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突围

三哥和另外几个青年人站在地窖入口处，从破损的窗口看到村子尽头群山中惊起的鸟雀，但他只是余光里一瞥，很快就被手边的地窖盖子夺走了视线。

几人刚小心翼翼地走到储藏室门口，发现里面没有异样，阿虎心里一松，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推着满载火药的推车，嘴里哼着歌走到地窖入口边。

“咦？这草垛咋挪位置了，三哥，咱们走的时候没来得及盖回去吗？还是泽姐他们忘了盖上了，没想到泽姐这么心细的人也会犯这种错误，哈哈哈，她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嘲笑她！上回她还说我用了东西不放回原位，还弹我脑瓜崩儿！这回终于轮到她自己犯错了哈哈哈哈哈……”

阿虎笑到一半发现没人理他，都面色难看地盯着七零八落的草垛，觉得讨了个没趣，但也没恼，只是奇怪道：“你们瞅啥呢？”

三哥面色更白了，他本来是那种常年接受阳光暴晒的小麦色皮肤，阿虎看着却觉得他脸白得像偷用了戏班子里花旦的妆粉，很久以前他听过一次花旦唱戏，是偷溜进城里老爷府里头看的，花旦翘着兰花指在台上捏着嗓子咿咿呀呀，阿虎听不懂，但觉得挺好玩，可惜没听完……为啥没听完来着？噢，是被下人发现打了出来。

三哥身体在发抖，但发抖已经是他努力控制住的结果，恐惧像一只攫住他脖颈的手，弓弦被拉到极致，最终只剩下疲软无力。他肩膀无力地下垂，整个人又变回一开始的模样。

明明好不容易决定要反抗，明明挣扎着要迈出囚笼，明明发誓要带所有人出去……但最终临到头还是一场空。

阿虎愣愣道：“你们咋不说话？刚才也是，发生啥了你们说一声啊！我脑袋笨猜不到，但发生啥咱们不都一块儿扛过来了吗？大不了就是再来一轮，咱们不都来过这么多轮了吗？这有啥？别这样不说话啊。”

三哥苦涩道：“阿虎，那不一样。”

阿虎急道：“有啥不一样，不就是死吗？咱们还怕死？死这么多回了有啥好怕的？”

三哥闭了闭眼，天际的微光已经逐渐弥漫开，给天空抹上一层粘稠的白，阳光洒在山腰上，遍地尸块像被镀上了金光，显出一种诡异的柔和。

密密麻麻的鬼群中间，付与轻手腕一甩，瞬间便刀尖向前将刀推了出去，薄薄的刀背微微震颤，表面覆盖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白光——只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外化于行，寻常习武者终其一生也只能摸到以内力调动兵器的门槛，能做到勉强驱使兵器罢了，但他看起来不过束发的年纪，操控手中双刀竟然如此驾轻就熟，那双刀仿佛是他多出的一双臂膀，付与轻以巧劲掷出，只见一道刀光掠过，那对薄刀便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从鬼群中杀出重围，直逼几个高阶鬼门面。

离他最近的两只高阶鬼第一时间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它们赤红的瞳孔只隐约闪过一丝刀光，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指令，血花爆开，那刀转瞬便捅穿了两只鬼的喉咙，脑袋也开了花。

身边腥臭的腐块排山倒海般向他扑来，付与轻飞快从腰间抽出刀鞘，足尖轻踏在另一个扑上来的怪物头上，借力一跃而上，底下一片低阶鬼同时抬头，那少年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绚烂的朝霞映在他眼中，他漆黑的一身劲装仿佛也变得流光溢彩。付与轻余光里瞟到后面几只高阶鬼被刀逼得后退，似乎想躲到树梢后，重新号令低阶鬼进行下一轮攻击。离他最近的两只高阶鬼被捅穿的尸体正在不断坠落，付与轻毫不犹豫地踏着那尸体再次借力，迅速朝几只高阶鬼逼近。

半空中被踩在他脚下的尸体承受不住一般，露出道道裂纹，随着轻微的噗嗤一声，是血管爆裂的声音，肉块在空中突然炸开，像燃了一场血色的烟花，染红了付与轻的鞋底。他像踏着血莲而来，步步生花，那几只高阶鬼已经彻底知道自己上了当，转头便跑，也不管直接将后背暴露在付与轻面前，赤红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一丝恐慌。

付与轻声音发冷：“山上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密谋什么？”

那只先前蹲在鬼群后面想趁虚而入的高阶鬼刚想回头看看自己离他还有多远，转头的瞬间却被一只手卡住了喉咙，付与轻指尖发力，直接将刀尖顶入三分，少年那双天生眼尾上扬的眼睛盯着它，眸底冰冷一片，本来白净的面庞被血色无端衬出几分邪异。

他说：“别装死，我知道你们能说话。”

那被他掐在手里的鬼抖得像筛子，付与轻拎着它掠到树梢高处，底下鬼群头领被杀，群龙无首，爬不到高处，只能在草丛间徘徊。付与轻掌中刀柄转了半圈，鬼被刀尖插入的地方顿时扩大成一个窟窿，那双眼红得更厉害了，简直像吃人的野兽。

付与轻看着它，歪了歪头，嘴角似有若无地扬了一下：“不说也行，等我把你们杀干净了，自然能把她救出来。”

话音刚落刀尖便捅到了底，鬼大张着嘴，瞪着一双眼被薄刀钉在树干上。付与轻脑后束发的发带在方才打斗过程中有些松动，几缕发丝被血浸湿，黏在脸颊旁侧，靠近眼尾处不知什么时候划出一道细口，伤口不大却挺深，只差一点便要伤到眼睛，他甚至已经感觉视力有些受阻，不知是不是错觉。

底下鬼群像涌动的巨浪，一波一波围向山顶。付与轻不敢停留，他隐隐有不详的预感，然而却觉得自己异乎寻常的冷静。慌张和不安像被锁在了盒子里，他知道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盒子便会打开，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心脏被攥住的感觉，当他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没想到还是自以为是地害了乔挽月。

不……现在或许还能挽救。内力运转，他将轻功调动到极致，在山腰丛林间飞掠而过，喉咙里尝到一丝铁锈味，视线中泛起一阵轻薄的雾气，他握紧双刀，竭力压住心中满载慌张与不安的盒子。

乔挽月……你一定要活着……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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