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第一也没用
1983年6月初。
石桥镇中学食堂蒸笼房外。
夏小溪一手拿着一个小红薯，一手端着打了好几处补丁的搪瓷缸，刚在石墩上坐下准备吃饭，便有同学跑过来道：“夏小溪，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啊，都超过李昊然了。”
“什么，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
“出来了，曹老师刚刚将成绩贴在过道的黑板上。”
大家便都一窝蜂往教室那走。
夏小溪知道自己这次考了第一心里高兴，却坐在那没动，从网兜里拿出红薯，红薯皮也不剥，就那样吃着。红薯皮对她来说也是珍贵的粮食。
站起来的张岚回头看向夏小溪道：“小溪，你不去看看吗？你这次得了第一诶。”
夏小溪有气无力道：“张岚，我快饿晕了，我想先吃午饭。你去吧。”
张岚便又坐回来，掰了一些馒头给夏小溪。
夏小溪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
张岚知道夏小溪不喜欢占她便宜，只好作罢，“小溪，你太厉害了，这次竟然考了年级第一，以后你读高中肯定没问题。”
“考第一也没用，她大伯母下学期就不让她读了，上次她来我们村，想把夏小溪说过我们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呢。”
这话一出，夏小溪抬头震惊地看向王美丽。
其他没去看成绩的人也都看向王美丽。
王美丽收到这么多人的目光越发得意，“那个老光棍最喜欢偷我们村里女人晾在外面的内衣裤头，好吃懒做，长得又丑，所以一把年纪了也娶不到老婆。夏小溪，你以后嫁给了这个老光棍，连内衣裤头都不用做了。哈哈哈哈。”
“王美丽，你这张臭嘴又胡说八道什么？”张岚对着王美丽皱眉道。
“哼，我可没胡说。”
“那看来你的内衣裤头已经被偷过了？”夏小溪看着王美丽道。
“你，你胡说，你别以为你考了第一就可以随便败坏我名声。”王美丽指着夏小溪急道。
夏小溪道：“那你别以为你考倒数第一就可以随便败坏我名声。”
有人听了这话笑出声，班上的倒数第一确实常年被王美丽霸占着，地位牢固。
“夏小溪，你，你给我等着瞧。”王美丽跺了跺脚回了教室。
王美丽一走，夏小溪看着搪瓷缸里食堂免费提供的和白开水差不了多少的汤发呆。
没想到王菊花连初中都不让她读完，她现在才初二，当初她哥去打工的时候说好的，只要她能考上高中就让她读。她知道王菊花心狠，猜到王菊花后面会出幺蛾子，但也没想到王菊花这就等不及了，想现在就想给她说人家。
想到这，她心情沉重，考第一的喜悦也完全没了。
旁边的张岚安慰道：“小溪，没准是那个王美丽胡说八道，她这人就这样，看不得别人好。她就是嫉妒你成绩好，长得比她好看。”作为夏小溪的同桌，她太知道小溪有多珍惜读书的机会了。她也太知道小溪读书有多用功了，这从她每天吃不饱饭还能考第一，就能看出来了。
夏小溪闷闷道：“我大伯母的娘家和王美丽一个村。她说的应该是真的。这些事也是我大伯母能干得出来的。”
不管怎样，她都要想办法读书。她不会让王菊花得逞的。这样一想，夏小溪将搪瓷缸里的汤全都喝完，一点没浪费。自己有力气才能和王菊花斗智斗勇。
吃完饭，两人回到教室，刚走到门口，便听教室里闹哄哄的。
进到教室便看到陈秀秀蹲在那哭。一群人围在那安慰她。
原来她用来报名期末考试后县城出游的一块钱不见了。
这次班级县城游是自愿报名的，参加就要交一块钱的费用，一块钱可不少，但班上大部分人还是报名参加了，实在是去县城太吸引他们了，听说还会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陈秀秀家庭并不富裕，这一块钱还是她从生活费里省了两学期才省出来的。现在要报名拿钱的时候却不见了，这让她顿时两眼一黑，都要哭晕过去了。
“秀秀，我知道你的钱在哪？”王美丽突然道。
“在哪？”陈秀秀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她，满眼希冀。
王美丽指着站在门口的夏小溪道：“就在夏小溪的口袋里。我看到了，她的口袋里有一块钱。”
所有的同学都看向夏小溪。
夏小溪没想到这把火都能烧到自己身上，她看着王美丽道：“按你这么说，班上同学口袋里有钱的，是不是都是陈秀秀的？你嫉妒我考第一，也不能这样诬陷我吧。”
其他同学也觉得王美丽无理取闹：“就是啊，王美丽你这样说话就是不讲理。”
王美丽对着夏小溪气愤道：“谁嫉妒你考第一了？其他人口袋里有钱我自然不怀疑，可是夏小溪你家里穷我们都知道，你每天都只能吃一个红薯，连铅笔头捉不住了也不舍得扔，哪来的一块钱？你肯定是想偷了陈秀秀的一块钱报名参加这次的县里出游活动。”
夏小溪完全没有因为王美丽揭露自己贫穷而感到窘迫，直视她道：“我就是因为不舍得花钱，才存了一块钱啊。有什么奇怪的。你这样揣摩我，我看是因为你自己想偷陈秀秀的一块钱吧，我觉得你嫌疑最大。对了，你还盯着我的口袋，还知道我有一块钱，你是不是还想偷我的一块钱？”
王美丽被夏小溪的话气到吐血，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要是这么想，我天打雷劈。”
“我不信，老天经常不长眼，你要证明你自己。”
“我，我，”王美丽一把将自己兜里的钱拿出来摊开，两张一块的，三张一毛的，“我这么有钱，我至于想偷钱吗？”她大喊道。
“你，你这张一块钱像我的。”凑过来的陈秀秀突然道。
她痛失一块钱，现在见到钱立马走过去看了。她越看越觉得王美丽手中的一块钱像她弄掉的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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