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收网
高欢带兵围攻悬瓠,虽然三军用命,奇招迭出。但悬瓠守将王思政意志坚定,见招拆招,最后竟然用巨石堵门,要让全城守军与城池共存亡!
自那以后,东魏军攻城屡屡受挫,城中守军上下一心,开始视死如归沉着应对。一时间战况陷入焦灼之中。
眼见攻城不顺,高欢命司马子如负责督造可以漂浮在水上的水寨,在水寨上起高楼。然后用这样的方式,抹平城外与城墙的高度,让士卒们通过水寨直接上到悬瓠的城墙上。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并且是被陈庆之盖章验证过的好办法,已经被证实过有效!
水寨造好了以后,高欢并未着急投入使用,他在等待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他是没有的,人和双方勉强打平,都没有输的资本,只能上下一心争胜。如果能占尽天时,那么此战必胜!
水寨怕火,高欢就是在等大雨。
左等右等不见下雨,东魏军中将士一日比一日焦躁。高欢下令肃正军纪,有言出击者斩。三军养精蓄锐,就等着出击的命令下达。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日之后,高欢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念盼望的暴雨倾盆。
高欢知道,发动总攻的时候到了,王思政的末日也到了。
今日的天气,敌军的勐火油也好,乱七八糟的引火之物也罢,都将在这暴雨中失去作用。
就连弓箭也用不上了!
今日便是刀刀见血的攻城肉搏之战,没什么花俏可以玩。若是拼人数,守军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于是高欢下令全军出击,各部负责掩护薛孤延本部人马登城。而薛孤延部,则是全部集中于漂浮在水上的水寨内,只要靠到城墙附近,就放下竹竿绑成的梯子,让水寨内的先登死士们冲击悬瓠城头。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然而正当水寨要靠到悬瓠城的城墙边上时,汝水下游驶来了一支船队,领兵之人,正是投靠刘益守没多久的樊毅!
常德水军来了!
“有没有勐士,去报吴王救命之恩的!”
作为旗舰的战船上,樊毅对着船舱内的士卒大吼道。
“我等愿意前往敌军水寨,潜水将其凿沉!”
一大堆士卒抱拳请战,这些人都来自武陵郡,渔民出身,个个浪里白条水性极好!
当初武陵郡水灾的时候,就是靠着水性好,跑得快才捡了一条命。
樊毅微微点头,什么叫军心可用,这便是了。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刘益守可谓结结实实是给他上了一课。
那个大水寨看起来好像是无敌的存在,但樊毅早在东魏军开工的时候,就命人到附近侦查,得到确切消息后,亲自询问了军中士卒具体情况。
樊毅本以为这玩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结果却是被武陵郡本地渔民出身的士卒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
简单点说,就是高欢以为的宝贝,不过是人家渔民玩剩下的东西!
巴蜀所在的长江上游一带,很多汉人甚至是僚人,就以这样的水寨为生,他们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类似的地方,从一艘船到另外一艘船,从一个水寨到另外一个水寨!
这种水寨虽然怕火,但下雨天是无敌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弱点,这种水寨还有个巨大的天然弱点,便是船底破洞后,便会下沉,因为上层建筑太高了,需要很大的浮力储备,光靠材料低密度提供的额外浮力,是无法维持的。
樊毅还打听到,因为进水的部位不同,再加上风浪冲击,这种水寨很少是直接坐沉水底的,多半都会跟楼房倒塌一般,朝着某个方向倾覆!
也就是说,这种看起来十分厉害牛逼的玩意,其实只需要派遣一批水性好的渔民,拿着凿船的工具,把水寨的底凿穿就行了。
那玩意倾覆以后,还能有什么用呢?没有这玩意作为攻城的“奇兵”,东魏军也没法攻下悬瓠城了!
“大船撞过去!掩护那些凿船的勇士!”
樊毅命人打出接舷的旗帜,水军主力便朝着水寨冲刺而去!
……
“高王,梁军水军来袭,水寨已经倒塌倾覆了!”
浑身湿漉漉的薛孤延,冲到山丘上的中军帅帐,对着高欢拱手说道,脸上都是雨水与泪水的混合物。
他们攻城的时候,一支梁军水军冲刺而来,直接冲到水寨所在的河面上,接舷而战。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强,下雨弓弩也用不出来,东魏军在战局中处于优势!杀得那些梁军水军士卒节节败退。
然而在水寨上指挥战斗的薛孤延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些梁军船只冲过来并不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也不是脑抽了想寻死。
人家很聪明,目的性极强。河面上水军士卒与你接舷肉搏,只不过是为了吸引魏军注意,水下一大堆渔民出身的勇士在凿船呢!
等确定水寨下方涌入大量河水后,樊毅果断下令脱离战斗,船队在暴雨中逃之夭夭,消失不见。而感觉到水寨已经发生倾斜的薛孤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只得下令不识水性的士卒们抛弃水寨逃命,这个过程中又被淹死了不少人,这波可谓是损失惨重!
“水寨怎么会倾覆呢?”
高欢疑惑问道。
为了验证水寨的实用性,造好后,他还亲自登上去观察了一下河对岸的悬瓠城,这种水寨虽然行驶速度极慢,但确实可以移动,而且稳如泰山!
薛孤延也不知道水寨为什么会倾覆,但水寨底部进水是毫无疑问的,多半是因为有人将船底凿穿了吧!
这种战法三国时期就有,在东吴甚至有成建制的部队,专门挑选水性好的士卒,水战中负责凿船!
高欢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面色数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罢了,再想办法吧。”
高欢意兴珊的说道,他真的被折腾得有点累了。用水寨在暴雨天攻城,本应该是万无一失之法,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一个小小的王思政,为什么自己就是拿他没办法呢?
高欢心中隐约有个猜想:梁国,会不会集中全国的力量,在打他这一支孤军呢?
如果不是还好,如果是的,那就糟糕了。
……
就在高欢带兵征讨河南之地的时候,东魏在黄河以南的其他地方,形势剧变!
东魏东兖州刺史羊墩,在州府任城宣布脱离东魏,以一州之地投降梁国。周边郡县,纷纷响应,大批不服管理的东魏官吏被软禁,等候发落。
得梁国中枢军令,梁国北海郡太守,青州刺史羊鸦仁,带兵前往任城增援,接应羊墩。与羊墩合兵一处后,梁军继续向北推进,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魏军主力前来平叛。
这一路梁军一路势如破竹,即丘、沛县、高平、兖州城等地皆不战而降,东魏青徐之地大半沦陷,羊鸦仁兵锋直逼济南郡!
泰山羊氏在青徐的关系网被全部发动了起来,该占的,不该占的地方全部被占,甚至一些本不会站队的本地豪族,都开始响应。
形势对于东魏而言极度不利!各地沦陷的战报飞向邺城,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雪上加霜的还在后面。
梁国直阁将军羊侃,带台城禁军兵马,从建康出发走京口上了漕船后,再从京口水路到徐州彭城,与刘益守跟吴明彻统帅的梁国水军精锐,会师于彭城。
羊侃知情识趣的将台城禁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刘益守,心中暗暗可惜。
这一路兵马水陆两军共计数万人,从彭城向西攻睢阳、雍丘,并且在没有遭遇什么抵抗的情况下,一战而克。
睢阳和雍丘的魏军乃是本地招募而来不脱产的杂牌军,作为郡兵本就没有多少作战意志,再加上家小都在附近,他们实在是找不到抵抗梁军的理由。
换句话说,若是过一段时间高欢再带兵打回来,他们还得再投降一次!
有奶便是娘,这是边境底层的生态,无论喊多少动人口号,也抵消不了他们身份与现实需求的尴尬。
梁国这一路精兵,沿着睢水向西北,水陆并进,就跟当年陈庆之北伐去时的路线完全一样。不同的是,这次部队中的水军要强得多,可以跟刘裕北伐时的那一支精锐水军(打出过却月阵)相媲美。
十日后,刘益守指挥梁军攻破陈留郡,陈留太守宁死不降,被腰斩以儆效尤!
又过三日,梁军再以绝对兵力优势破小黄城。同日,得落凋队士卒引路,刘益守派遣羊侃麾下精骑,急行军五十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小黄城以西,魏军在大梁城遗址的屯粮营寨,得粮数万石,兵锋直指荥阳。
攻克魏军粮仓后,梁军水陆并进继续西行,走穿了睢水最终抵达汴口,来到黄河口岸,拿下汴口。
此战歼灭东魏守军千人,缴获槽船百余,收获颇丰。
刘益守命吴明彻水军封锁了汴口外的黄河河面,不许任何船只从枋头向黄河南岸运粮!
汴口是荥阳粮道的关键节点,任何从黄河北岸来的漕船,都要从枋头那边的渡口过来,通过汴口入索水,再走索水到荥阳边的渡口,在那里卸货。
把汴口给卡了,对东魏可谓是“一剑封喉”,打在了最疼最难受的地方。刘益守命吴明彻水军继续封锁粮道,命羊侃带兵南下荥阳,断高欢后路!
刘益守本人,则是在汴口所在县城住了下来,每日处理军务。
忍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抓贺六浑这条大鱼了。等抓到贺六浑,便可以拉开下一幕大戏,刘益守对此非常期待。
……
“世子!世子!大事不妙!”
虎牢关内的签押房里,高洋正在看地图,就听到门外赵彦深在聒噪。
“发生了什么事?”
高洋沉声问道。
梁军在青徐那边攻城略地,以及羊墩反叛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只是目前除了策应荥阳侧翼外,他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梁军围困荥阳,就在今日!”
赵彦深喘着气说道。
“这么快?”
高洋心中一惊,这支梁军不是之前才攻克睢阳么?早在羊墩反叛的消息传来以后,他就已经让段韶回晋州调兵了,只是远水不解近火。
晋州的兵马要南下邺城,还需要一段时间!
“斛律光呢?他在长社还有几千骑兵,让斛律光转移到荥阳吧。”
高洋冷静的分析道,难得他这个节骨眼还能记得斛律光有骑兵在长社,这个地方离荥阳并不远,骑兵一日一夜可至!
“世子,不要指望斛律光了。前些日子,斛律光就借口押运粮草保护粮道,把部曲带到了枋头!那时候您回了一趟邺城,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赵彦深痛心疾首的说道。
高洋心中一紧,他已然明白,斛律氏要反!不,很可能已经反了!只是秘而不宣。
当然了,斛律氏就算要反,也不意味着会投降梁国。
人家可能只是要自立为王,待价而沽。当高欢的嫡系势力镇不住场子的时候,外围的势力自然会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
斛律光若是只躲着不参战,那么只要斛律金一天不公开发檄文说要讨伐高欢,那他们就是东魏的忠臣。
值此危难之际,高洋反而不能对斛律氏怎么样!
“你派人去枋头,让斛律光带兵前往荥阳。”
高洋试图做最后一搏。
“世子,不必去试了。不去试,还能保留一丝体面,去了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赵彦深苦劝道。
“嗯……是啊。”
高洋有些颓唐的坐了下来,已经想明白这些事情了。
他只是年轻缺乏经验,却并不是傻。相反,高洋十分聪慧,学习能力很强。
“那你以为现在该如何?”
高洋面色阴沉问道。
赵彦深不说话,只是双手拢袖行礼。高洋知道对方是觉得很多话说出来很犯忌讳,于是他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对方的衣袖,低沉质问道:“有什么就直说,你是我的亲信,不是我父的亲信!”
“世子,属下冒昧说一句,如今这情况,高王大概很难返回河北了。世子还是回邺城主持大局为好。河南的事情,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救之无用。还请世子速速决断,迟恐生变。”
赵彦深硬着头皮说道。
高洋松开了捏着他衣袖的手,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我父尚在悬瓠,岂能不救?”
高洋有些犹疑的询问道,听到这话,赵彦深立刻把心放了下来。
不怕高洋问这话,就怕对方不说话不表态,那就糟糕了。
“世子,您是高王定下来的世子,然而是不是高王麾下众将心中的世子,还要两说。
世子若是不去争,这位置也未必一定会给世子去坐。”
赵彦深用袖口遮住自己的脸说道。
“你不必如此紧张的。”
高洋拍了拍赵彦深的肩膀说道,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到赵彦深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高洋追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可以一并说了。”
“回世子,不可过分相信段孝先。世子必须得先控制邺城的局面,段孝先带兵回转后见到世子如此,才会心甘情愿的投效。
属下说句难听的话,段孝先当然是娄氏的人,可未必一定是高氏的人啊!”
赵彦深一语惊醒梦中人,让高洋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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