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知进退
皇帝只是随随便便一句：你这个官别做了。
当大臣的马上便明白了。
大多皇帝，就像老天一样，阴晴不定。
任何人的性格，都不是完美无缺的。
朱由检大抵也是如此，如果要论，大概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政治人格有瑕疵。
权力的控制性造就了个人人格，高度专权的皇帝，也就成为了专制时代最有个性的人。
朱由检，是个多疑、暴虐、自大、妄想、偏执的人。
他出山时环境险恶，在客魏势力的裹胁中胜出，必要的防范是韬晦权术的基本功，本无可厚非，但一疑惧心理针对一切任务，必然使得自我走向恐怖。
加上刻意求治，经常鼓励诸臣大胆建言，但臣下一旦有所建言，他却习惯性的怀疑臣下谏诤动机与幕后活动。
此时辽东局势开始恶化，陕西匪患日甚，国家进入国事日非、疲于应付的艰难时期，日理万机的朱由检焦头烂额，原先积累的权威资源丧失殆尽。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温体仁自身有罪，皇帝又开口了，他也不敢再在京中逗留。
很快，温体仁就称病辞职。
至于钱谦益，知道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归乡隐居去了。
接下来，顺着这阵风气，唐辰和他的西厂又查办了一些贪官污吏。
温体仁这个首辅都被他弄倒了，谁还敢小看他。
西厂风头日甚，虽然不及东厂，但远在锦衣卫之上。
朝中众臣也纷纷对西厂畏之如虎。
这对唐辰来说，却并不是好事。
自己和西厂，已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了。
拖了个椅子放在门口，唐辰慵懒的靠在上面，沐浴着秋天温暖的阳光。
反腐的任务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唐辰却开心不起来。
朱由检这个皇帝，经常破格提拔低级别官员，比如自己。
在朝议时鼓励谏诤、辩驳、似乎有明君风范。
但一旦抓住权柄，哪怕是些微瑕疵，亦痛下辣手，予以严惩。
一旦任用，务求急效，稍有差池、延缓、立马撤职查办，甚至诛戮。
以喜怒无常对付群臣，是权术的应用，但权术只是智慧、技术，需要心理较量，杀人立威更能求得实效。
朱由检厉行“用重法以绳群臣”的重刑主义，就像之前支持唐辰大办内宫贪污。
用人太骤，杀人太骤，一言合则欲加诸膝，一言不合则欲堕诸渊。
在唐辰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专制时代的政治权术，杀人立威是树立皇帝权威的一种有效手段。人都有贪生怕死的本能，掌握群臣生死权力的帝王，如能理性运用，却能造就群臣俯首、万民惧服的秩序局面。
但恐怖政治与个体生命尊严相悖，一味强迫服从甚至违背本意、良知和利益的强制性屈从，会使人的尊严受损、人格分裂乃至扭曲，最终激起反抗。
在封建社会，皇帝以独享利益、独占权力资源、独立行使权力形成独裁政治，其一言一行均为权力场的铁律。
唐辰知道，朱由检这个人，用人不专、任人不信，出尔反尔。
堂堂一个皇帝，之前好几次答应过自己的事情，总能厚脸皮耍赖。
而他在政策上的朝令夕改，行为上的有始无终、反复无常，导致自耕农破产，兼之官员贪腐、特殊利益集团转移负担。
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出现严重不公平、不平等，激化了官民矛盾，使农民群相为盗，为明末强大的农民暴动提供了最大的人员支持和群众基础。
西厂也只是他一时兴起重设的。
自己和西厂，是不是该隐退了？
回家做做小生意，陪陪小娘子，岂不悠哉？
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上，一束束亮闪闪的金线，照在身上暖暖的。
想着想着，唐辰便打起了瞌睡。
“唐公子好兴致啊！”
人未到话先至。
唐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
“薛尚书，你怎么来了？”
今天他怎么不叫自己督主，公公，大人，却称呼起公子来了？
薛国观将礼物放到唐辰面前，笑呵呵说道：“明日就是中秋了，我看你这府上也没个细心之人，特意给你送些月饼过来。”
唐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薛尚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唐辰说着，将礼盒打开看了一遍。
薛国观指了指，“不用看，都是些月饼，我知道你的原则，不能受贿嘛，但这月饼可算不上是行贿啊。”
都是普通的月饼，倒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唐辰拿出一个便吃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饿，而是他想看看里面包的是不是金条。
津津有味的吃完了一个月饼。
我靠，还真是普普通通的月饼。
包的还是五仁馅。
“老铁，出来把东西拿进去。”
“得勒！”
唐辰拍了拍手上的饼沫，对薛国观说道：“这点月饼确实不算行贿，不过尚书大人，下次如果还要送啊，就送火腿馅的，我这个人爱吃肉，不爱吃糖。”
不料薛国观却大笑说道：“巧了，我也是爱吃肉，今日家中刚好弄了些野味，我来也正是邀请唐公子到府上喝酒品美味。”
唐辰皱眉道：“你一个礼部尚书，大老远跑来我这，就为了这事？”
“就只为这事。”
唐辰点点头，“那行吧，走吧。”
走到门口，唐辰又想了想，“等等，我得跟夫人报备一下。”
说完，又进屋跟陈圆圆说了一声，才大踏步走了出来。
“唐公子怕夫人？”
“这叫互相尊重，谈不上什么怕不怕的。”
“啧啧……”薛国观竖起大拇指，“尊重这词用得好！”
坐上薛国观的马车，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唐辰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
街上的人们已经开始张罗着中秋佳节的事宜，比起往日，多了不少卖月饼、灯笼的。
这些灯笼形状颜色各异，作果品、鸟兽、鱼虫形状，上糊色纸，题着“庆贺中秋”字样，是用于中秋之夜燃灯助月色的。
街道拥挤，花了好一阵，才来到了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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