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时刻提防着他
每日去谷长家为谢淮安熬药换药,成了苏凝芷不得不面对的煎熬。
易容丹的效果仅限于脸部,为了彻底打消谢淮安的疑虑,她每日都会在脖子、手背等露出的肌肤上涂抹特制的药膏,让自己看起来又黑又丑,活像个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土拨鼠。
饶是如此,谢淮安审视的目光却一日比一日深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身上一寸寸刮过,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看个究竟。
这日换药,谢淮安盯着她隆起的腹部,语调漫不经心:“舒大夫,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苏凝芷心里咯噔一下。
她本想抵死不认,干脆说自己只是胖,可转念一想,阿虎娘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估计早就把她的事传遍了整个山谷,这会儿再遮掩反倒显得刻意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回王爷,五个月了。”
实际上,她腹中孩儿已经八个月大,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
离开靖王府已是大半年前的事,说怀孕五个月,是为了避免谢淮安猜出她的身份。
谢淮安对女人怀孕几个月肚子该多大毫无概念,纵然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没再追问。
他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夫君呢?怎的没陪你一起来?”
苏凝芷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回王爷,民女没有夫君。”
“哦?”谢淮安挑眉,语气意味深长,“那这孩子……”
苏凝芷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叙述了一个早已编好的谎言:“民女以行医为生,途径狼山时,不幸被一群山匪……”她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糟蹋了。”
狼山是远近闻名的贼窝,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连朝廷都奈何不了他们。
苏凝芷故意扯上狼山,就是为了让谢淮安知难而退,不再继续追问。
谁知谢淮安根本不买账,反而步步紧逼:“本王听说,狼山的土匪凶残至极,连母狗都不放过。他们既是糟蹋了你,怎的没把你留在山上做压寨夫人,让你为他们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苏凝芷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这谢淮安,分明是故意刁难她!
她费尽心思编造谎言,他却刨根问底,半点余地都不留!
怒火和委屈在她胸腔翻腾,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去,脸上还要维持着平静的神色,简直憋屈至极!
她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因为民女……丑陋无比,他们怕把民女留下来,晚上会做噩梦!”
谢淮安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舒大夫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苏凝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跟这男人说话,得时刻提防着他挖坑。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王爷谬赞了,民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淮安似乎对苏凝芷的“身世”格外感兴趣,每日换药时总要变着法地打探她的过往。
苏凝芷被他问得烦不胜烦,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生怕露出半点破绽。
一日,谢淮安突然问:“你既然医术如此高明,为何不去城里的大医馆坐诊,反而要窝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沟沟里?”
苏凝芷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这厮怕是开始怀疑了!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王爷有所不知,民女并非本地人。当年逃出狼山后,身无分文,一路流浪至此,被好心的谷长收留,这才在山谷里安顿下来。民女感念谷长的恩情,便留下来为他医治村民,权当报答。”
谢淮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似笑非笑,“舒女医倒是知恩图报。”
苏凝芷谦虚地笑了笑,“医者父母心,本就应该救死扶伤。”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谢淮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饶舌?
她记得从前他是相当清冷疏离的,惜字如金的。
这日,苏凝芷帮谢淮安换好药,刚走出房门,就被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迎面撞了个满怀。
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小团子却“咚”的一声摔倒在地,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这小团子是谷长两岁半的孙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成日里横冲直撞,像只脱了缰的小马驹似的。
苏凝芷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俯身将小家伙扶起来,柔声哄道:“小娃娃别哭,婶婶不是故意的。”
谁知小团子看到苏凝芷那张刻意扮丑的脸,反而哭得更凶了。
苏凝芷无奈,只得从荷包里掏出一只随手雕刻的小木兔递给他:“乖,别哭了,婶婶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小家伙这才止住哭声,破涕为笑,欢天喜地地接过木兔子,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苏凝芷见状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谷长家。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不多时,乘风便从谷长的小孙子手里拿到了那只木兔子,将其毕恭毕敬地递给谢淮安:“王爷,这是舒女医的。”
谢淮安接过木雕兔子,桃花眸微微眯起,指腹摩挲着兔子光滑的表面。
这精巧的刀工,这熟悉的雕刻手法,分明就是出自苏凝芷之手!
“芷儿,你让本王好找!”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神色阴郁至极。
乘风激动不已:“王爷,若那舒女医真是王妃,那她腹中的孩儿……”
“自然是本王的子嗣!”谢淮安咬牙切齿,“王妃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本王的子嗣逃走!”
苏凝芷自己已经被识破身份这件事一无所知,依旧每日去谷长家为谢淮安换药。
在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谢淮安腿上的伤势日渐好转,断裂的骨头也开始慢慢愈合。
新的骨痂生长出来,连接着断骨,让他的腿逐渐恢复了支撑的力量。
见他恢复情况良好,苏凝芷便建议他:“王爷,如今您不妨试着下床走动,这样有利于筋骨恢复。”
医者仁心,纵然心中对谢淮安仍有怨怼,苏凝芷也不忍心见他落下残疾,余生一瘸一拐地生活。
谢淮安接受了苏凝芷的建议,开始尝试下床活动。
这天傍晚,苏凝芷正在院子里喂鸡,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几只母鸡在她脚下啄食,发出咕咕的叫声,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突然,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苏凝芷抬眸,竟是谢淮安!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鸡食险些撒落。
在谷长家为谢淮安诊治时,她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被他认出,连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刻意避免,唯恐露出破绽。
唯有回到这小屋,她才能卸下伪装,片刻喘息。
如今谢淮安的突然造访,令她不得不再次绷紧神经,如履薄冰。
“王爷怎么来了?”苏凝芷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不是说,让本王多下床走走吗?”谢淮安语气淡淡,仿佛只是闲庭信步至此,深邃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随意地倚在门边,姿态慵懒,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凝芷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叫苦不迭:让你走走,是让你在谷长家附近走走,谁让你走到我这个隐蔽的小院来了?
她这小屋地处偏僻,为了采药方便,也为了避开谷中众人,特意选在山顶,离谷长家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谢淮安腿脚不便,怎么就偏偏找到了这里?
“可您也不用走到这里来吧?”苏凝芷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谢淮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院中盛开的花朵上。
“本王到处走走,见这里花开得正盛,就过来看看。”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转头吩咐身后的乘风,“去把本王的物件拿过来,从今日起,本王便住在这里,直到身上的伤恢复为止!”
听到这句话,苏凝芷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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