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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神仙怕死,武夫搏命


  “仗剑当空一剑去,一更别我二更回,照亮剑道万古长夜!瞧瞧老剑神李淳罡的名声,多威风?再不济也是桃花剑神邓太阿,虽用老剑神的话说,邓太阿拎着一枝桃花太他娘的秀气,是娘娘腔,可咋也是剑神不是?你再听听你这名字,他娘的剑鬼?是么王八犊子的玩意!”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惹得远远吊在后面凤字营的一众北凉汉子失声痛笑。

  剑鬼?

  即便是一群汉子不是江湖中人,也能听出此名字,的确不够威风,配不上那位在东海之上,一剑叫万人颤抖的人。

  背着赤霞剑的吕钱塘目视前方,心亦往,神亦往,觉得这称号与山鬼公子颇为契合,手中剑斩的就是天上神仙,不叫剑鬼难道叫剑神?

  当空一剑,叫天上神仙皆做鬼!

  景舟骑着马走在前面,手里捧着一黄梨匣子,满不在乎道:“剑鬼便剑鬼,这江湖剑神太多了,剑鬼却只有一个。”

  世子殿下学着老黄的口吻道:“是这个理儿!再下去三百年,本世子也敢说,整座江湖就一个鬼!”

  景舟将木盒一推,盖住里面剑气森森的袖珍小剑,道:“你小子是个疑心疑鬼,你爹的胆子没继承,谨慎倒是学得十足。这十二柄小剑没半点儿问题,将你那心从嗓子眼放到肚子里。虽说匣中飞剑被邓太阿抹去禁制,但小剑依旧存有灵性,只需你用血日夜饲养,几年便能与这十二柄剑心生感应。”

  世子殿下嘿嘿两声,从半空接过盒子。

  邓太阿莫名其妙送他可叫道家大真人轻易化为飞灰的剑匣,说是还当年恩情,谁知道怀的什么心思?

  小心行的万年船,叫山鬼瞧上一眼,总归没有错。

  “瞧瞧,这才是剑神,比李淳罡那老头大气多了,不说两袖青蛇,连一剑仙人跪都不舍得传授人,抠抠嗖嗖。”世子殿下由衷赞叹邓太阿的同时,还不忘埋怨两句老剑神,实在是当初学青蛇剑意的时候,被老剑神打了一个何止“惨”字了得!

  从早到晚,李淳罡剑剑到肉,那是连逃都逃不掉的光景。

  景舟想了想,轻声道:“当年邓太阿在吴家剑冢练剑时,你娘对他有过赠饭之恩,也有过授业之恩,若非你娘,这桃花剑神,早已饿死在剑山上。”

  抱着十二柄袖珍小剑的世子殿下当场震惊,也不觉得邓太阿赠剑香了。

  桃花剑神是不是忒小气了写,这天大的恩情,就只留下飞剑,却不曾留下半分御剑法门?

  景舟嘲道:“你小子别贪心不足蛇吞象,若非邓太阿出手,赵宣素那老小子,放个屁都能崩死你!”

  世子殿下发了两句牢骚,又转回之前的话题,问道:“也不知哪个鳖孙喊出来的剑鬼,当真不恼?”

  景舟笑骂道:“我肚量便那么小?”

  世子殿下点点头,山鬼剑鬼,不过是差了一字而已。

  景舟瞥了一眼世子殿下,淡淡道:“徐凤年,送你回北凉后,我便该去找姜丫头了。”

  世子殿下“哦”了一声。

  空气中只剩下马蹄声。

  行了二里路,世子殿下恍然想起来什么,同是一剑,在天象境和陆地神仙境用来,威力何止是天地之别!

  武帝城上观剑,叫世子殿下差点儿生出一剑开天辟地的错觉。

  徐凤年颇为遗憾道:“你那一剑,咋就没能削去王老匹夫的头颅?”

  对这取了老黄性命的天下第二人,世子殿下恨,亦恨自己功力太弱,不能拆了那武帝城。

  景舟瞪了徐凤年一眼,道:“五百年不得一见,修为直追吕祖的王仙芝岂是如此容易杀的?不论是体魄之雄浑还是气海之广阔,这天下第二人皆是到了常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地步。况且有王仙芝在,这江湖才会多几分生气。”

  王仙芝守在镇守武帝城一甲子有余,所求岂是那“天下第二”的虚名?不过是希望更多人在走投无路之时,能够向前站出一步,而不是只能跪下去,磕头求饶。

  这天下第二人岂止是守武帝城?

  王仙芝镇守的是江湖万千武夫的脊梁!

  “不输不赢?”世子殿下好半晌憋出来一句话。

  景舟点点头,“最后一剑,天门开一线,有仙人妄想飞下,被我一剑斩了,我与王仙芝就此罢手,再斗下去,难免会叫天门大开,到时仙人下凡,凡间便不属凡人了。”

  “真斩杀神仙了?”世子殿下嘴疑心不疑。

  景舟呵呵一笑。

  世子殿下竖起拇指马屁道:“顶天大的霸气!剑鬼见鬼,剑鬼叫仙人见鬼……”

  景舟一踢马腹,朝前轻快而去。

  徐凤年这小子,幸亏没和闲着没事抠脚丫子的李淳罡待久,两袖青蛇真意没学多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狗嘴里吐象牙也就罢了,非得扯着嗓子吐,唯恐别人听不到。

  跟在后面的九斗米老道和舒羞几人,苦笑不得。

  即便是之前对世子殿下半分瞧不上眼的吕钱塘,都抚摸着赤霞剑,抿嘴一笑。

  这位世子殿下,虽仗着有个人屠的爹为人霸道,可有些时候却总叫人厌恶不起来。

  世子殿下打马追上前,喊道:“既然能开天门,为何不飞升?那些牛鼻子一个个烧香拜祖,连做梦都想学一学齐玄祯,白日飞升呢!”

  景舟反问道:“李淳罡不屑飞升,王仙芝不屑飞升,我便瞧得上?”

  世子殿下一愣,不解道:“咋他娘的都不想飞升?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话叫赵希抟那牛鼻子听到,还不得气死?

  龙虎山为了出一位天人,鬼知道明里暗里废了多大的力气!

  景舟讥讽道:“天上飞升证道的仙人,早已抛却人心,未必有几个好货色,多是赵宣素一般贪生怕死之辈,这种神仙,不做也罢。若非王仙芝坐镇武帝城,天门不可轻易开,江湖气运早已消散于无。”

  “黄士龙将春秋庙堂气运导入江湖,这才造就一个大年,武道由此而兴盛,若是由此而下,谁敢说不会出现一个武学盛世?江湖没落,前人绝学失传,天下之大没有武夫一席之地,实非我所愿!”

  世子殿下初闻此等秘事,惊得目瞪口呆。

  难怪最近几十年,高手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人间有人间的道理,秩序当由人皇来定。天人窃取人间气运,必定会影响人间的秩序,人间不人间。我若是飞升,必要屠尽这些高高在上欲垂钓人间气运的神仙,还天地一个清净!”景舟身上杀意凝而不散。

  “狗屁的神仙!”徐凤年骂了一声,又豪言道:“哪天本世子练刀有成,也杀一杀这天上的神仙!”

  。。。。。。

  。。。。。。

  上阴学宫

  一身影从栽满莲花的湖中探出头来,对着湖畔的一座阁楼喊道:“媳妇儿,小舅子从武帝城出来了,连头发都没掉一……”

  气宇不凡,笑起来尤为风流倜傥的年轻人还未说完,便有一物朝着他的嘴激射而去。

  是一枚黑色棋子。

  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张嘴咬住棋子,嘴里含糊道:“媳妇儿,小舅子的命,真硬,比石头还硬!”

  被年轻人称作媳妇儿的女子,拔出有着道家第二符剑美称的红螭,一跃出了阁楼,一剑朝着荷叶旁的脑袋刺去。

  年轻人一个激灵,重新潜入水下,朝着反方向游去。

  一下刻,湖上炸响一声,不用多猜,年轻人便知道又是媳妇的剑气在肆虐湖水。

  游出好长一段水路,估摸着媳妇的剑气到不了了,年轻人才从水中冒出来,身子朝下脸朝上,悠哉悠哉仰泳而去。

  自家媳妇嘛,脾气大点挺好,不然跟万千女子一样骄滴滴,又或者逆来顺受,他还瞧不上眼呢!

  怕媳妇儿也没啥不好,娘说过,有个人怕着,活得久。

  只是有一件事他想不通,咋小舅子就如此难杀呢?

  武帝城中好不容易等到大天师赵宣素出了手,谁知又蹦出来一个剑神邓太阿。

  年轻人也懒得再去想,脑总画面一闪,又回到了那日在武帝城的场景。

  “赵楷求见山鬼前辈。”

  “别前辈不前辈的,听着逆耳。”

  “晚辈不敢。”

  “我先前毁你四具符将红甲,你不怕我再毁你第五具?”

  “怕,可再怕,也得见一见前辈,不然赵楷不甘心。”

  “你小子不用多说了,不纠结杀徐凤年,你这私生子还能多活几年。”

  “徐凤年许诺了前辈什么条件?徐凤年答应的,我能做到,徐凤年做不到的,我愿意帮前辈做到。”

  “别费心思了,命运弄人,你要是早点能遇到我,还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前辈对这金甲感兴趣?”

  “这副金甲虽比不得叶红亭那副可凝聚黄紫气运的甲胄,却也算一件异宝,尤其是这甲胄上的符箓,可聚天地气息,是个好东西。我不喜欠人东西,今日看你的符甲,便与你多说一句话,你想要权势地位,徐凤年并不是你最大的障碍,可你偏偏选了一条最迂回最难走的路。”

  “前辈是想让我放弃杀徐凤年?”

  “这条最难走的路,尽头是死路。”

  “死路吗?杀还是不杀小舅子?”赵楷目光极眺,良久喃喃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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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北凉王府时,徐骁曾答应过吕钱塘、舒羞、杨青风三人,只要几人能护送他徐凤年从武帝城回来,便还三人自由,非但如此,三人要官帽给官帽,要秘籍给秘籍。

  出了武帝城后,世子殿下曾问过三人意愿,舒羞这婆娘最势利,一路提心吊胆走了这么久,总得回北凉王府多拿些东西才好。钱也罢,秘籍也罢,北凉家大业大,拿少了才是没天理。

  瞎了一眼聋了一耳的杨青风还未想好,大剑士吕钱塘则是要了手中的赤霞剑,打算回到当初练剑的广陵江,继续在江边结庐而居体悟剑道。

  听到“广陵江”一词,世子殿下想起来那口口声声说最佩服他的广陵世子赵骠。

  这跟肥猪一样的广陵世子,扬言他梧桐苑中有好些尤物,可惜广陵与北凉相隔千里,他赵膘没有力气远游讨要,不然二人可以换着丫头切磋切磋。

  敢跟他徐凤年抢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头,抢女人,这广陵世子的胆子,还真跟他一身膘一样,肥!

  你不就我,我来就你,不教一下赵骠这肥猪如何做人,岂不是要弱了“徐凤年”三个字的名头?

  一行人稍作转折,来到广陵江。

  广陵江一线潮及富名声,与峨嵋金顶佛光和武当朝大顶并称当世三大奇观。

  当年李淳罡初出江湖,便是在千万观潮人的注视下,踩着潮头过大江,这更是引的无数大侠陆续来广陵江踩水,仿佛不在潮水之上露几手,难以称作好儿郎。之后每年不及八月十八,潮水壮观天下之日,江边一带便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离着江面还有一段路,吕钱塘从车队中分离出来,策马来到世子殿下身前,抱拳重重行了一礼,又转向景舟,神情复杂,最后满腔心绪,都化为了几个字:“必不叫公子失望!”

  吕钱塘走了,头也不回,拎着那柄一辈子都摸不够的赤霞剑走了。

  景舟望着吕钱塘的背影,心有感概。

  因他出手,四具符将红甲提前被毁,这位结庐观潮十年以练剑的大剑士,并没有惨死。

  再过十年,天下大概会多一善用重剑的指玄高手?

  世子殿下拍拍手,摸着良心道:“吕钱塘,是个耍剑的料!”

  十余年不悔初心,只为心中剑道,日复一日在潮中练剑的有几人?

  为了将剑心磨砺得精纯无比,不惜以命相的拼又有几人?

  还有一句矫情的话世子殿下憋着没吐出来:吕钱塘,你他娘的是条汉子!

  徐骁赐了这大剑士一本《卧龙岗驭剑术》,这一路吕钱塘便拼死以命保护他,每战一马当先,搏命冲在最前面。

  温华那最不像大丈夫的人曾说过一句最像大丈夫的话:“男儿欠人钱财不还,欠一文钱也是没卵的!”

  大剑士吕钱塘,一路行来,不欠他徐凤年半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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