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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求你


◎求人应该怎么求?◎

        此言一出,  纪霖深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了下去,眉目刚褪去的暗色重新袭上来。

        他几近压着气,嘲讽道:“你身边三三两两的男人真不少。”

        温蔷迎上他的目光:“你这是把自己也算上了么?”

        “”

        这时,  许逸也走到了两人近处。

        “小蔷!”

        他对温蔷招了招手,  刚才还在参会的时候突然收到她的信息,说有急事要来找他,所以他便抽空出来了。

        温蔷也没有再顾及纪霖深,直接越过他朝着许逸走去。

        两人并排前行,朝着酒店大门进去。

        从背影看,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纪霖深还站在原地,  清落的弧度嵌在逐渐降下来的夜幕中,  西装上淡薄的光线越来越浅,连侧影都阴森森的。

        陈助站在旁边等候片刻,思忖了下,道:“听说酒店里还在举行另一个推介会,是一个名叫逸景山水的度假村项目。”

        “度假村?”纪霖深默念了下这个名称。

        “是许氏和云鼎酒店联合开发的,  目前还没有启动,正处于第一轮融资阶段。”陈助补充道。

        能跟在纪霖深身边这么久,  他自然是随时保持耳聪目明的,  之前第一次在温蔷居住小区见到许逸后,意识到老板对那位小姐异样的情绪,关于这人的信息他早已让人去跟了。

        纪霖深听罢表情有了变化,躬身进入车内,道:“让开发部也写个企划书,  跟云鼎那边联系一下。”

        这句话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助顿了两秒,  才确认老板是认真的。

        纪霖深一向讲求极致的效率,  凡是无法以最小的成本撼动最大利润的领域,  他都不会涉足。早在两年前他便判断了房市的低迷趋势,现如今高端市场更是萎靡不振,这样的地产项目一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之前开发部负责人失误,做出了类似的投资决策,直接被纪霖深撤了职。

        更何谈耗费更高的成本去从别人手里抢这样的项目。

        除非失了智。

        陈助暗自摇了摇头,关上车门,去前面副驾。

        真是色令智昏。

        ——

        第二天,温蔷没有去文星翻译,而是直接来到了致远科技。

        她在准备一周后的一场全球发布会的翻译工作,需要公司近几年的资料。因此,今天跟秦琳请了半天假,来致远的资料库查找需要的文献。

        因为之前她跟资料库的管理人员联系过,也提交了自己所需的材料清单,所以到达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一厚沓材料了。

        温蔷将包放下后去泡了杯茶,便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

        说实话,她今天心情不错。昨天去找了许逸之后,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用意,对方欣然答应帮忙。

        她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积压的阴云算是散去了大半。

        只要先筹集到那笔钱就好了,因为是一小块地皮,而且位置比较偏,想来大公司不会花费那个精力去竞争。所以,以父亲以前的资质,还是有机会的,甚至是有优势的。

        如果迈出了第一步,后续的路或许就好走了。

        像是拨开云雾见月明,未来终于有了些曙光。

        忙碌了一上午,温蔷终于将自己需要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伸了个懒腰转了几下脖子后,她站起身,将那一沓资料抱到了管理人员的办公室。

        那名工作人员对她很热情,听说她不需要后,说都放到她这里就好,回头她再一一放回库房。

        温蔷不好意思让对方劳烦,主动提出她可以帮忙归放。

        “没事没事,我来就行了。不过有些资料是托陈总助从总裁办公室借出来的,我都没想到能拿到。”那名工作人员道,“如果你能帮我顺便拿上去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去跑,毕竟我跟陈总助也不熟。”

        温蔷一愣,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是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现在对方就提了这么一件事,她总不好推脱。她便点点头,答应了。

        到达总裁办公室楼层,温蔷向秘书台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去敲了纪霖深办公室的门。

        开门进去时,纪霖深正起身,拿着水杯像是要去接水的样子。看到她进来,身形停住。目光落到她身上,锐而利,并不是很友善。

        “纪总,这些资料我用完了,来还。”温蔷避开他的视线,公事公办简要说明了来意。

        纪霖深没回应这话,将茶杯放下往她的方向一推:  “正好,帮我接水。”

        理所当然地使唤她,跟第一次见面时假惺惺说不用的姿态判若两人。

        温蔷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正好,但她不想跟他做无用的争辩,将手上的资料放到茶几上后拿起那只水杯,去饮水机前为他接了水,然后为他端去了办公桌上。

        她并不打算与他多说话,放下水杯后转身想离开。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

        “小蔷?”

        温蔷惊了一惊,停住脚步。回过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纪霖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撩眼看她:“他是这么叫你的?”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温蔷沉默片刻,不知道他这问话是何意,“对,有什么问题?”

        纪霖深没回答,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温蔷知道这人脾气古怪,趁他还没说更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前,打算赶紧离开。

        收回视线时无意中往他办公桌上一扫,看到放在一沓材料最上面的一份竞标文件——标识的地点正是父亲想要竞标的那块地。

        她身形一颤。

        “致远也要竞标临江水城的那块地?”温蔷下意识脱口而出。

        纪霖深为她话锋突转有些意外,但还是嗯了一声回答了她。

        “可你不是科技公司么?”

        “有关系么?”纪霖深语气很随意。

        反正想参与就参与了。

        温蔷嗫嚅着唇:“那块地面积很小,而且位置也不是很好。”

        “是,但同时价格也不高,买来屯着。”纪霖深顺手将一份签署好的文件放到一边。

        忽然,他抬眼看到温蔷站到了办公桌面前:“怎么?”

        温蔷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父亲也想要竞标”

        纪霖深手上动作停住,这才明白她刚才啰嗦那些话是因为什么。

        他眉梢微微挑起,表情有了些兴味。

        他不是君子,确实打算暗中阻挠许逸的那个项目,目的为了让许氏资金链出问题。

        但当初决定竞标这块地皮是两个月前做出的决策,并不是为了针对温家,只是想要将那块地作为新的工业园区备用地。

        一瞬间,他明白了温蔷昨日去找许逸做什么。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浅淡一哂:“温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温蔷犹豫着没有立即接话,如果致远科技这样的公司也参加竞标的话,想也不用想,这块地不会旁落。

        她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担忧的神情和父亲疲惫的身影,终于还是艰涩地开口了:“那块地对致远来说并不是什么必争之物,但对我父亲公司起死回生非常紧要,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她想,如果之前纪霖深的报复是一报还一报,那么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没有必要再——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公司主动退出竞争?”纪霖深不听她卖惨,还没等她说完就直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

        虽然是问句,但话语里是明显不会相让的肯定。

        温蔷声音停顿,嘴唇抿住。

        商场厮杀,胜者为王,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合理的。如果现在她父亲的公司没有倒下的话,这块肉他也不见得会拱手让人。

        更何况,现在透露出温氏也会去竞标,纪霖深更不可能放手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办公室安静下来,窗外朝阳透进来的暖白色光束在黄梨花木的每一条纹理里流转,墙角的落地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响声。

        温蔷几乎能听到自己无法平息下去的呼吸声。

        忽而,纪霖深又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思忖了下又补充道:“甚至那份保证金我都可以帮你父亲准备。”

        温蔷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等待他后面的话。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她很清醒。

        纪霖深起身走到书桌前,向后倚靠着。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即使斜靠的姿势,也将她完全笼罩进了他的影子里。

        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缓缓启唇:“温蔷,你求我。”

        “什么?”

        “求我,或许我就答应了。”

        纪霖深侧对着落地窗,立体的五官让一半面庞都半明半暗地匿在阳光里,唇角罕见地微微勾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温蔷看了他半晌,睫毛的颤动终于抑制了下来。她垂下了头,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很多:“那我求你将这次竞标机会让给我父亲。”

        他想看她低头的样子,她就低头。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有很多东西,比骄傲,比自尊,比脸面,更重要。

        她的视线朝下,毫无聚焦地盯着脚边地毯上繁复的纹路。

        耳边是指针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忽而听到纪霖深似笑非笑的语调:“温小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猛地抬头,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观赏的味道,漆黑的瞳仁里只有浓郁的寒意,看不到一丝被动摇的痕迹。

        她明白了,他是不会轻易让出这块地的。

        无论她怎么求。

        不知为何,心里紧绷的弦反而松弛了下来。

        “那就算了。”温蔷淡淡道。

        反正她还能找许逸帮忙。如果保证金到位,加上父亲之前在这个行业的人脉,兴许还能搏一搏。

        不用在这里,被他戏弄一番后,仍旧两手空空。

        纪霖深今天似乎脾气倒很好,也不强迫她,道:“嗯,你说了算。”

        ——

        晚上回到家,温蔷坐到书桌前,照例对着新闻联播进行了两轮交替式中法同传练习。

        夜幕降临,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逸打来的。

        她急忙放下水杯,回拨了过去。

        “  许逸,我刚才在书房没有看到,怎么了么?”一显示接通,温蔷便忙问道。

        冥冥中,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得很不踏实。

        果然,那头传来许逸吞吐又抱歉的语气:“小蔷,是这样的,我之前、之前不是答应有笔资金可以借给你父亲周转么?但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温蔷捏紧手机,呼吸也重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明明另一个项目谈得好好的,这两天就该签订合同然后收到一笔定金。结果那边突然通知说需要再考虑考虑,现在不能签了。你知道现在房地产不景气,工程款都是靠项目之间周转的,真正的活动资金很少,所以现在我公司账面上仅剩的只够日常应急,实在是,实在是”

        许逸那边充满了愧疚,温蔷听着也很着急,现在她唯一的救急途径被斩断了。但是没有办法,她总不可能要求他冒着自己公司资金链缺口的风险来顾她这边。

        许逸只能保证他尽量为她凑到这笔钱。温蔷知道他也尽力了,道了谢,挂了电话。

        第二天在公司忙碌了一天,温蔷努力让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工作充斥着,不让自己有放空的机会。

        但下班的那一刻,一种惶恐与焦虑还是不可避免地袭来。

        地铁上,温蔷握着中间的栏杆,就这么茫然地站在人群里。

        有热心的阿姨点了下她的后背,示意她后面还有座位,她淡笑着摇头拒绝了。

        好像是出于某种心理作用似的,她现在就是想站着,紧紧握着这牢固的栏杆。

        她需要有一个支撑点,才不会倒下。

        两边的长条led屏幕上不断闪现着各种彩色浮夸的广告,广播里清脆的女声通报着即将到达的站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一些人下去,一些人又上来。

        但都与她无关。

        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一方面有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源。

        几乎是在提前宣告,父亲孤注一掷的失败。

        其实她知道,现在去找谁能够一举解决这两个困难,但是她还没有那个勇气。

        她也不是什么都割舍得下的。

        这时,铃声响起,地铁停住了,正好在她居住的小区那一站。

        她怔怔地看着打开的车门,没有迈步下去。很快门又关上了,她继续站在地铁里,直到最后到达父母所在的那一站。

        站在父母租住的居民楼下,温蔷抬头望着窗户的灯光,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在最无助的时候,回到这个港湾,让她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她觉得庆幸,最起码,她还有个去处。

        她希望永远都有这样一个去处。

        蔷薇盛开的院子、恢弘阔大的别墅、宽敞时尚的豪车,这些的失去都并不重要了。

        只要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父母对女儿的到来自然惊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后,温蔷早早洗了澡回到房间睡下。

        但她并不能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出了卧室打算喝点儿水。从厨房那边回卧室,手刚放上门把手,突然听到隔壁父母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她停下了脚步。

        租来的房子墙体斑驳,隔音效果很差,温蔷站在门口,能听出地听清里面刻意压低的话语。

        “老温,你还要贷款啊?”

        “唉,没办法,投标得有本金呐,不然人家那边理都不理你。我知道很冒险,但是不搏一搏,我们家这债务是不可能还清的,难道都压在蔷蔷身上么?”

        “可是风险也太大了,万一没有竞标成功,这贷款可、可怎么还得尽呐”

        “我知道。”父亲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不过我想,到时候我们先办个离婚,把债务都移到我头上,你和小蔷就”

        “老温!你在想什么?”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一下,她背着这么多的债务,以后怎么嫁人,难道还要让她把一辈子的幸福都赔上么?”

        后面母亲还絮絮叨叨地劝了些什么,温蔷没有再听进去。

        她呆呆地站了好久,手一直放在门把上,却没有拧动。

        直到夜晚的凉意一点点从冰冷的地面渗到她的脚心,最终,才重新回了房。

        坐在床上,温蔷抱着膝盖低垂着头,浑身浸泡在黑暗里。

        她想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的纪霖深。

        那个孤傲清冷的校服少年。

        她突然发现,好像纪霖深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

        无论是在巷子里她迷路后让他带她出去,还是在院子里她扭伤了脚让他抱她回去,还是在泥地里她的白鞋脏了让他帮她刷洗,还是她想要去篱笆墙深处摘一朵蔷薇花

        他尽管嘴上从来没有答应过,但从来都满足了她。

        但那个时候,她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因为她是温家大小姐,她从来不会求人。

        所以今天在办公室里,纪霖深才会问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视线越过窗户玻璃看向外面,琉璃一般的眸子映着茫茫夜景中星点的住家灯火。

        蓦地,像云雾散去,有月色照了进来。

        她的眸光微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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