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日后,
清晨。
董拙从宽大的檀木床上爬起来,在貂蝉的服侍下,穿戴好太师衣冠。
然后乘上车辇,在虎卫营的护卫下,前往皇宫。
今天是召开朝会的日子!
东汉国有三种朝会,一种是小朝会, 就是皇帝和几个亲信大臣议事。
这种朝会因为当今皇帝变成傀儡,已经基本不存在了。
反倒是董拙府上,经常会有文臣武将过来商议国事。
一种是例行朝会。
这种朝会每十日一次,在宫中大庆殿定时召开,所有在京高级官员皆要参加。
主要是传达小朝会中,大佬们已经商议妥当的国策,布置具体的执行任务。
一种是大朝会。
在京所有官员, 王公大臣,宗亲勋贵都要参加的朝会。
通常只在祭祀, 皇帝登基、驾崩这种时候,才会举办。
今天,便是召开例行朝会的日子。
大庆殿。
皇帝刘协颤颤巍巍的坐在龙椅上,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
在他旁边,放着一座比龙椅小不了多少的金椅。
董拙大马横刀的坐在上面,比刘协却是威武霸气了百倍有余!
下方百余名文武官员,从殿外走进来,整齐的跪地大呼:“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师!”
“众卿平身!”刘协说道。
文武官员起身:“谢陛下!”
“今日朝会,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刘协道。
太尉杨彪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老臣有事。”
“不知杨太尉有何事,快快奏来!”刘协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杨彪乃是士族领袖,也是当今朝廷中,少有能让董拙忌惮之人。
多亏了他的支持,才让刘协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所以听说杨彪有奏,刘协自然是立刻允许。
杨彪沉声道:“老臣听闻, 三日前太师府亲兵冲入袁司徒府内, 将袁司徒全家押走,却不知袁司徒究竟犯了何罪,竟让太师如此大动干戈!”
“太师……”刘协身体一颤,本就因为酒色过度而发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惨白。
他本以为杨彪会奏些不疼不痒的小事,毕竟大家心里都有数,大事他也处理不了。
可没想到,杨彪要奏的事竟然如此火爆,上来就点名道姓的指向董卓!
其实袁隗全家被董卓抓走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毕竟这事已经发生两天了,而他在长安城中,也非全无力量。
至少朝中大多数文官,还是向着他的。
所以早将此事告诉了他。
但他知道又能怎么样?
董拙干什么,是他能管得了的吗?
但他实在没想到,杨彪在前两日来宫中寻他帮助无果后,今日竟公开在这大庆殿中质问董卓。
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你是真不知道现在谁是老大吗?
还是说你已经活够了, 想找个不错的方式, 驾鹤西去?
可你想死别拉上朕啊,朕还没活够呢!
刘协心中哀嚎, 看向杨彪的眼神充满幽怨。
杨彪抬头,看到刘协难看的脸色,顿时心中暗暗一叹。
其实他并非不体谅刘协的难处。
只是此事,他真的是不能不问。
士林领袖拥有的不只是权力,也是责任。
如今董卓势大,朝中文官团结在他与袁隗身边,报团取暖。
此时袁隗被莫名其妙的带走,若是他连问都不问,日后还如此统领其他文官?
届时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或是委曲求全投靠董卓,或是灰心丧气离开长安,这东汉朝廷的最后一丝元气,就彻底泯灭了!
“陛下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虽然天资聪慧,但对朝局并没有太清醒的认识。
不知道有些地方可以让步,但有些地方,却是寸步不能让的。
董卓势大,我们就更要展现出不惜一战的决心,才能让对方心存顾忌。
自古唯有以斗求和,才能获得和平。而以妥协求和平,只能让对方越加得寸进尺,最后让自己无立锥之地!”
杨彪心中一叹,然后不再看刘协,直接看向董拙,道:“太师,不知对此事,你有何解释?”
“袁隗图谋不轨,阴谋行刺本相,本本相发觉,于是将他下狱,此事有何不妥?”董拙却是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杨彪顿时心头一跳,袁隗联系太平道刺杀董卓之事他是知道的,毕竟当初此事便是二人商议的。
只是没想到,董拙竟如此奸诈,太平道的行刺计划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他顺藤摸瓜找到了袁隗身上。
心知此次袁隗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局势未到最后关头,就算心中已有不祥预感,但总还是要奋力一搏的。
于是追问道:“太师说袁隗意图行刺,那不知有何证据?”
“证据?被抓住的刺客算不算?有刺客指认袁隗为背后指使者。”董拙淡然道。
杨彪继续问道:“刺客?敢问太师,这刺客来自何方,是何身份?”
“刺客来自太平道,为昔日张角之女,受袁隗指使,意图以女色靠近本相,实施行刺。”董拙答道。
杨彪沉思片刻,然后摇头道:“请太师恕老朽直言,太平道本是反贼,若老朽没有记错,太师能够有今日地位,也是因为在剿灭黄巾暴民中立下大功。
太平道不管是出于对朝廷的公愤,还是出于对太师的私怨,派出刺客行刺太师都是不足为奇。
而其事败之后,出言污蔑朝中大臣,意图挑起朝廷纷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伎俩。
若是太师以此断定,袁司徒便是幕后指使之人,只怕既让反贼阴谋得逞,也无法在朝中服众啊。
以老朽之见,太师不如先释放袁司徒,行刺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老朽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幕后黑手终究难逃法网制裁!”
杨彪不愧是士林领袖,朝中大佬。
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丝丝入扣,若不是董拙早已了解其中原委,只怕还这就信了他的邪!
此时董卓当然是不会信这番鬼话的。
但他也确实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来。
毕竟袁隗也非泛泛之辈,他做事谨慎,与太平道一切协议,都是停留在口头上,没有留下丝毫物证。
不过董拙本来也没准备依靠证据抓人,因为这件事的关键,并不在证据上面!
董拙冷笑一声,一双虎目充满杀机的盯在杨彪身上,沉声说道:“杨太尉的意思是,本相冤枉袁隗了?”
“太师自然明察秋毫,但反贼奸诈,未尝不能蒙蔽太师,袁司徒毕竟不是普通人,乃是士族领袖,名望著于海内,还望太师能够详查,还司徒以清白。”杨彪沉声道。
“呵呵呵!”
董拙冷笑数声,脸上杀机忽然隐去,虎目宛如深不可测的深潭,闪烁着不可测度的幽光,淡淡问道:“若是本相不想还袁隗清白呢?若是本相一定要杀他呢?杨太尉,你会如何?”
“若太师坚持如此,则朝中法度不存,老臣作为太尉,不能维持朝廷法度,职责有亏,请陛下允许老臣乞骸骨,告老还乡!”杨彪默然片刻,忽然将手中笏板放在地上,然后对着刘协拜了三拜,神情悲壮道。
看到杨彪这幅样子,其他文武百官也心生兔死狐悲之感,于是断断续续开始有人出列,跟着杨彪跪在身后。
开始人数还略少,但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跪下,最后甚至达到了朝中官员数量的三分之二以上。
“臣等作为朝中大臣,不能维持朝廷法度,职责有亏,请陛下准许臣等告老还乡!”所有跪地官员齐声说道。
百官请辞!
这才是杨彪的杀手锏!
也是他唯一能够威胁董拙的地方。
说来从董卓入京,到此时也有一年多了。
杨彪与董卓同处朝堂之上,也算知之甚深。
所以他知道董卓并非无智之人。
若真是无智之人,也不可能从普通的寒门子弟,一步步成为太师。
董卓会打压刘协的威望,会针对性的杀掉某个大臣。
但他不会杀掉所有朝臣,甚至不会让这些朝臣离开朝廷。
因为这些朝臣都是来自东汉各大世家的嫡系成员,只要他们还在朝中一日,便可以让那个世家恭奉朝廷。
而通过那个世家,又可以影响那个地区,进而影响整个天下。
何为朝廷大义?
便是天下各地的世家,都恭奉朝廷,如此朝廷才是大义。
若是世家不认,那这朝廷也就狗屁不是了。
所以董卓是不会让百官离朝的,甚至不惜为此做出妥协。
这就是朝中会出现这个以杨彪和袁隗为首的朝臣集团的原因。
当杨彪知道董卓抓了袁隗后,他就很清楚。
袁隗是否真的行刺了董卓并不重要。
董卓是否能够拿出袁隗行刺的确凿证据也不重要。
能够救出袁隗的关键,在于能不能让群臣以为,这是董卓要对朝臣集团动手的信号。
只有让群臣认定,董卓这是要对朝臣集团动手,朝臣们才会在兔死狐悲之下,以集体辞官来威胁。
而那时董卓不愿看到手中的朝廷大义失去价值,才可能会选择退步,放袁隗一条生路。
所以,杨彪今日才会在大庆殿中公然质问董卓,一步步引导局势,最终制造出这场百官请辞的大戏!
龙椅上,
从董拙开始说话,便一直扮演透明人的刘协此时更加手足无措了。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各,各位,各位臣工,杨太尉,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弃朕而去吗?朕离不开你们啊!”
“陛下勿忧,朝中有太师主持大局,自然平安无事。老臣无能,无颜继续侍奉陛下,只能告老还乡,日夜祷告,为陛下祈福,愿陛下早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杨彪演技精湛,一秒入戏,只是低头抬头的时间,已经两眼湿润,两行热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身后文武百官皆被这情形刺激的热泪盈眶。
有的已经开始抱头痛哭,还有的站起来痛骂董卓奸贼,祸乱朝纲,目无法纪,该当处死。
哭可以,但骂董卓不行。
看到有官员骂董卓,立刻便有侍卫过来,准备将这些官员带走。
但这些侍卫的行为,被董拙制止了。
董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杨彪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一安。
看来董卓并没有失去理智,也没决定对文官势力动手,今日之事,至少有八成胜算!
董卓面无表情的坐在金椅上,看着下方群臣的表演。
直到大庆殿中混乱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群臣的哭嚎声从高昂变的低沉,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陛下,老臣发现一人,有经世之才,想举荐给陛下,还望陛下能够见上一见。”
“不,不,不知太师要举荐何人,朕,朕,朕望眼欲穿啊!”正在感伤哭泣的刘协听到董拙说话,连忙抹着眼泪说道。
他心里还是很有点逼数的,百官过的不开心,可以选择离朝。
董卓不会跟天下所有世家大族结成死敌,所以不会阻止官员离朝。
但他这个皇帝可是跑不掉的。
百官在朝,他要被董卓欺压。
百官离朝,他更惨。
到时失去利用价值的他,还指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为自家生命安全计,讨好董卓是必须的。
董卓呵呵笑道:“此人就在殿外,请陛下宣他进来吧。”
“快宣太师举荐之人进殿!”刘协闻言,连忙对身边的小黄门道。
“喏!”
小黄门更加不敢耽搁,连忙一路小跑着出去。
朝中百官被这一幕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少正在哭泣的大臣,甚至为此忘记了继续哭。
杨彪更是满脸懵逼的看着董拙,搞不清他在在玩什么名堂。
这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不过他们并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因为殿外很快传来小黄门尖锐的声音:“陛下有旨,宣太师举荐之人进殿!”
随后一位长身如玉,身穿儒袍,面色儒雅的青年,从殿外不疾不徐的走进来。
青年在大殿正中跪下,恭敬的对着刘协拜了三拜,然后朗声道:“罪臣荀彧,拜见陛下,拜见太师!”
“荀彧?”
“可是颍川荀家嫡子?”
“他怎会出现这里?”
“听闻前些日子,他因为涉嫌行刺太师,已经被打入天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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