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城市创伤
两大一小离开武馆，绕过一条弯弯曲折的小巷，终于到了临近江边的一块荒凉工地。
工地四周围绕的铁栅栏锈迹斑斑，上面印着地产广告的塑料布已经褪色发白，被风吹雨打得腐朽破败。
小顺子轻车熟路，带着方水根和沈淼淼绕到一处倾倒的栅栏边上，算是烂尾楼的入户大门。
方水根边走边四下张望。
眼前两座十来层的烂尾楼已经停工多年，通体变得黑乎乎的。
烂尾楼下的工地坑坑洼洼，杂草丛生。
稍微平坦的地方，都被住进来的居民开辟成了小菜地，种点蒜苗小白菜。
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跟着小顺子从水泥楼梯往上爬，终于到了四面漏风的七楼。
“这是我家，我爷爷就是为了提水回家，才摔下去的……”
走进这套完全是毛坯的两室一厅，小顺子黯然说着，方水根与沈淼淼早已惊呆了。
沈淼淼是本地人，虽然早就知晓这两座已有十年历史的烂尾楼，却还是头一次深入观察。
“你们冬天不冷吗，连窗户都没装啊！”
沈淼淼鼻尖发酸。
想象着寒冬腊月，窗窟窿吹来嗖嗖寒风，爷孙两人却只能卷缩在墙角，相互抱着取暖……
她背过身去，既心疼又心酸。
“环境太差了，比我们村里都差啊。”
方水根颇为震惊。
他环视四周，见阳台上用砖头堆砌了个简易灶台，大概就是爷孙两的厨房了。
阳台附近的墙壁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简直就像是废墟！
“我看网上那些图片，城里的商品房不该是这样的啊？”
方水根有些困惑的望向沈淼淼。
“哼，你看到的那些，都是验收之后再精装修的，这里叫烂尾楼，是云城的疤痕！”
沈淼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是冰冷。
“而且据我所知，这两栋烂尾楼，就是你的心上人江若雪，江家所开发的！”
“江家为什么不把房子修完，非要弄成现在这样？”
方水根更是不解。
“这有什么，大概就是房子不好卖，不舍得继续投钱往下建了呗。”
沈淼淼冷哼一声。
“江家可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哪里舍得继续赔本，至于卖出去的房子，他们根本就懒得再管。”
砰！
方水根狠狠一拳砸在粗糙的沙皮墙壁上，怒声道：“这不是骗人吗！”
“大家都这样，只不过买了这里的住户们比较倒霉吧，反正以后我要买房子，绝对不买江家开发的。”
沈淼淼弯下腰，帮小顺子收拾起生活用品。
方水根犹豫了下，试探问道：“要是有人愿意出钱，帮忙把房子修完呢？”
“哪个冤大头会去做啊，先不说产权问题，光是要弄好两栋烂尾楼，就得花一大笔钱。”
沈淼淼起身，没好气的瞪了眼方水根：“你有钱修吗？”
“……我有。”
岂料方水根迟疑了下，颇为认真的点点头。
得到的，却是沈淼淼狂翻两个可爱的大白眼。
“我信你个鬼，还不帮忙收拾东西？”
三人收拾完一些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小心翼翼的沿着没有护栏的楼道往下走。
“搬出去，今天就搬，不滚的，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还没走到一楼，远远便听得有男人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让方水根与沈淼淼面面相觑。
“我们花钱买的房子，凭什么要我们搬！”
“就是，江氏地产违约在先，十年了都没把楼层封顶竣工，我们是迫不得已才住进来的！”
“没水没电，我们都忍了，这可是花光了我们所有积蓄，才买的房子啊！”
“住在烂尾楼里，我们还得每个月还房贷，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赶我们走？”
动静闹得太大，住在两栋烂尾楼里的住户们纷纷走了出来，围住楼下几个穿着黑T恤的魁梧男人。
“妈的，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哪儿这么多为什么，赶紧滚出去！”
为首的光头大汉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棍，高声怒吼。
“我们今天就是来通知，要是明天还不走，哼，那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一群人闹完之后作势欲走，岂料眼前一花，突然站出来个乡下年轻人。
“你们是江家派来的？”
方水根看了眼那些家伙，手上拿着棒球棍不锈钢水管还有U形锁，顿时眉头一皱。
看这架势，难道还想暴力驱赶这些烂尾楼的住户吗？
“你谁啊你，没事别BB，别挡老子们的道儿！”
光头黑T恤肩扛棒球棍，懒洋洋的斜了方水根一眼。
“你们不盖完别人的房子，现在还想赶人，欺人太甚！”
方水根沉下脸来，怒声道：“江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嘿，巧了，我们可不是江家的，你爱骂就骂吧。”
一群人嘻嘻哈哈，全然没把方水根当回事，笑嘻嘻的自顾走远了。
“……”
方水根捏着拳头，目送这些家伙远去，眉头皱得更深了。
居然不是江家派来的，那他们凭什么来赶人？
难不成，是江家把烂尾楼又卖给了其他人？
心事重重的回到沈家武馆，小顺子的爷爷，已经安顿在了院子西面的厢房里。
方水根亲自抓药熬药，晾凉后让小顺子喂给老爷子喝完。
这才在沈如龙的眼色之下，跟着出了门，来到院中的葡萄架下。
“水根，你老实跟我交个底，老爷子的病情到底咋样？”
沈如龙有些严肃的问道。
“年老体衰，又加上常年爬上爬下，腿关节磨损严重，现在这样摔了一跤，只怕……”
方水根迟疑着没有说下去，在沈如龙的注视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只怕就算治好了身子，以后也没法下地走路，只能坐一辈子的轮椅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
“麻绳专挑细处断啊……他爷爷要是瘫了，小顺子这孩子可怎么办？”
沈如龙愁眉苦脸，惆怅摇头，背着手缓缓走了。
“喂，还等什么呢，赶紧去把那套西装换上，时间快来不及了！”
方水根站在原地，心里也有点发堵。
他并不愿意多管闲事，可望着孤苦无依的爷孙两人，就觉得有口恶气出不来。
交了钱没有买到好房子，现在还得被人赶走……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没等方水根多想，背后冷不丁响起沈淼淼的催促声，明显是要带着他去参加那个什么云城时装周年展。
“哦哦，马上马上。”
方水根一拍脑门，不愿多想，一溜烟跑回房间去换衣服。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拉开。
沈淼淼转身，看着门口那个焕然一新的方水根，不禁娇躯一震。
我那个去，这还是乡下土包子方水根？！
简直帅得像是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男明星！！
平心而论，方水根的五官并不太出彩，可是眼下这么一捯饬，居然出奇的变得帅气逼人！
“我穿得不好看吗？”
见沈淼淼一双乌溜溜的妙目眨也不眨，死死定格在自己身上。
方水根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穿正装，不禁扭头打量，低声问道。
“啧啧……一般般吧。”
沈淼淼猛地回过神来，俏脸一烫，转过身去，脚步莫名变得飞快。
糟糕，我居然对一个土包子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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