博的地位,应该会出一些血。”

  寇季思量到了此处,不再犹豫,他提笔挥毫,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疏,将辽国京东道改为渤海府,将自己推举苏洵为渤海府知府的消息,一并告知给了赵祯。

  同时,寇季还提议朝廷将辽国京南道改为琅邪府,并且推举了文彦博出任琅邪府知府。

  此外,寇季还提议朝廷将辽国的西南路、西北路正式的划入到大宋,并且推行府制。

  犹豫辽国的西北路十分庞大、几乎相当于大宋的三府之地。

  所以寇季建议朝廷可以将辽国西北路划分成两个府管辖。

  辽国西北路西头,朝廷如何管辖,寇季不管。

  辽国西北路东头,紧挨着上京道和京南道的这一块地方,寇季建议设立为古蒙府,并且推举了王曾此前看重的张方平出任知府。

  张方平此人,也算是历史上的一位名臣。

  但寇季了解的不多。

  此前王曾推举此人去西州回鹘境内给黑汗国和辽国联军使绊子的时候,张方平办的不错,所以被破格升任为宋州知州。

  如今寇季需要人治理辽土,就突然想起了此人。

  此人虽然名气不显,出身也一般。

  但是能做事,无论上面交给他多重的任务,他都能想方设法的去完成。

  如今的辽土上,就缺这样的人才。

  寇季写完了一切以后,就吩咐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汴京城。

  汴京城内会不会依照他奏疏里提到的安排,那寇季就不能保证了。

  毕竟,他一个枢密使,破格提拔了苏洵为渤海府知府,已经算是越权了。

  若是再将改制后的琅邪府知府和古蒙府知府一并给安排了,那就不是越权了。

  那就是篡权、专权。

  性质完全不同。

  寇季写完了奏疏以后,就离开了正堂,带着人出去安置俘虏。

  炭山等地,经过了凶徒、阿颜部,以及大宋兵马的清理,几乎可以说是没人了。

  几乎所有城池都是空的。

  一些村镇也是空的。

  还有无数散落在各处的孤零零的帐篷。

  正是因为没人了,所以寇季安置起俘虏也容易。

  他只需要依照人数,将俘虏们分散安置,然后再派遣人出任管理人员即刻。

  由于辽地如今都是禁军将士,寇季不想将禁军将士捆绑在一地,所以寇季派遣出去的管理人员,几乎都是从燕云十六州抽调的。

  此外还有一些在军中犯了错误,需要被开革军籍的将士,以及一些受伤的将士。

  虽说禁军出了长城以后,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几乎没有敌人是他们一合之敌。

  但还是有受伤的将士出现。

  一些是押送粮草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受伤的。

  一些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仅仅只有一小部分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有人或许不理解,觉得不上战场的将士,应该不会受伤。

  其实不然。

  在古代,不上战场,依然会受伤的将士很多。

  有被马匹踢伤的,还有被马匹一蹄子踹死的。

  还有在训练场上误伤的。

  还有一些会被野外的狼虫虎豹所伤。

  其中,被马匹踢伤、踢死的,大多是押送粮草的民夫。

  训练场上被误伤的,大多是普通将士。

  在野外被狼虫虎豹所伤的,大多是斥候。

  所以,即便是不上战场,军中经常也会出现伤员。

  寇季将这些伤员安排到了辽土上担任基层的管理人员,并且给了他们十分优厚的待遇。

  他们作为大宋管理辽土的基石,能发会很大的作用。

  就在寇季忙着安排俘虏的时候。

  苏洵垂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年龄比他小一些的小妇人正在院子里等她。

  苏洵见此,略微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小妇人浅浅的笑着道:“等你回来……”

  苏洵板起了脸,不悦的道:“以后没事就待在房内,外面四处都是兵马,若是让他们看到你一个妇人待在家里,难保他们不起待心。”

  小妇人笑着道:“有你在,还有你的先生坐镇,谁敢乱来。”

  苏洵哼了一声,“军中不乏胆大包天的人,也不乏那些胆大妄为的人。就在刚才,就有一个蠢货,干了害人命的蠢事。

  居然还敢在先生面前狡辩。

  结果先生一怒,砍了足足几百个脑袋。”

  小妇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苏洵哼哼着道:“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以后就乖乖待在房里。过一些日子,我要去辽国京东道上任,到时候我会多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护着府邸,到时候你就可以出来转转了。”

  “听你的……”

  小妇人低声答应了一声,陪着苏洵进了正堂。

  正堂内。

  小妇人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小妇人陪着苏洵进了正堂,帮着苏洵宽衣以后,二人坐在了桌前。

  小妇人正是苏洵妻室,苏程氏。

  苏程氏也是个慧智兰心的大家闺秀,在陪着苏洵用饭的时候,见苏洵眉头紧锁着,就猜倒了苏洵有心事。

  “你可是有心事?”

  苏程氏了解苏洵的性子,直到苏洵不喜欢自己人跟自己人拐弯抹角的说话,所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苏洵也没有隐瞒苏程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寇季对自己的任命,以及他即将要面对困难跟苏程氏说了一遍。

  苏程氏听完了苏洵的讲述,不仅没有陪着苏洵一起皱眉,反而一脸惊容的道:“你觉得先生交给你的是一件苦差事?”

  苏洵见苏程氏一脸惊容,疑惑的问道:“不然呢?”

  苏程氏感叹道:“妾身觉得,先生是给了你一桩大富贵。”

  “大富贵?”

  苏洵一脸愕然。

  苏程氏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道:“这生意场上的门道很多,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先生将渤海府一府之地的商税全交给你作主,就是一桩大富贵。

  你要是敢免了渤海府内所有买卖的商税,大宋许多海商,都会跑到渤海府做生意。”

  苏洵盯着苏程氏没有言语,静等着她的下文。

  苏程氏盯着苏洵问道:“朝廷的商税是二十税一,此事你可清楚?”

  苏洵点头。

  他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是却了解朝廷各项税收。

  他从出仕到如今,除了翻译书的那一年以外,剩下的时间都在担任地方官,若是不了解税收的话,很容易被底下的人蒙骗。

  为此他在出仕之前,就好好的学习了一番。

  苏程氏见苏洵点头,便继续道:“但二十税一的商税,只是朝廷定下的,事实上落到商人头上的商税,远比这个高。

  朝廷在汴京城设有都商税院,在其他繁华的府城,也设有收商税之所。

  所有收税的官方衙门,加起来仅有千处。

  而这千处的收税衙门,大部分时候,管的都是盐、铁、酒等官营买卖的税收。

  此外,布匹、骡马等市场的税收,也归他们管。

  但仅限于官市。

  官市外的,他们几乎不管。”

  苏洵听到此处,眉头一挑,沉声道:“那岂不是有很多商人偷税漏税?”

  苏程氏没有回答苏洵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由于朝廷管理商税之所,仅有千处,而朝廷辖下的县,已经超过了千处,所以有很多地方顾及不了。

  又因为朝廷管理商税的衙门,只管理一些特定的生意的商税,所以有很多商税,朝廷都没办法直接征收。

  有鉴于此,朝廷就推行了一种扑卖的方式,将剩余的商税的收税的权力,出售给了地方上的豪门大户。

  而豪门大户在收税的时候,用的是十税一的规矩。

  所以朝廷明面上用着二十税一的规矩,暗中却用的是十税一的规矩。

  豪门大户用此手段,排除异己,笼络人心,几乎将地方上的一切,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所以,你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地方上遍地都是豪门大户的生意。

  而且当地大宗大姓人占据着当地近八成的生意。

  所以现在在地方上做生意,最需要拿到的就是收税的权力。

  每一岁,朝廷各地商税衙门扑卖这一项权力的时候,就是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明面上扑卖权力的钱或许花不了多少,但是暗中塞给衙门、塞给官员的钱却大的惊人。

  有人凭借着这一项权力,赚的盆满钵满。

  有人因为这一项权力,赔的倾家荡产。

  还有人被这一项权力压的喘不过气。

  所以你要是在渤海府推行免税的政令的话,相信有很多活不下去的商人,愿意到渤海府安家落户。

  还有一些海商,会跑到渤海府,完成大宗买卖交易。

  只要你渤海府出具了征税的文书,他们就能避开其他地方的豪门大户的压榨。”

  苏洵听完了苏程氏的话,脸色十分难看的道:“收商税的权力,成了一桩买卖?”

  苏程氏点了点头,“就是一桩买卖。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人借着此事偷税漏税吗?那妾身就告诉你。

  有,有很多。

  只要是扑卖到了收商税权力的豪门大户,一整年都不需要交税。

  一些家大业大的人,他们扑卖收商税的权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交税,借此赚钱,只是次要的。”

  苏洵脸色阴沉的道:“难怪杜甫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程氏迟疑了一下,道:“杜甫所在的杜家,也算是朱门,你我也算是朱门。”

  苏洵脸色瞬间黑了。

  苏程氏继续道:“先生既然将渤海府的税收的权力给了你,那么渤海府内的税如何收,就是你说了算。

  其中的利益,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有税收的权力在,你很容易能为渤海府拉来一大批商人。

  也很容易能借着他们的手,购买到很多粮食。”

  苏洵像是没有听到苏程氏的话一般,咬牙道:“朝廷的商税律法有问题。”

  苏程氏闻言一愣,急忙对苏洵道:“夫君,你可别乱来。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商税律法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庞大到你难以想象。

  你若是向朝廷申明此事,不论朝廷理或者不理,你都会被天下所有的豪门大户针对。

  豪门大户立足于世,一是官,二是商。

  大部分豪门大户,家中有人为官,有人从商,几乎是相辅相成的。

  你一旦被惦记上,你和公公的仕途就完了,景先和轼儿的仕途,恐怕也会跟着受牵连。

  我程家的生意,恐怕也会遭到各种打压。”

  苏程氏提到了苏景先和苏轼,苏洵眼中突然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苏家子嗣有些不太平安。

  苏程氏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婴,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

  第二胎也生了个女儿,有些先天不足,是个药罐子。

  第三胎生了个男孩,就是苏家大郎苏景先。

  只是苏景先情况也有些不对,如今也患上了病。

  第四胎又生了一个女儿,为了避免中途夭折,苏洵都没敢给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八娘八娘的交着,希望好养活一些。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正式名字的缘故,还是因为上天庇佑,苏八娘倒是健健康康的。

  第五胎便是苏轼,苏洵调任儒州知州,带着苏程氏离家的时候,小家伙才五个月大。

  若不是家中有奶娘,恐怕苏洵得带着苏轼上任。

  苏轼由于太小,所以至今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前面的子女,不是夭折就是先天不足,再就是后天患上重病。

  所以苏洵心里十分担忧。

  寇季是不知道此事,寇季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用眼角将苏洵给夹死,顺便以苏洵夫妇为例子,给自己的儿女做一下科普。

  告诉自己的儿女,十五岁的坏小子,祸害人家十四岁的丫头,生下的孩子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然了,苏洵和苏程氏的婚姻,在大宋并不是特例。

  反而是十分寻常。

  大宋大部分的男女,都是这个年龄段成婚生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生下的孩子的夭折率很高。

  毕竟,两个身子骨发育还没有健全的人,一起结婚生子,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包括苏洵在内的大部分大宋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们总会将孩子的夭折,归根于上苍。

  觉得是上苍不给他们为人父母的机会。

  事实上都是他们自己在造孽。

  苏洵想到了自己的子嗣,心里的伸张正义的雄心也就少了不少。

  他盯着苏程氏苦笑着道:“你说得对,我们也是朱门。朝廷真要是动商税律法的话,我们也会跟着吃亏。

  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没办法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也对,我只是一个还没上任的渤海府知府而已。

  名为知府,辖下的百姓,也不过是比我大宋腹地一些大一点的州多一些而已。

  所以我顶多是一个大号的知州。

  我只需要想办法将我治下的百姓养活就行了。

  商税律法的问题,那是先生那种中枢的重臣才操心的事情。

  也只有先生那种人,才敢动商税律法。”

  苏程感受到了苏洵心中似乎有一股不平之气,心疼之余,出声提醒道:“夫君若是觉得胸膛的怨气难舒,可以将此事告知给先生。

  先生以后若是处理此事,也算是夫君出了一把力。”

  苏洵看向了苏程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去害先生。得罪天下所有豪门大户,官家也未必撑得住,更何况是先生。

  先生从出仕到如今,为我大宋做了不少事情。

  我大宋能有今日,先生当居首功。

  先生若是能一直活下去,肯定能为我大宋做许多事情。

  所以我不能将此事告诉先生,让先生去得罪人,遭人针对。”

  苏程氏听到此话,神色有些黯然的道:“是妾身失言了……”

  苏洵摇头道:“不怪你……”

  顿了一下,苏洵唏嘘的道:“希望有一日,先生能有力量改变这个世道,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苏程氏顺从的点了点头。

  苏洵唏嘘过后,看向了苏程氏道:“你去信一封,给老泰山,让他购买一批粮食,沿海运到渤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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