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东莞兴昂鞋厂的教训是深刻的,我们有5名兄弟姐妹进了大牢,就在樱之五金厂附近,有几间公司也曾发生过争取员工利益的行动,但最后也被政府和企业压下了。为什么,关键是我们没有组织起来,根本原因是我们这些职位较高的员工没有站出来,那些普通的、职位较低的员工们,他们只知道自己工资低,不明白低的原因,是企业的那些没有良心的老板们在榨取他们的血汗钱,不清楚如何维护他们的利益,对情况判断不清楚,没有策略,即便有点行动,警察一来就给吓住了,其实警察也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只要我们有理有据,他们会站到我们这一边的,在罢工的员工中,也有他们的兄弟姐妹。

员工的力量是最大的,较高职位的员工们是所有员工中有些知识的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了我们更多员工的利益!当我们的兄弟姐妹们受到压榨的时候,我们这些有些知识的人为什么不能够站出来,还有什么比压榨、羞辱我们的兄弟姐妹们的事情值得我们站出来的?不要高高在上,看到我们的兄弟姐妹们受着非人的压榨,他们其实就是当代的包身工,我们良心何忍?樱之五金厂所有员工中的一部分有着较高知识的员工已经站出来,他们和普工员工走到了一起,胜利的曙光已经初现,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让那些不遵守中国法律,靠拼命压榨中国员工的外国企业中的寄生虫们去见鬼吧!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几个相识不相识的女孩抱成一团,哭得稀哩哗啦。在这一刻,我忘了工作,忘了田中,忘了家人。我只记得,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一定要站在自己同胞这一边!不仅为抗日战争中死去的亡灵,也为正在争取自己合法权益而努力挣扎的同胞。

10:00,日方代表仍然不见踪影,但厂门口却传来尖税的警笛声。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全都吃了一惊:大批的防暴警察纷纷跳下车来,迅速涌进厂区!

很多人把目光投向谈判桌前的陈胜利等人,但陈胜利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整个厂区陷入死一般地沉静!

正在这时,厂内又开进来六辆豪华轿车,从车内走出来二十多个衣冠楚楚的人。大家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是前几天一直在樱之活动的的政府官员。这些人刚一下车,田中也率领一群日方代表,匆匆从日籍宿舍方向赶了过来。

人虽然还是昨天那些人,但今天,这些政府官员的态度尤为嚣张,热情地和日方代表寒暄,却看都不看台下的员工一眼。所有员工都愤怒地望着他们!

但不管怎么样,员工们还是希望谈意在能够正常进行下去。所以,员工代表迅速坐回谈判桌前。但令人意外的人,日方代表并没有坐到谈判桌前。

陈胜利刚要发问,昨天被员工们“嘘”下台的那个“肥头大耳”示意他停止,然后拿起扩音器,面对员工,明确表求:“厂方不能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你们的罢工属于违法,现在政府要求你们马上复工!”说完,还拿出一张公告,上面写着“罢工属实”的字样,还盖有FY镇政府专用章。

不但是工人,甚至连筹委会代表都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心理准务,所有参与罢工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但在片刻的沉静过后,工人们便变得激愤起来,有人甚至举起手臂高呼:“你们不答应条件,我们绝不复工!”

这一呼声立刻得到大家的共呜,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臂高呼:“你们不答应条件,我们绝不会复工。”

我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举起手臂。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大,很响亮,好象发自肺腑一样!

员工们再次将那些政府官员和日方代表围了起来,甚至有人往台上扔东西,有人骂道:“狗汉奸!你们到底是为中国人服务还是为日本人服务?”

但代表政府官员和日方讲话的“肥头大耳”态度却非常强硬,好不容易等人群安静下来,他仍然坚持:“不复工马上开除!”并当场出示了一份由田中总经理签署的《关于辞退非法罢工者的通告》。

我清楚地看到,田中脸上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看到这个通告,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田中今天之所以迟迟不出现在谈判桌前,是因为己经签署了这份《通告》!

我想起昨晚田中接到那个神秘电话前后的变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急转直下,绝对与那个电话有关。

无论原因如何,事实己经不容置疑:政府站在日本厂方那一边!

在搞清楚这一点后,所有参与罢工的人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甚至连这次罢工的核心人物陈胜利、吕之远、张玉立及所有员工代表都前所未有的沮丧,一个个显得六神五主。

这时,日方代表、政府工作人员和极少数没有参加罢工的中方管理者开始分别对罢工的员工进行劝说,要求大家尽快复工,并恐吓道:“不复工就开除,以后深圳及珠三角所有单位都不会录用你们!”

有些胆小的女工被吓得跑回了宿舍,但那些劝她们复工的人又跟着去了宿舍,并逼迫她们在同意复工的表格上签名,女工们只好又胆怯地跑回操场。

僵持到13:00,激愤的员工纷纷走出厂区,聚集在厂门口的街道上,抗议政府强行复工。他们越聚越多,坐满了整条街道,很多人都没有吃中饭。

我有些犹豫,好几次想回到总经理室,象很多没有参与罢工的中方管理者一样,站在田中身边。但我知道,倘若那样做,我不但失去了做为一个中国人的良心,还将永远失去王磊。权衡再三,我还是和于慧他们一起,混在了罢工的人群中。

男工们有火无处发,于是就去砸医务室的门,他们早就恨透了医务室,卖的药比医院还贵,并且经常卖假药、过期药,医务室根本不是给工人治病,纯粹是为了挣昧心钱,不去还不行,因为请不到病假,就算请到病假,也要扣钱!

砸完医务室,他们就去砸福利社,他们早就恨透了福利社,外面卖五毛一只的牙刷,福利社要卖五元甚至更贵。同样的东西,有的比外面贵十倍甚至几十倍。漫天要价,不买还不行,因为普工几乎没有假期,上一次街都是奢望!

砸完福利社,他们又去砸饭堂。因为饭堂炒菜用的是潲水油;米饭发黄还有霉味;肉吃在嘴里味同嚼腊,并且几乎都是肥肉片子,很难见到瘦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他们每天的伙食费是六元,饭堂承包人每天最少从他们身上赚去四元,一万多人就是四万多元,不知道这钱是饭堂负责人自己塞进腰包呢,还是和谁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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