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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驹里奈


  父亲最初说起那件事的时候,是在晚饭的餐桌上。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谈论时事新闻之类的琐碎事件。所以即使他以一句“里奈你也去参加好了,说不定就合格了呢。”的话做结尾,生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嗯,说的也是呢。”

  如此的回应,便再没有开口。吃完饭,匆匆地上楼,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可能在之后的人生中也是。

  好不容易升上了高中,初中时期的朋友都不在,班级内的氛围也难以融入进去,一开始还会勉强自己,没事的,只是不习惯而已,再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渐渐的,光是待在班级待在学校,都觉得精神备受煎熬。

  同学间的窃窃私语变得意有所指,谈笑打闹像是针对自己的讽刺讥笑。看啊,那家伙一个朋友都没有,下课一个人躲在座位上看漫画,体育课找不到配对的同学只能和老师一组。

  生驹并没听到同学对她的议论,但总是会往这方面联想,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在学校的确没交到朋友,一直是独自一人。

  所以她偶尔会逃课。课外活动的时候,推说身体不适,躲到保健室躺上一节课,或者干脆逃掉下午的课跑到游戏厅打发时间。

  老师也找她谈过好几次话。

  后来,她干脆不去上学,呆在家里。

  她想着,自己终于堕落到了不去学校的最底层,然后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除了一日三餐,很少踏出房门。

  因为有过小学被欺凌的经历,父母并没有逼迫她非要去学校。

  “学校那边我们会去解释的,所以里奈只要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来就好。”

  没有人苛责或是训斥她,家人温柔地接纳了她,大家像往常那样,生活并未因她躲在家中而发生什么变化。或者说,家人努力地维持着往日生活的现状。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揪心。

  小学时期,在学校虽然遭遇了很多事情,但她都努力地挺过来了。可当她高中再次遇上类似状况后,选择了逃避,家人宽容地原谅接受了她。可心中的忧郁烦闷却并没有一丝减少。整日在家,上网浏览有趣的视频,笑过之后,空虚更甚。

  她会一直这样下去么?躲在自己的卧室内,直到成年,内在却没有丝毫成长。

  当父亲在餐桌上谈到乃木坂46甄选的时候,她并没听进去多少。

  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这种堕落到连学校都不去的学生,会有资格站在舞台上。

  所以初选,二次选拔,最终甄选,直到她站在合格成员的中间时,还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我已经帮里奈报名了,就当是出去转换心情也好,总之去试一试吧。”

  当初,如此说着的父亲,恐怕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一路留到最后,甚至成为出道单的CENTER。

  在动荡与不安中,生驹选择给家里打了电话。

  她没有自信,也不觉得自己有站在最前面的资格。

  父母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与勇气,她坐在楼梯上,听着听筒那边一声声的加油,逐渐找回了前进的动力。

  但人生总不会一直一帆风顺的。

  有了朋友与同伴,一起逛街,举办聚会,庆祝生日,一同砥砺前行,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出道,CENTER,广播节目舞台剧,太多太多新奇的体验,一起哭过笑过,幸福的让人觉得是不是在此刻透支了人生中的所有幸运。

  与此同时,像是要中和这种过于轻易得到的幸福,不安降临了。

  从出道单开始,站上CENTER的她,质疑猜忌诋毁,像小刀一样的言语,总是潜伏在舞台上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影处。不经意间在她身上划出一道伤口。

  因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担负着引领全队的责任,她从未抱怨过什么。

  十六人的公演。她得到了第七的名次。

  你看,那家伙不是CENTER吗,结果排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一定会有人这么说吧。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地捶着胸口,沉闷的,痛苦的情绪拥堵在胸口,即便是这样,她依然强撑着笑脸,完成了九天的舞台剧。

  这是坚强吗?生驹并不这样认为。

  她很软弱啊。胆小,怯懦,羞于反抗,所以常常一言不发地承受来自外界的伤害,期望可以自我消化。

  所以在大巴车上,看到了五更发来的消息,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笨蛋。

  很贴切的称呼,不是吗?

  她讨厌被轻视的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什么的,认为自己实力不够什么的,她承认这些,也讨厌承认这些的自己。

  在那个公演的舞台上,业界的残酷只向她揭开一个小小的角,她便内心动荡,溃不成军。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业界的偏见以及武断。

  明明大家都有在刻苦地练习,即使是休息时间也并未放松过,可还是有一半的成员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第二幕,从舞台的侧面,看着被选上的成员在聚光灯下表演。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生驹多少能感同身受。作为“被选上”的她来说,可能会有些奇怪,但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也是属于“没被选上”的那一方的存在。

  她讨厌这种不公,始终难以扭转自己变扭的情绪状态。

  在CENTER的位置站得越久,她越是难以平静。

  四单以来,她遭遇了许多的事件。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刻,也被成员安慰鼓励过,被网络上的恶语所伤,在与成员的相处中被治愈。

  她收获了远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得多的东西。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她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感触,也不会有为她人、为团队付出的想法和机会。

  她想要再努力看看,不是为了她自己。

  “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在二十六号的晚上拨通今野的电话。对方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抛去其他的顾虑,把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

  “就在刚刚,五更通过南乡联系我。”今野说。

  “她说她想做。”

  ——

  “五更逝宵,2号位,CENTER。”

  当那声宣读,如同尘埃落定一般在录影棚响起时。生驹也很难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心情。

  有轻松的情绪在,但那不是全部,失落,悔恨,羞耻,以及遗憾。

  她确实放下了一些东西,不,她甚至不能确信,那究竟是主动的放下还是被动的失去,可这的确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

  她希望从担负全团的重责中,从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中解脱。

  五更帮她达成了这些。

  ——

  休息室内。

  在五更、西野、高山的陪伴下,生驹毫无顾虑地诉说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路历程。她很少和别人说出这些,高山也只了解大概。

  她说得很急,断断续续,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五更会示意她先停一下。

  “没事的,生驹,我们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五更说。

  “大家都是。”西野补充。

  生驹点点头,高山在这时候把纸巾递过去。

  之后,过了大半个小时,一直都没人进来打扰她们。

  五更开门的时候,桥本正扶着门,揉自己的腰,似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们。五更的突然开门,桥本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白石拉了她一把。

  走廊内,成员们都在,没有一个人离去,见五更出来,都凑上前想往里面挤。

  生驹在西野和高山的陪同下,跟着走出休息室。

  她双眼通红,看样子释怀了很多,此刻不好意思地笑:

  “山里大叔应该不会这么丢脸地哭吧?”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成员们的担心,转化为笑意。

  “山里大叔也有脆弱的时候啦。”五更失笑。

  ——

  远处的南乡活动了下筋骨,拍了拍身旁STAFF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大家下班早点回去吧。”

  “南乡桑……”STAFF有些犹豫,“休息室其实有隐藏的摄像机……”

  南乡看了一眼在成员陪同下,离开休息室的几人。

  半晌后,才说:

  “删了吧。”

  “小女生的谈话,我们大人就别参与了。”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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