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邵府过端阳(2)
第104章 邵府过端阳(2)
林金蔓对于他们所谈军政之事并不感兴趣,便站到梧桐树边花坛的台阶上,看两个小孩子玩闹,不觉就看得出了神。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还好吗?”
这一句问话再简单不过,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思忖了半晌,也简单答道:
“我很好。”
她感觉那声音离着她又近了些:
“那……怎么瘦了这样多?”
这问话比上一句声音更轻更小,却搅起她胸中猝然涌动起数股暗流,好似自己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毫不费力地一下子就揭穿了。
那数股暗流在她胸中倏地就积聚成了千股万股,好似按捺不住顷刻间就要喷薄而出,冲撞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她翼翼小心地压抑着那暗流,胸口憋得异常难受,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在颤抖,就在她快要透不过气来的那一刻,那暗流终于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道:
“哪里有?不过是夏天到了,衣服穿得比先前单薄了些。”
她这一回头,梧桐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光都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给她秀美的容颜倏忽间镀了一层柔光,那层柔光把她眉眼间的秀美酝酿得清新脱俗,宛若天上的仙子一般。
看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好像凝固住的样子,她只道他对着自己,如今也不过是感慨无语的情状,心中无来由地尴尬起来,便没话找话道:“九月我就要去沙城大学念书了。”
见不到他是一种煎熬,如今见到了,却未尝不是另一种煎熬。
他望着她转过头去,只把一头漆黑如瀑的秀发对着自己。
那头发越过她单薄消瘦的肩膀,服帖地垂在她的背后,他想起当年她刚来邵府时,还是一头俏皮的齐耳短发,如今竟然长得这样长了。
他正出神地想着,一阵夏风吹来,将几股发梢吹得飘飞起来。
那发梢起起伏伏好似就要往他胸口扑过来,引得他想把满腔的心里话都要说出来给她听,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哽得他胸口极其难受。
他喉头动了动,只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那很好。”
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话。她望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他望着静默不语的她。
“唉呀呀,几位少爷小姐们在这儿呢——”
邵家的老佣人张婶拿着一把五色彩线走进了后院,身后还跟着林家的安娜婶婶。
张婶将手里的彩线冲着林金蔓扬了扬,喊道:
“金蔓小姐——您往年端阳节都带着二小姐编着玩儿的五彩手绳——“
等到近处,张婶一脸笑意地朝林金蔓说道:
“刚刚夫人同林先生、林太太聊起来,这位洋人太太一听就来了兴致,非说要学学怎么编这个精致的小玩意儿!这不,太太让我把线找出来了,不过啊,这活儿,还得您来教才行!”
说罢,她把那一大把五色彩线往梧桐树底下的高几上利索地一放,又笑道:
“我再去给你们找一些小东西作配饰,做出来的手绳才更漂亮!”
说罢,转身便往洋楼里去取东西,走了几步,路过邵霆玉身边时,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林金蔓嚷道:
“金蔓小姐,咱们少爷今年是本命年呢!您的手最巧,给他编个龙鳞纹的手绳吧,图个吉利。”
林金蔓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众目睽睽,她断不好直言回绝,只得勉强轻笑着点了点头。
张婶得了她的应允,又朝邵霆玉笑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金蔓将高几上那一把五彩线展开,只见那线有青、白、红、黑、黄五种颜色的细股棉线,也有粗股的也是五种颜色的金边锦线。
安娜婶婶对这五彩手绳尤其感兴趣,她学着林金蔓的样子,将那细股的五色线聚拢对折后,在对折的中央位置拉出两寸多来,朝一个方向拧紧璇转后打了个蛇扣用作拧扣,然后将拧扣拿夹子夹住固定在那琉璃果盘的盘沿上,再把左右各五股线按相同颜色排列好顺序,左一根白,右一根白从外往里、从上往下编,然后是左一根黄,右一根黄……
林威尔和邵霆珍刚起了个头,那十股线就乱麻似的绞作一团,怎么都理不开了。
林金蔓没法儿,便让他们一个挑了个喜欢的颜色的粗股金边锦线,只教他们打个简单的辫子结,顺着一根绳子往下编,两个人倒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有一比高下劲头地认真编起来。
不一会儿,林金蔓和安娜的正儿八经的十股五彩手绳编好了,在结尾处打了个双耳结,穿在开始做好的那个拧扣里。
林威尔和邵霆珍编的虽不算工整顺溜,但好歹是像那么回事,林金蔓帮他们在编好的绳结两端打了个活动的蜈蚣节,总算是大功告成。正好张婶又不知从何处寻了些小铜扣、银吊坠的小东西拿过来,给他们系在手绳上了作装饰,煞是热闹好看。
趁着大家兴致还在,林金蔓又教了些简单上手的编法,自己也拿了几股蓝色的粗股金边锦线,朝坐在竹椅上和林怀青谈笑的邵霆玉望了一望,又低头认真地编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那高几上便摆满了大大小小二十来个编好的五彩手绳。
林金蔓选了几个像样的,请安娜婶婶拿给邵夫人和林望道,又挑了一些让张婶分给佣人们,图个喜庆,剩下的就给梧桐树底下的人分了。
她拿了两个蓝色金边线的龙鳞纹手绳,只作随意般递给坐在竹椅上谈笑的二人,道:
”这两个是给你们的。”
邵霆玉默不作声地接了她递过去的手绳,端详片刻便直接要戴在手上,无奈那双耳结有些大了,他单手套弄了半天,硬是没有将双耳结按进那拧扣里去,不由得抬头往林金蔓望去。
一旁早就戴好了手绳的林怀青此时见他发愣,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帮他将那双耳结按入拧扣里。
按好后,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道:
“金蔓,你这就有些厚此薄彼了!怎么军团长这手绳,比我这个要粗了许多?”
邵霆玉定眼一看,果然如此。
两人手绳所用的线虽是一样的,编花纹路好似也差不多,但那手绳的线身却不同。
林怀青的手绳只两股线交错编织,线身形状扁平,而邵霆玉的手绳则是多股线立体交叉,手绳线身真如那蛟龙一般,圆滚立体,纹路分明。
林金蔓闻言耳朵一红,没好气地说道:
“你嚷什么?没听刚才张婶说么,人家今年是本命年,我才编的这个难弄的龙鳞纹,你还是沾了人家的光呢!”
一眼望过去,看那林怀青一副憨相,竟然好似还要同她辩驳几句的样子,而一旁的邵霆玉,脸上神色也有些古怪起来。
她不由得心中一急,快口朝林怀青道:
“这龙鳞纹还是杨素芬教我编的呢!你这么想要,改明儿你求求素芬,让她亲自给你编吧!”
这话一出口,倒把林怀青闹了个大红脸,林金蔓见终于堵住了他的口,口中冷哼一声,再不说话,转身便往洋房那边去了。
只剩下林怀青一脸苦笑,尴尬地用手指指了林金蔓的背影,向着邵霆玉道:
“你看我这个堂妹啊,平常柔顺得像只乖巧的小猫咪,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怎么像只老虎似的,刚才我真以为她要伸出尖牙利爪来撕扯我呢!”邵霆玉亦是望望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笑,也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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