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托伦斯塔远郊的荒山,往西南方向走,穿过荆棘丛生的幽暗森林,在悬崖尽头,伫立着一座恢弘的石头古堡。米白色的石外墙被岁月风霜侵袭,有了斑驳的痕迹,攀满带刺的墨绿藤蔓。艳红得仿佛汲满了邪恶鲜血的蔷薇花海犹如月下的浪潮,在城堡周围轻轻晃动。
b国历来是欧洲血族的心脏之国。这座古老的城堡,便是历代的密党亲王的私人住宅——就在一个半月前,这里刚刚换了一任主人。
深夜,在城堡随侍的指引下,威尔、丽莎以及另外几个冒昧而来的年轻人穿过安静的长长的走廊抵达了待客厅,把他们劫持而来、仍未苏醒的人类女孩打横放在了长沙发上,自己也略有点紧张地坐在了旁边,丝毫不见在外面捕猎人类时的嚣张气焰。
这个大厅极为开阔宽敞,穹隆的铜色吊灯跃动着蓝紫色的焰火,显得华丽而阴郁。沙发的背后,是一道通往城堡二楼的巴普洛克风石楼梯。
等了没多久,几人忽然听到了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都立即站了起来,回过身去。
一个灰蓝色眸子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阶上,冷淡地俯视着他们。他肤色十分苍白,但不至于像威尔他们那样,呈现为不祥的死灰色。他穿了一袭黑色燕尾服,领口夹着雪白的领巾,胸前口袋挂着一枚金色的圆形怀表。乍一看,与托伦斯塔随处可见的贵族绅士并无太大区别。
血族的外貌美丑与其力量强弱是成正比的。光品外表,无法判断一个血族的年龄,但可以大致判断出他的力量。血统低劣、家族历史浅薄的吸血鬼,以及那些被前者初拥、从而也成为血族一员的人类,他们的皮肤会僵硬且呈现为暗灰色,獠牙脆弱泛黄,基本不能见阳光。被正午烈日照到的话就会灰飞烟灭。
相反,拥有浩瀚力量的上位血族,不仅拥有高贵优雅、魅惑人心的外表,可以毫不违和地出现在任何舞会中,还可以在阳光下短暂地活动。
威尔等人都认得这个中年血族——他叫格尔特,一直作为这座城堡的管家,忠心耿耿地侍奉亲王。然而前一任亲王在位时,格尔特不知何故开罪了他,权力遭到剥除,并被驱逐出了托伦斯塔。
直到之前的那个腥风血雨的满月之夜,密党权柄斗争白热化,新旧亲王权力交替,格尔特借此机会,以新任亲王心腹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托伦斯塔。
格尔特淡淡地看了几个年轻人一圈:“殿下今天不见客。若是有要紧的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他的吐字方式很独特,带有一种b国旧贵族的优雅感。
虽说格尔特的实力还远够不上上位血族的层次,可也是活了一千多岁的血族。在他跟前,几个年轻人都老实了很多。威尔擦了擦汗,有些拘谨地道:“是的,格尔特先生。我们也不敢叨扰殿下太久,其实,我们今天是来送礼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身侧让了让,露出了沙发上的人类女孩:“自从满月之夜以后,殿下一直没有在密党宴会中露过面。大家都很关心殿下的身体状况,很多人都在对殿下的状况进行揣测……”
格尔特灰蓝色的眼眸瞥向他,平静道:“揣测什么?”
威尔僵了僵,冷汗慢慢下来了。
丽莎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道:“格尔特先生,请原谅我朋友的无礼,还是由我来说明吧。我们今晚意外得到了一个人类女孩,她的血液非常甜美,绝对是猎物中的极品。我们恳请殿下允许我们献上这份礼物,若能让殿下早日恢复元气,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格尔特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陌生的血味。
血是吸血鬼的力量来源,若一个吸血鬼一直不饮血,任他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会衰弱下去。人类或许以为,吸血鬼是不挑食的,因为血都是同一个味道。实则并不然。不同年龄、性别与身体状况的人类,血液的味道也千差万别。譬如常年酗酒、滥用毒品或药物的人类,他们的血液腥中带酸,口感极差,而且也没什么营养。除非是饥不择食或是患了异食癖,否则不会有血族喜欢喝他们的血——就跟肚子不饿到极点,都不会去嚼干草啃树皮的人类一样。
越是年轻健康的人类,就越受血族欢迎。但口感是一回事,血中蕴含的力量高低又是因人而异的——关于这一点,是没有参考的观察标准的。也就是说无法用肉眼看出谁的血比较“有营养”,除非闻到。
纵然隔了一段距离,格尔特也能闻到,从那女孩手指的伤口散发出的让血族着迷的勾人甜腥味……这个味道,对于吸血鬼而言,不仅是味蕾上的极致享受,还蕴含着一股可以让血族充沛元气的罕见力量。
——确实,非常适合现下的殿下。
从满月以后,殿下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一直没踏出过房间半步。之前送进去的食物,他都没怎么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格尔特的态度有些松动了:“这个人类是从哪里来的?”
丽莎笑了笑:“她是托伦斯塔周围的雏妓,我们带走她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我们的行踪。”
几个年轻的吸血鬼会这样推测叶淼的身份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亲眼目睹,与这块小点心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家伙,正是克里斯蒂安家的管家乔治,即是安德鲁最忠诚的左右手。从未听说过安德鲁有女儿,再看这女孩的衣着和年龄,推断出她很有可能是安德鲁那个老色鬼从周围买来的女孩。
他们急于讨好年轻的亲王,再加上没人目睹到他们劫人的行径,故而也没必要节外生枝,特意提劫持的这一段了。
格尔特深沉的目光落在叶淼身上,沉吟半晌,对身边的两个侍从道:“带上楼去。”
……
被打晕的滋味十分难受,脑海中如同在播放走调嘶哑的曲子,叶淼在昏沉中,依稀感觉到掳走自己的人不断在高低不平的地方跃动。夜风呜呜地刮过耳边,喧嚣中夹杂了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大群的蝙蝠扑动蝠翼在凌乱尖锐的树梢钻过的声音。
等天旋地转感消失,她缓缓睁目时,已经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了。
昏暗,古老,华贵,又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这是她对此处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以黑红为主调的房间,宽敞而又压抑。天花很高,浅淡的金丝与蓝玉绘出神秘莫测的图案。金色的吊灯是熄灭的,有种萧瑟的沉寂感。
绮丽的纱帐笼罩着一张暗红的大床,花瓶中插着红玫瑰。在落地窗边,还放着一架漆黑的三角钢琴。
叶淼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坐起身来。
四周静悄悄的,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
倒是没看见传说中的棺材,不过她没忘记自己被半路袭击马车的吸血鬼抓走了,这里必定是吸血鬼的老巢。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吃掉她。但看此情此景,也不难猜到,她很快就要成为这些怪物的晚餐了。
她在b国南部长大,曾经在复杂的红灯区见过有人从狭窄的巷子中抬出浑身苍白失血的尸体,有的尸体甚至被咬断了脖子,是残缺不全的。那都是狂躁状态的吸血鬼杀死的人类,只要想象一下他们临死前的恐惧,血液不断流失的无助感,就觉得心底发寒。
她的下场会和他们一样吗?
叶淼紧紧闭眼,颤抖着吸了口气,抱膝蜷成了一团。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离开这里。应该怎么办才好?
杀掉关着她的吸血鬼?据说银制的子弹或匕首都是吸血鬼的克星,可想也知道,这里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银器。她身上仅有的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包括那枚天鹅胸针。再说,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力气也远在她之上……行不通。
夜风吹入房间,拂动雪白的纱帘。
叶淼一怔,忽然发现房间深处有一扇通往露台的拱门。内心涌出了一点希望,连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冲出了露台。那一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露台下是广阔的荒野,水银色的月光穿透了云层,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海上,犹如神在抖落祂的轻纱……这是一座屹立于悬崖尽头的古堡,她所处的房间位于景观最佳的高塔之上。阳台像是镶嵌在峭壁侧面的一个雪白的圆盘,毫无支托,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塔身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落脚之地,一旦失足坠了下去,等待她的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眺望另外的方向,都是一望无尽的山野。这里应该已经离托伦斯塔很远了,远得看不见任何灯火。
叶淼有些不甘心,踌躇了许久,还是灰心丧气地从栏杆上下来了。
从这里逃跑也行不通,难不成真的只能抹干净脖子,如同待宰的羔羊,等着被烹调么?
高空比地面寒冷了很多,吹久了风也有点受不了。她搓了搓手臂,无可奈何,只能先退回房间中。
就在这时,她余光随意瞥过了靠近大床的地毯,冷不丁看见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浑身一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不对,好像不是尸体……他的身上没有血。
叶淼又惊又疑,观察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贴着围墙,慢慢靠近了这个家伙。
在银白辉光的照拂下,她看到了一个漂亮得难以描绘的少年。
他侧躺着,从四肢的长度,可以看出他并不矮小,是少年修长的身材。仿佛正处于难以忍受的病痛煎熬之中,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冷汗浸透黑发,打湿了他狭长的眼缝与卷翘的睫,浑身都散发着孱弱的病美人感。
从她一步步靠近到现在,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似乎已经昏迷了,完全没发现陌生人的接近。
小时候听过一则古希腊神话,说一个叫做那尔喀索斯的少年爱上了自己的倒影。她常常疑惑,那到底是一个多么自恋的家伙。如今却忽然觉得,如果她是这个少年,照镜子时,也许真的会对水中的剪影动心。
在吸血鬼的房间里出现一个陌生人简直太诡异了,叶淼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她蹲在旁边,犹豫了许久,看这人的胸膛起伏越来越轻微,感觉随时都会死去,似乎没有反抗的可能,终于大着胆子,爬上前去,碰了碰他的手。
他的手是暖的,手心更是着了火一样滚烫。
吸血鬼可以伪装呼吸,可他们的体温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根本不可能有正常人的温度。
这是人类。
叶淼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
囚禁她的吸血鬼,除她以外居然还放了一个储备粮在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王殿下的真身当然不是这么柔弱的。
【脑洞小剧场】
贝利尔:因缺思厅,我可爱的储备粮居然把我当成了和她一样的储备粮~:d
三水子:……(口吐白沫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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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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