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薛家上下都轰动了。
所有人坐在一起,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薛老太君颤颤巍巍看了一圈底下的后辈们,觉得那几个往日调皮得不行的小子,都顺眼了起来。
姜小姐要和离了!
等了三年了!本来都已经放弃希望了!
可谁又能想到,真的能等到别人家的媳妇,不再是别人家的媳妇那一天?
到时候公平竞争,谁还管那个云安侯死的活的?
“成琰当真要回来了?”老太君颤颤问。
“是啊,他已经上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南安,到了南安,京都也近了!”
“好,好!”薛老太君连声道好,提起拐杖指着幕僚,“成琰嘱咐你的,你都记得了?”
“是,老太君,和离的事都和官府打了招呼。在下通读过大周律法,夫妻不相安者,恩断义绝,只需两家长辈出具文书,即可和离。”
幕僚心中腹诽,自己堂堂一朝榜眼,六品上辞官,入幕薛府,竟然第一件动员了所有同僚的大事,是替薛大少谋虑如何娶别人的媳妇回家……
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后却忙着找律法的空子!
当然了,他只是想想,毕竟薛府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是很想做个文人。
他熟稔地翻了一页手里的律法:“双方父母出具文书这个容易,只需向他们施压即可。云安侯再写一份放妻书,姜小姐签字画押,便可以成功和离。”
薛夫人皱眉:“不妥,不妥,若是让姜小姐知道我们施压,只怕还以为我们薛府是什么横行霸道的人家,还得从暗地里折腾他们才好。”
幕僚早有预料,点点头又翻了一页:“大少爷有计划如何使云安侯写下放妻书,按计划行使,李家父母也会同意,如今只需要操心姜家人了。”
薛成瑶接口道:“还有个问题,这门婚事是皇上赐下的,要皇上同意和离,那姜府便没办法了。”
“对,对对,关键就是那盆兰花!”老太君精神一振,“只要皇上知道了先帝的兰花是姜小姐救活的,和离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
……
薛府所有嫡系聚在一起,为姜琮月和离的事儿探讨了一通。
姜琮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官女儿,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勋贵。
她低调地处理和离一事,却在被这么多大周顶尖的勋贵紧张地注视着,期待着她的下一步。
薛成琰带着大部队行军慢,先派了人快马加鞭回京。
“去保护好姜小姐,若她出门,跟在她身边。”他直视着前方,眼中渲染着野心,更是一种年轻的头狼一般,蓬勃又奇异的兴奋。
“我信你们,若有人要对她不敬,你们会让他知道下场。”
“是,属下知道!”
被派回京的都是他身边的黑鳞卫,个个都是手上沾满血腥的武学天才。
历经无数选拔才能走到他身边,被他选用。
即便是被安排以这样的任务,也没有任何人觉得自己大材小用。
黑鳞卫最出色的是忠心,把薛成琰的话当作第一指令。
薛成琰长腿一跨,骑上通体纯黑的高头大马,冷厉俊秀的面容格外贵气,压迫得所有人不敢抬头。
离京三年,姜琮月成婚三年。
今天,他终于可以回去,正式地面对姜琮月。
以追求者的身份。
以,想要迎娶她的身份。
她终于,要认识他,叫作薛成琰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生出无限的期待,冷风一般向前飞驰。
……
薛成瑶对姜琮月太有信心了,她日日佩戴着从她店里拿来的钗子,出入宫廷。
和众多嫔妃公主们交谈时,都刻意把右脸多露一会儿。
金钗上的绣球花须颤颤巍巍,含苞欲放,里面还有蝴蝶,精致漂亮得不行。
许多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终于,陈贵妃没忍住,开口问她了:“薛大小姐,你这钗子……”
“是在珠宝坊一家叫‘浣玉新’的店铺!哎呀,近来这家店可出了不少新奇的首饰,我爱不释手呢!”
薛成瑶不等她问完,早有准备地回答了。
陈贵妃:“……”
“好,好。”
薛成瑶又戴着钗子去各宫晃了晃。
到了第二日,采买出宫的时候,不少人都暗中嘱咐:“去,去那个‘浣玉新’看看,都有什么好看的?”
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一套头面是重要的时节才会打。
毕竟少说也是一斤金子,十分昂贵。
要是买金,更宁愿买素镯,或是攒金锭子。
可对于宫中嫔妃来说,价钱不重要,好看才是稀有的。
何况,以薛家这样的身份,连薛家大小姐都在佩戴,那岂不是说明这家店要成为京都不久之后的流行了?
她们当然要先别人一步赶上流行。
等到了“浣玉新”,大宫女们才发现果然花样十分新奇,平时很少看过,而且价钱也不贵!一套头面下来,竟然只要五十两银子!
——这还是薛成瑶强行要姜琮月给定的。她信誓旦旦,说二十两的价格太低了,起码得翻个倍,贵人才更爱买。
“她们就是爱买那些溢价!要是这首饰与金价同等,她们才不爱买呢,非得贵的,才称得上有面子。”
姜琮月刚上新的十套头面,一眨眼就被抢购一空。
后来的大宫女还十分遗憾:“哎呀!这就没有了?这叫我如何去跟主子交代?”
姜琮月微微一笑,代替掌柜向她们解释:“姑娘别慌,三日后还有新上的,又是别样的设计,不会与前人重复。”
大宫女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实姜琮月大可以一口气在店里摆上几十套头面,她这些年攒下的图纸只多不少。
可是有求必应,便不能让人惦记了。
惦记得越久,得到一件心爱的首饰的时候,才会越珍重。
她看着掌柜做了这些年生意,第一次自己上手,倒也无师自通。
三日过后,宫女果然来了。
姜琮月推出了自己的新设计,宫女买下了一堆之后,眼神盯着最后推出来的,金光熠熠的首饰,眼睛转都转不动了:
“这个好!老板,这一套要多少银子?我们主子说了,如有好看的,都给咱们留着,出多少也出得起!”
姜琮月微微一笑:“这是本店优惠老顾客,在本店买过五套首饰以上的,可以送一套全新的。”
宫女本来只买了四套,一看就差一套,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套。
最后,带着六套美滋滋地回宫了。
其他娘娘听说了这事,也十分好奇那个要买够五套才赠送的首饰有多么华美。
陈贵妃戴着那一套通体粉翠的头面去向皇后请安。
别说嫔妃们,就是一向端庄的皇后也忍不住问:“贵妃,你那头面倒是十分新奇。”
陈贵妃得意地抚摸着鬓角,起身行礼:“回皇后娘娘,这是京中近来十分流行的‘浣玉新’,样式都十分出众呢,且每套头面只做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再不可能和人相同的。”
嫔妃们轰地议论开了。
内廷成日无事,能有个首饰需要抢也算好玩。
掌柜一整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生意平平的一家店,突然间就来了这么多贵客。
一个个也不讲价,哪个好看买哪个。
若有两个人看上同一款了,还比着谁给的价格高,有排面。
若是对方出不起,还要被嘲讽:“位份低就是小家子气,这点钱也要抠抠搜搜……”
稍微再阔绰些的,直接五套拿下,只为那个赠送的珍藏款。
几日下来,掌柜一盘账,直接瞠目结舌。
这比他们前几年加起来的进项还要多啊!
再补点银子,完全够盘下这个店了!
掌柜能在铺子里干这么久,也是有眼色、看得出谁有前途的。
他看着账本思前想后,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姜琮月。
“小姐,您看看,要不我出点银子,咱们一块把这铺子从姜家手里盘下来?”
掌柜合计道:“您是要和离的,和离了之后只怕姜家不会让您回去,咱们的生意如今做得这样好,难道让姜家平白吃利润?”
“这些日子的生意红火,已经入账了不少。我再添一些,占一成股,与您一块儿盘下来,以后便不用顾及姜家了。”
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是想为未来打算,一直为姜家打工,没前途。可是小姐您不一样,跟着您干,前途长远多了。”
姜琮月心念一动。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把铺子盘下来。
掌柜和她合作多年,清楚底细,做生意又周到,是个靠谱的人。
前两年铺子亏损的时候,也是耐心听她的吩咐来做,并未看不起她。
她没多犹豫,就果断做出了判断:“买。”
手印一盖,去官府过了文书,将全部身家,几乎倾其所有地投在“浣玉新”上。
姜琮月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
从此一切费尽心思的收益,尽归自己了。
而姜府。
姜御史不通庶务,家里的产业不多,都是管家在管。
他只管着每年收年租,也不知道怎么经营。
店铺出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
姜御史忙着姜琮月的事,怕云安侯府着急,王氏一进京他就上门去跟李延德说明情况了。
“女婿放心,我叫了她生母进京,有她劝着,琮月定然不会跟侯爷倔强。”
姜御史满口自信:“琮月向来最听生母的话,而且我们姜家不可能接受一个和离的女人,就是放归,她也无处可去,只能回生母的乡下。”
“若是生母也不收容她,侯爷就等着她来跟你道歉吧!”
李延德气急败坏了几天,终于舒心了不少。
“几日后就是国子监入学的日子,老大人何时能让姜氏回来,去和林首辅家请罪啊?”
他斜睨着姜御史,姜御史自知对不住他,赔笑道:“三日,就三日,侯爷等着吧!”
“三日后,国子监入学之前,定能把琮月带回侯府!”
…
王氏这辈子第一次上街。
她坐在马车里,本来惴惴不安,可想到能留在京都的可能,还是兴奋不已。
只要把姜琮月送回去!
这么简单的事,她这些年做了无数次,还不简单吗?
小时候,姜琮月不想读《女德》《女训》,不想被她摁在绣绷前绣花。
就悄悄地躲起来,躲在从前老祖母住的后屋里,死活不出声。
王氏一看就知道她躲在哪儿,拖着裙摆,静静走进后屋里,关上门。
看见她的头顶从老式箱柜后冒出来,王氏就幽幽一笑。
姜琮月听到脚步声消失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她依然未走,站在前面看着自己。
无论躲到哪里,她都逃不过她。
毕竟她,是她的女儿啊。
王氏下了马车,头上盖着一大顶笠帽,把脸重重地裹起来。
掌柜看见这个太太,愣了一下,上前迎接:“太太,可是要买首饰?”
王氏点点头,语气虚虚地说:“掌柜,你可知道东家的小姐是谁?”
掌柜愣了:“您是……”
王氏笑道:“我想见你们东家的小姐。”
掌柜客气道:“咱们东家是不随意见人的,太太如果喜欢,可以买下头面,如果再有问题,可以再请东家出面……”
王氏皱眉,重复道:“我要见你们东家的小姐,不是东家。”
掌柜一脸莫名其妙。
这人在说什么?
本来掌柜还要再耐心地说两句,王氏就看见了店铺后面一闪而过的影子,顿时体面也不顾了,尖声叫道:
“姜琮月!”
“姜琮月!!”
“我看到了是你,你还躲着是不是?连你娘也要躲着了?”
“还不快出来见我!”
王氏含着气,咬牙看着周围。她索性上手,把柜子上的金的玉的全部摔在地上,摔了这边又摔那边,整个店里正在看首饰的人都惊呆了。
“给我滚出来!”
王氏手里拿着一只华美的凤冠,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着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七彩凤冠摔得粉碎。
刚来取货的陈贵妃宫女惊得目眦欲裂:“我们的凤冠——”
“吵什么!”王氏难得如此有底气,昂着头看着宫女,“摔了你的,找我女儿赔就是了,都是她害的!”
门外的黑鳞卫一愣,迅速对视了一眼。
为首的道:“去,向首领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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