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坦白
春归步子一顿。
聪明人留人只说一半的话,这一半也已叫她迈不开步子。
她闭了闭眼,心中滔天骇浪般的汹涌,涌到喉头又全数压回去。
身后的人已经起身,踩着步子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春归睁开眼,咽了咽被太多情绪哽住的喉咙,狠了狠心道:“并没有,也不必察觉,往后自有人会察觉你的心意。”
正午的时候她只有些微的直觉,但也被一下午太多琐事给冲淡了,原以为能把自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人晚上就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口,春归此刻心乱如麻,下意识就把人给拒了。
后头的步子果然一顿,已停在原地,春归掩下忐忑的心思要进房去,却听到后面人已开了口。
“春姐不必这么急着回我,我也并非现在就要一个回应。”
春归被说得一愣,再回神,祁佑已经走到眼前。
夜色里,少年满目柔情,将她满脸的错愕收尽眼底。他不是心急的人,所想所求也并不比别人多出什么。
“我知道春姐早些时候就有察觉了,只是这村子里一件又一件的杂事占了你太多心思。”看到她神色有些不安,祁佑连忙安抚道:“春姐放心,我不是想拿弟弟这个身份逼迫你什么。”
春归眼神一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春姐日后将我看做是程祁佑,而非被你养了一年的程家幼弟。”
“李婶子已在帮我相看人家,你……”
祁佑摇头:“知行把自己关在房里那日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应下。只是我虽这样想,但今日李婶子来了后我心中却也是有些慌张。”
听到有着泰山压顶不慌人前性子的人说出慌张二字,春归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无奈。
“春姐,我知你与旁人的不同,我知你仁善又坚韧,我也知你心性独立,而心中却也依赖知平知敏这样的孩子所回馈的一点温情。”
他慢慢地说着,出口的是一个分外具象的春归。
春归愣愣地静默着,祁佑说错了吗,没有说错的。
在这异世中,众人都以为这些孩子依赖着她而过活,而她自己清楚,她也在依托这些鲜活的孩子们,只有他们健康愉悦地围在她周围,她从到这儿后便不断滋长的孤寂才会慢慢消减,她才能感受到,即便到了这地方,她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春归眼眸湿润,垂下眼沉默半晌。
祁佑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沉默的她。在这样的夜里,眼前的姑娘也只到他肩膀处,这样小小的一个,竟也替他撑起了近一年的重担。
春归不知为什么,被他这样看着,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一丝委屈,可若是给她一次机会能够再次回到原来的时代,她难道就愿意吗,这样想来她在这里的一点委屈几乎可以草草忽略,只是祁佑在这儿,她似乎也想短暂停靠的念头.......
太多的思绪一闪而过,春归自知无法就此回应,再抬眼对上祁佑温和的眼神,她张了张嘴,只放下一句“好好念书,回去睡吧。”后急匆匆地往里走了。
祁佑直看着她进到房里,没一会儿便熄了灯。
他坐回原位,扫视着这一片小小的家园,良久,淡淡地笑出了声。
这一夜春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一年,她全心全意地养孩子,养和孩子,一个耗尽了他的力气,一个占据了她的心神。她原以为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找另一半,却没想到祁佑今日这一心事的吐露居然也能让她心神震荡一番。整个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梦里梦外全是这一年来和祁佑相处的景象,从前未曾注意过的,梦里竟然十分清晰。
她将人从隔壁程家老屋领回来时他孺慕的眼神,每日顺手接过她手里活计搭话的模样,伤了腿住到柳家后暗自窃喜的笑意,她挨了板子时心疼又算计的心思,还有今晚满目柔情却又句句小心的言语.........
早起睁眼时,春归皱眉叹气,这个孩子........怎的......
似是个难缠的。
一大早李志存的驴车今日光明正大地停在蔡氏家的门口,李志高带着志远和小宝到了柳家把睡得朦胧醒的知平从床上挖出来,现在几个孩子都由他送去私塾,前日三个孩子都缺了一下午的课,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得去跟人齐秀才赔礼。
春归从房里出来时,一家子人全都起了,东西也都已放在了驴车上。昨儿囫囵清醒了一晚上,她今儿的精神头也不足,坐上驴车,瞧见祁佑面露担忧的神情才倏然清醒。
“春姐靠在驴车上睡一会儿吧。”
“哎哟,你这脸色有些差啊,是昨儿累着了?”蔡氏凑上前去看,也是忧心得不行。
“没事,就是没睡好,我靠一会儿就行。”春归避开祁佑的眼神摇头解释着。
知行祁佑是念书的时候,她这儿也要忙着将铺子做起来,都是要紧时候,那事儿能先不提就不提吧。
前头李志存人逢喜事精神爽,最是高兴不过的时候,听着后头的话便插了一嘴:“春归妹子,你睡一会儿吧,虽木头靠着有些不舒服,总也是有些用的。”
春归连忙扯过一丝笑意:“好嘞,谢谢李大哥。”
“嗨!没事儿,我这儿攒了些银钱,过几日买上一辆自个儿的驴车,也就不用借村长家的了。”
李志存说得兴奋:“到时我叫上志高上山砍些木头,咱们家的驴车就打成马车似的,外头围个罩子,里头塞些家里剩下的布头,靠起来软软的,你跟阿珍到时也好在里头睡一个回笼觉!”
“李大哥如今是越发疼人了,这婚书送出去了,七窍开了六窍似的。”
蔡珍满面的笑意:“就你们说得好听,这人还是个笨的。”
听着几人慢悠悠地说着话,身侧皆是安稳之人,春归的瞌睡也慢慢地上来了,头一歪便往后靠了下去。
因知行周晗祁佑三人要进学堂,今日比以往要早上半个时辰,剩下几人都是赶早起的,此刻也都有些困倦,看春归睡了,也陆陆续续闭了眼睛。
良久,一双手轻轻扶住了春归熟睡的面孔,将人往他肩膀处移了移。
一刻钟后,驴车顺利进了空荡荡的镇上,天也才微微亮。
春归似有所察觉,猛地清醒过来,脑袋处一片温热,耳边还盖了一双手,似乎在替她隔绝外来的声音。春归差点就要沉溺于这样的舒适中,又艰难地反应过来,起了身。
一转头,果然是正襟危坐的祁佑,见她醒了,他坦然地收回捂住她耳朵的手,一脸正经地低声问道:“春姐睡得可好?”
春归:……
早前是蔡氏靠在李志存身上,如今又是她靠在祁佑身上,这驴车有鬼不成?专门勾着人亲近?
车子在摊位前停下时,众人差不多也都醒了,周晗那位公子哥坐驴车做得舒服极了,言明下月还要过来,还得坐一坐这驴车。
春归在心头盘算,下个月少不离就是坐李志存自个儿的车子了,到时若是一切顺利,他们这两大家子也该搬到了镇上。
放下了春归和蔡氏,李志存还得送知行他们回县学,如此一来,又是要整整一月见不得面。
祁佑目光方寸不离春归,又是照着上月的模样嘱咐了春归一遍。
看得周晗啧啧称奇。
蔡氏将装了三袋包子,三人一人一袋给放到手里,有意调笑道:“这回你信了吧,咱们这祁佑平日里话不多,春归这儿怕是要把一辈子的话给全说透了。”
从前不觉着蔡氏这调侃有什么,但已然知晓祁佑心思的春归如今听起来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待祁佑嘱咐完后,她无奈道:“行了,赶紧走吧。”
如此三人才重新上了驴车。
驴车哒哒哒地朝前头又去,春归远远地看着,心头有些莫名的失落。
春归本想着等糖水卖完了就去一趟郭府,将心头的那点谋算同她说一说,没想到她还没过去,郭小姐却自个儿来了。
这头还有最后几份羊奶,她正打算收一收,留给郭如意,抬眼一看,前面正停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帷帐上绣的郭字分外醒目,她赶紧收了碗,想往前看看,就见那郭管家已熟门熟路地跑来跟她打了声招呼:“越娘子,我家小姐来看看你。”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春归赶紧将几份羊奶装了,收摊同蔡氏说明了,自个儿带着羊奶快步走向了马车。
郭如意如今正是挖心挠肝地难受着,一边等着祁佑那些画册,一为挣银钱,二为那不争气的弟弟能早早将书看进去,另一边又等着说是要来镇上开铺子的春归。
等了三天没等来,她索性直接来这大街上瞧瞧。
没一会儿马车帘子就从外面掀开了,春归见着在马车内伴倚着身体的郭如意忙笑了,从后头管家手里接过羊奶后,她开口道:
“郭小姐,可巧,我今日有桩事儿同您说一说。”
而郭如意一喜,开门见山:“越姐姐,你何时过来开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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