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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新朋友


蔡氏连着卖了两日的包子后,也就到了县学开课的日子。

走时春归硬要一人一两银子地分过去,少了份束脩省了不少银子,如今两人都渐渐大起来了,手头上还是要有些银钱。然而两人死活都不肯收,直到祁佑拿出钱袋子,里头赫然是几粒碎银子。

“这些是我与知行平日里抄书攒下,春姐不必担忧。”

春归这才作罢,又想着嘱咐几句,祁佑又抢在了她前头。

“这两日我已跟里正叔和陈家两位大哥说好,若家中有事,春姐尽可以去找他们。”

祁佑停下来抿了抿唇角一脸郑重:“只一件。”

“春姐再勿一个人行事,万事别一人担下。”

他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这两日他与知行加固了门窗,将院儿里的栅栏足足绑了两人高的长度,又将几块地里的芋头番薯该松土的松土,该除草的除草,短期内要干的活儿都干了才作罢。

“李爷爷那儿我已跑过一趟,田地里的农活儿再过些时日便会做起来,一早说好的,到时志远也会到咱们家来跟知平作伴,小宝跟志远年岁稍长些,也制得住知平。”

这样絮絮叨叨说着,把一旁的蔡氏和李志存看得直笑。

蔡氏:“要是旁人不知道的看了,指不定以为祁佑是春归的亲弟弟呢!”

祁佑听了这话不作声,只满眼认真地看着春归。

知行则在一旁跟知平通气儿,绷着脸告诫他平日要乖些,知平一连多日被哥哥姐姐训,此刻更是连连点头。

见两人这般模样,春归也只好郑重地点头应下。县学一月只放三日假,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回来,前头又出过柳贵那样的事,两人不放心是正常的。只是过了年后,又经了这一事,春归倒越发觉得祁佑已是个有担当的大人,颇有他当家的势头。

这样互相嘱咐过后,李志存才催了一句。

祁佑语气一顿,深深地看了春归一眼后上了车。

山路颠簸,两人也不愿让春归送,她也只好作罢,只在门口目送驴车远走。

直到驴车行到山路深处,村口的几间屋子没了踪影后,祁佑才偏过头,沉默地看向远处。

蔡氏见状安慰了几句:“你俩不必忧心,春归心中有数的,何况还有我们几个在旁看着呢。”

祁佑面上谢着,心里却有几分无奈,有旁人看着有什么用,这大半年处下来,他算是摸清楚了那人的性子,平日里对着他们温温和和的,其实比谁都要坚韧,护起短来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仗着比他们大了几岁,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做起事儿来更有几分冲动。

这样的一个姑娘,还是得时刻看着才好。

想到这儿,他心口隐隐有些冲动,又不自知地压了下去。

没一会儿便到了镇上,李志存先将蔡氏放到老地方的摊位,再将祁佑和知行送到县学门口。两人早已熟悉了路况,门口又有专人引路,与李志存道了别后,便进了县学的大门。

镇上这所县学位置偏镇子郊外,足有几十年的阅历,迎来送往了一批学子。当今重文后又翻修了一遍,较之前大了许多。学子们住的地方另开辟了一块,虽每间房都是一排的大通铺,但因入学的人少,也只住了三人,祁佑与知行是头两名,拿了号牌进了首间。

进去时里头站了一个俊朗的少年,正垂头翻着书册,见有人进来便展了眉,笑着招呼:

“总算等到你俩了。”

祁佑与知行对望一眼,便敛了神色淡淡一笑。

而这人似有十足的热情,放了书册走到他俩跟前,往后头的通铺一坐:“成了,少说也要在一块儿住上一年半载,别端着那正经样儿了。”

“那是你俩的床,我叫周晗,字博雅,以后喊我大名还是表字随意。”

他自报了家门,祁佑与知行也该回声,而他俩正欲开口时,那周晗却抬了抬手:“我知道你俩,我老师近日每每说起你们都得狠批我一顿,我可是记住你们了。”

“程祁佑,柳知行,院试头两名,齐老秀才的得意门生。”

他这一连串地蹦出来,倒叫祁佑涌上几分思绪,想到了什么后他挑了挑眉:“彼此彼此。”

能知道齐老秀才的,想必就是齐秀才口中那位一道从京都下来的那位秀才。没想到他怀里那封引荐信还没送出去,那位老师此刻便已为他们做了安排。

两人将带过来的行李归置,周晗在一旁半躺着说话,想来是不拘小节的人物。

“老师是特意把我安排到这儿与你们住一起的,那你们是从哪儿知道我的,齐秀才与你们提起过我吗?”

这幅自来熟的模样,倒叫知行都觉着无奈,不知怎么应付。

祁佑归置了床铺后回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时齐老师给了我俩一封信,让我们交予县学里的夫子。当日也说了些与夫子的交情,和你这位在京都有才名的秀才.......”

见他眼神一亮,祁佑继续说道:“.........并嘱咐了与你好好打交道。”

周晗拍了拍掌:“好说好说,都是同窗了,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他本就是厌了京都那等紧张博弈的氛围,家中门风虽严谨,但也不到严苛的地步,他也还是秀才之名,有个一年半载可以松懈,索性老师退隐后便也随着他来了这里。本就是随性而至,正巧眼前这两人还真有些符合他胃口。

“头一回见面,也没什么准备的,正好我这儿有几把从京都带过来的扇子,就送与你俩!”他说着就起身从旁的书桌便边拿过两个锦盒。

他一说扇子,祁佑便抬了头,心中隐隐有些念头。

周晗递过去两个锦盒,乐呵呵道:“这扇子去年在京都兴起的,样式新鲜不说,扇面的题诗与画样儿也相得益彰,我这回出来就带了两套,听说又出新样式了,可惜我人已经来了这儿。”

他行事大方,送出去的是最爱的两个样式,祁佑谢过后接了,将手上的信放至桌边,与知行一道打量起了那锦盒。

周晗一声喟叹:“这上面的诗连老师都夸赞过,说是虽有几分青涩,但立意巧妙。听说也是要科举的学子,若是可以我十分想结交一番。”

“祁佑,你可见过这扇面?近日我去你们这儿的镇上闲逛,倒是有同样式的,不过听老师说你俩平日里不常上街,若是有了一样的扇子,我再与你俩换换。”

祁佑眉心一跳,那锦盒外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这副形态.......还真不巧,他当日眼睁睁地看着春归从头到尾落的笔,家里还有一整套那郭如意送过来的样品。

他抿了抿嘴,与反应过来的知行互相对望,又看看眼前还在追捧设计这扇面和写下那几首诗的人的周晗,有些不忍心打断。

知行直爽,刚想开口,祁佑便微微摇头示意。

虽有齐秀才提点彼此交好,但初初见面,这样的事儿说出来还不一定能讨到好。如今他与知行两人在外,行事都该谨慎些。再看几日吧,再几日若是那周晗真是表里如一的人,到时再坦诚相待也不迟。

以及他手头上那页画了画的书册,也该趁如今还算便利的时候做起来了,眼前这个京都出来的秀才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二。

祁佑细细思索着,知行见他一脸郑重也就歇了声。

只周晗在一旁展开其余的扇面,一幅一幅地给两人瞧过去,正是说到兴头上。

头一日无甚大事,学子们除了院试这是头一回进县学,安置完毕后都与同铺的同窗一道结伴闲逛。周晗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还是意犹未尽,见知行跟祁佑兴味不大,还觉着是两人不适应,便拉了人一道出去熟悉地况。

三人便由此开启了县学的头一日。

而另一头,临近正午,蔡氏这头的包子已卖空,正收拾着笼屉,李志存便驾着驴车到了,一声不吭下了车就帮她一道收拾。前两日也是如此,今日依旧这样。

一旁卖小玩意儿那小哥早与蔡氏相熟,看了不由得打趣道:“小嫂子,你可真是嫁对了人啊!”

“这一大早送过来,又掐着时辰送你回去。”

他只是随意提及,无心之言,却说得两人脸一下通红。

李志存憨笑着摸摸后脑勺,只笑不吭声,张了张嘴又闭上,硬是把这句话给应下了,蔡氏脸上泛着红,见状面上一讶,看了一眼那憨小伙儿,最终只垂着头将笼屉抱上驴车,也不反驳。

两人自互通心意以来,行为举止从未在外人前有过逾越,这还是头一回,反正都是些不相熟的人,蔡氏想,只这一次由着心来。

两人上了驴车,面上都还是臊红的,出了镇后,也不知是不是那小哥的一句话给了李志存信心,他心头直鼓着劲儿,迎着风赶着车就脱口而出:“阿珍,过几日我同爷爷交待了吧。”

蔡氏还在回味刚刚小哥那句话,听了这句却猛地回神,心里一紧:“你可别!”

李志存是直肠子一根筋,没蔡氏想得多,闻言低落道:“为啥?”

蔡氏不由得苦笑,傻小子,这要是被村子里知晓了,他们这一家子得被指指点点成什么样。要是能说,早在他俩互相看中后就能提了亲上门了,还用等到现在?

正当年的青年娶带孩子的寡、妇.......又不是人人都是春归,站在他们这一边,要真发生了,这村子里的闲言碎语都能把他们所有人给淹了。

蔡氏眉间爬上一丝忧虑,不知是笑他傻还是憨了,便随意指摘了个由头:“柳贵那事儿刚过去,老爷子想必心里还不舒服,等他高兴了你再说吧。”

她这样说了,李志存脸上便又换上了笑,大声应着。

蔡氏没好气地瞪了前头那人一眼,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又被这憨小子给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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