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妖之断章一 不再流泪
黄雯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黯淡的星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星辰无光的夜晚吧。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共同点，那一夜的记忆，清晰的浮现在少女的脑中。
“雯雯，去见见你爸爸吧。”这一天晚饭的时候，叔父突然这样说道。
黄雯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她大概能猜到，这句话里的含义。
上一次见到父亲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在病房里看到的父亲，全身都插满了管子，上面还盖着好大的玻璃罩，看上去有些好笑，黄雯却笑不出来。见到黄雯进入病房，父亲那失去光泽的眼睛好像眨了一眨。目睹这种景象，黄雯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那个小孩真是无情啊。”
“就是啊！不知道黄老师怎么会生出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孩来。”
从身后传来了这样的议论声。是探望父亲的其他客人在说话吧。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黄雯最后还是没有回头。
没有在父亲的病躯前显示出自己的软弱，身为黄钟秀的女儿，这是一件如此值得骄傲的事。别人无法理解，也无须别人理解。有些事，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更何况，无论面临怎样的险境，父亲也绝不会垮下。就算有魔鬼挡在面前，父亲也一定能把魔鬼撕成两半。这样的英雄，怎么可能会败给疾病呢。
“爸爸有些累了，过些时候好了就会回家的。等着我啊。”那时候，父亲这样说着。黄雯只是乖巧的点点头：“约好了哦。”
“嗯，约好了。”父亲粗犷的大笑着，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小小的黄雯一开始并不知道，父亲所患的是何等可怕的绝症。她只是顽固的坚信，父亲一定能履行约定，回到自己的身边。
所以，不能给父亲增加负担。只需要相信他，好好的等着他就可以了。
然而在探病之后又过去了整整半年，黄雯并没有等到父亲的归来。等来的，只是这句“去见见你爸爸吧”。
黄雯知道，最不想要的结果到来了。英雄终究败给了病魔，这一次的见面，也就是诀别了吧。
“我不去。”黄雯捡起了筷子，这样对叔父说道。
“为什么！”叔父惊讶得站了起来，“这可是去见他最……”
最后一面四个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再早熟也好，还不到桌子那么高的小女孩，不可能承受得起父亲死亡的重量吧。
“不会死的。爸爸是英雄，英雄是不会死的！”黄雯仿佛虔诚的教徒一样，坚定不移地说着，“而且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和我约好了的！
“嗯，他会回来的。”叔父握住了黄雯冰凉的手，“不过，再伟大的英雄，也需要从可爱的女儿身上获得前进的力量啊。去看看他吧，雯雯。”
黄雯终于还是去见了父亲。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次的见面地点，并不是在病房。父亲的身上，也并没有插上任何维生的设备。
黯淡的星光洒在床边，映着父亲瘦削而苍白的脸。然而，父亲的双眼里充满了神采。一瞬间，黄雯甚至产生了父亲已经康复的错觉。似乎他马上就会走下床，像以前一样把自己高高的举起来，用胡渣扎自己的脸。
“对不起，雯雯。也许我无法遵守约定了。”父亲并没有正面望着黄雯，一动不动的说着。
黄雯全部的幻想都被打碎了。父亲的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极点。他光是说话就这样费力了，甚至连轻微扭转脖子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眼中的神采，只不过是生命的最后闪光罢了。
以后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少女突然间觉得好后悔。如果不是为了坚持那毫无意义的尊严，就能和父亲待得更久一点了吧。
“爸爸！”倔强的少女朝父亲扑了过去，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雯雯……”父亲的声音里带着苦笑，“你怎么哭出来了呢？难道你忘记了……”
“爸爸，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黄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悲伤的哭喊着。
“对不起，爸爸败给病魔了。”父亲流露出愧疚的神色，“爸爸真是没用，连和你的约定都做不到。”
他没有必要告诉女儿，自己的生存率本来就不到万分之一。败了就是败了，黄钟秀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借口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爸爸……”黄雯已经泣不成声。
“呐，雯雯，别哭了。听爸爸说件事好吗？”
黄雯抹干泪水，点了点头。无论怎样的要求都必须答应，因为这是父亲给自己的最后的交代了。
“雯雯啊，你听我说过的。黄家的子孙，一生只能认真的哭两次。”父亲说道，“所以从现在起，你就只能再哭一次了。”
黄钟秀比谁都更清楚，这是多么残酷而无理的要求。可是他却必须要说出口。因为这是千百年来黄家的先祖代代传承下来的，唯一的宝物。
小小的黄雯毅然点了点头。身为黄家的子孙，黄钟秀的女儿，她决定遵守这个毫无道理的家规。
黄钟秀心痛的望着怀中的女儿，她接下来的人生将遭遇多少苦难，已经可以预料得到了。
“要是……以后真的到了必须流泪的时候，你就好好的哭个够吧。因为在那之后，如果你再次哭泣，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黄钟秀强忍着哀伤，说完了这句话。
“嗯，我记住了。”
“雯雯，对不起。要是能再多你看几眼就好了。”满怀着歉意，名为父亲的男人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和黄钟秀预料的一样，尽管继承了无数的家产，黄雯却没有得到任何幸福。像同龄孩子一样的童年根本只是奢望，黄雯像驱赶骡子一样驱赶着自己，沉浸在地狱般的精英教育之中。
然而两年之后，黄雯的叔父也因为意外而去世了。失去了最后的庇佑，年仅十岁的黄雯被贪婪而狡诈的亲戚们逼出了家门，绝大部分的财产也被夺走。无能为力的黄雯只能独自一人来到平凡的蓝石学校，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拥有平凡的幸福生活。黄钟秀去得太早了。他只教会了女儿举世罕有的自尊，却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精妙绝伦的社交手段传授给她。
完全还是个大小姐的黄雯，根本没有办法和普通的同学进行交流。大小姐的自尊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就算她放下身段和别人说话，别人也无法理解她远超过年龄的智慧和深奥的理论，反而会觉得她是故意卖弄。
黄雯渐渐的被孤立了起来。没有人和她说话，大家都当她不存在。一开始她还没有觉得有什么。身为黄钟秀的女儿，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奋斗下去。
可是，孤独是可怕的毒药。尤其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它可以轻易夺去他们生存下去的勇气。这一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而对黄雯来说，更大的问题在于，父亲留下来的话成为了鞭策她最大的动力，却也成了束缚她最大的枷锁。
不能哭，死也不能哭。无论有多大的委屈和无奈，黄雯都这样对自己说着。
父亲说她还可以哭一次。可是一旦流泪，就意味着这仅剩的一次机会也消失了。所以黄雯紧逼着自己咬牙坚持下去，拼死坚持下去。
于是，黄雯的人生走入了死胡同。六年孤独一人的学校生活，把她的心冶炼得冷如冰山。她完全不和任何人交往，但就是这样也还是被人诋毁，被蔑称为“黑冰妖”。其中虽然有对她性格的不满，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太过于优秀了吧。
黄雯为了缓解压力，每天晚上12点以后都会溜出宿舍，出去呼吸寂静的夜色。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她稍微轻松一些。
不过，黄雯已经很知足了。心如坚冰的她，不会为一点点的小事费神。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在两个月以前，她遇到陈铮为止。
◆
The Day咖啡店是在半年前开张的。黄雯偶然光顾了这间咖啡店，结果意外的喝到了纯正的kopi luwak。虽然黄雯其实很讨厌咖啡店的女店主，不过为了心爱的咖啡，她还是一次次的踏进The Day的店门。
两个月以前的一个傍晚，黄雯刚进The Day就发现里面新来了个侍应生。明明是男人却梳着一条漂亮的长马尾，还戴着一块单边眼镜，可以说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物。
当然，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让黄雯对他引起注意。问题是这个男人第一眼看到黄雯，就缠了过来。
“亲爱的小姐，你的面容就像女神一样美丽。”他笑得满脸花开，“能为您服务，真是我三生的荣幸。”
黄雯保持沉默。像这种色迷迷的卑贱男人，根本就让没有她开口的资格。
“您不好意思开口吗？”侍应生继续灿烂的笑着，递过来一张单子，“没有关系，只要在这上面写上您要的咖啡就可以了。”
黄雯接过单子，写下一行漂亮的“kopi luwak”，还给了侍应生。
侍应生满意的接过单子就朝柜台走了。
过了半分钟，从柜台那边传来一阵惊呼：“什么！这咖啡要950块一杯！里面全装金水也没这么贵啊？大姐头，你在坑人吧？”
“原来你这么没见识啊。这是举世闻名的kopi luwak，棕榈猫咖啡啊。我卖的价钱够公道了。”这是那个店主兼咖啡师在说话。
“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点错了。我这就过去和她说清楚，免得她被你骗了啊。”
“陈铮，你要是这么想死，我会成全你的。”
“这么无情啊……不过我还是要过去找她。”
叫陈铮的侍应生果然跑了过来，认真的对黄雯说：“可爱的女神，这个咖啡太贵了呀。点这种有名无实的东西，只会被人骗啊。”
黄雯还是没说话。
“要不你再点个别的什么吧。摩卡、拿铁、蓝山，都是很不错的。”陈铮提出了建议，再次抽出一张粉红色的纸递给黄雯，笑意满盈，“请吧。”
黄雯接过纸，然后再次写了个“kopi luwak”。
陈铮的笑容变得僵硬：“……呃，那个……我可爱的女神，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呢？”
“我没必要听明白废话。”黄雯一开口就咄咄逼人，“赶快把kopi luwak拿来就行了。”
“可是……”
黄雯瞪了陈铮一眼。陈铮再没说什么，垂头丧气的朝柜台去了。看来他受了不小的打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黄雯的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失望。
所以，黄雯起身就走了。陈铮把kopi luwak端过来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椅子。
不过黄雯没有料到，第二天她再次过来的时候，陈铮又热情满溢的凑了过来。
“嗨，冰雪女神，你又光临了啊。”
黄雯忍不住了：“什么冰雪女神？”
“还从来没有谁对我那么冷淡呢？我一定会用我的热情让你感到幸福快乐的！”陈铮的精力比前一天更加旺盛，厚脸皮的程度也有增无减。
“色胚！你要是再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啊！”黄雯不顾身份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样就不好啦，我们要反对暴力哦。”陈铮认真的说道。
黄雯气得无话可说。她又不可能真的动手，再破口大骂又更有失身份，她就只能沉默了。当然咖啡还是要喝的，所以黄雯在纸上写上“kopi luwak”，就再也不理会陈铮了。
黄雯的冷对策持续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一出来就写个“kopi luwak”，然后就一言不发。只要一直这样做，陈铮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聊而放弃骚扰自己吧。黄雯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没有料到陈铮这个人的耐性和脸皮厚的程度简直举世无双。就算黄雯再怎么把他当空气，他还是每次都过来笑容骚扰，喋喋不休。
有一天黄雯终于爆发了。
“你这色胚，白痴，你脑子里是长苹果了还是长梨了？”在接过陈铮递来的kopi luwak之后，黄雯恶毒的骂道。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陈铮每天吸取的营养都没到脑子里，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结果陈铮想了想说：“我喜欢苹果。”
黄雯气得站了起来，捏起拳头要打人了。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对于这种把自己当笨蛋的贱人，再怎么揍都是替天行道，合情又合理。
陈铮吓了一跳，然后说：“不要打我！你不喜欢苹果，那就梨好了。”
名为黄雯的少女，第一次认真的产生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黄雯指着陈铮的头，“我诅咒你一生厄运缠身！”
陈铮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喜欢上一个人，往往都是从讨厌开始的。你，喜欢我了吗？”
黄雯再一次的无言以对，气呼呼的给了陈铮一拳，飞也似的冲出了咖啡店。
从这以后，黄雯和陈铮之间每天都会发生战争。当然要说是战争也不太合适，严格的说是黄雯每天都翻着法子找陈铮的碴，然后陈铮就用他那非同寻常的厚脸皮来应对。偶尔陈铮还会发挥色胚本色，言语上占点黄雯的小便宜。
让黄雯更觉得可恶的是，陈铮在来咖啡店的女生中似乎很有人缘，他调戏其他女生的时候也不少。黄雯也经常拿这个事情来损陈铮，把他说成是世上少有的贱人。当然这个贱人对此似乎还很乐意就是了。
这样的生活天天持续着。黄雯一边无时无刻在心里咒骂着陈铮的无耻，另一方面，她却一到了黄昏时分，就迫不及待的跑到The Day去找陈铮的麻烦。
黄雯的嘴里依然把陈铮贬低成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烂人。但就连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遇到陈铮之后的生活，是父亲死后自己过得最轻松的时间了。
最近的一个月，黄雯都没有再出去夜游。每天晚上，单是想考虑第二天要怎么损陈铮，就已经很费神了。
那一天，黄雯进去店里，正好碰见陈铮在和一群女生说笑。当时黄雯就把他骂了一顿。然而陈铮还不知收敛，把她撂到一边，继续和女生们聊天。愤怒的黄雯装出杀人魔的样子，那些女生全都吓跑了。结果陈铮这色狼竟然一把抓住她的胸部，还一本正经的品头论足。
“我，绝对，会，杀了你！”黄雯这样发着誓，然后飞也似的逃跑了。
半夜的时候，黄雯坐在宿舍的窗沿上，眼中映照着黝黑的校园。她按住自己的胸口。那是傍晚时被陈铮摸过的地方。手放在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
她摇了摇头，想要驱散The Day咖啡店里的那段羞耻的记忆。可是越摇头，记忆中的画面却反而越加清晰起来。
黄雯从窗沿上跳了下来。一个月没有夜游了，她决定再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
黄雯停在一个巨大的深坑前。那是前段时间为了兴建新楼打地基而挖的坑，不过现在工程停工了，深坑也就无人过问。从大坑底部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就在这个时候，月光从坑的那一头扫了过来。黄雯抬起头仰望夜空。原来是遮住月亮的云霞渐渐的散开了，月光就毫无阻拦的倾洒下来。
月光掠过深坑的三分之一，坑底的情形清晰可见。鲜艳的血迹，毫无规律散放着的人类残体至少有三十块以上。
而在坑的中央，黄雯发现了一个人影。
月光照到了他的腰部，可见他的皮带上横挂着两把匕首。再顺着月光的走向朝上看，一条淡褐色的马尾映入黄雯的双眼。这个时候黄雯才注意到，这个人影就连身形都和陈铮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陈铮？
黄雯按住自己的胸口，傍晚时陈铮残留的温度传入掌心。那个不正经的色胚，常年嬉皮笑脸，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而前方数不清的残骸中静静伫立着的人影，宛若地狱中索命的鬼神，单是凝望背影，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
也许只是有点相似罢了，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才对。
黄雯为这个想法稍微安心了一些，然而那个人影却忽的转过头来了。映照着月光而闪亮的，是一片圆框的单边眼镜。露出的右眼斜向上挑着，散射着狼一样的杀伐目光。
每天都能看见的那张俊俏的脸上，感觉不到半点善意。那种神色，就好像在说——
杀。杀。杀。天地万物，一杀成空。
黄雯感到浑身无力，天晕地炫。陈铮那锋锐的目光，就好象利刃般扎在她的身上。
仿佛要验证黄雯的直觉一般，那双刀的魔鬼突然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他奔跑的速度，简直就不像人类。启动时尚在百米之外，几个眨眼已近身前。
凝黑厚重的双刀已被拔了一把出来，刀锋朝黄雯的喉咙划去。黄雯木然的望着眼前的凶刃，身体如石头一样僵直不动。
会死……独自一个人在这无边的寒冷世界中死去，连一丝救赎都得不到……
好冷讨厌不要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死不要一个人死！
怀抱着不想死的祈望，黄雯僵硬的身体本能的朝后退去。几乎在同时，一股凉风掠过她的颈子，腥臭的血液味道扑进了她的鼻腔。回过神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淋满了鲜艳的红色。
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黄雯突然觉得一阵恶心，眼前的世界暗了下来。
◆
醒过来的时候，黄雯发现自己躺在宿舍里。脖子上的皮肤很光滑，没有受伤的痕迹。衣服上没有任何血迹，身上也没有腥臭的味道。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8点过了。大脑很混乱，记得好像是在废弃的工地遇到陈铮，然后——飞驰的刀锋掠过脖项，鲜血喷涌而出。就这样，被杀了。
不对不对，这只是个噩梦吧。后来好像又梦见有谁给自己换了衣服。
可这也不正常啊，自己从来没有睡过头，何况这次也睡得太长了，根本不合情理。不行，一定要把真相弄明白。黄雯没再多想，就朝The Day咖啡店出发了。
下决定的时候黄雯很坚决，但是刚看到咖啡店的店门，她却突然有些犹豫了。如果陈铮真是杀人魔，那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黄雯最后还是敲响了The Day的门。黄钟秀的女儿，不至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那个女店主来开了门。黄雯先坐了下来，准备等陈铮过来。
然而当陈铮真的过来的时候，黄雯听见他喊道：“大姐头，我出去解决……”
陈铮说到决字的时候才看到黄雯在店里，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好像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
可恶。可恨。被背叛了。被欺骗了。要杀死自己的杀人魔，竟然真的就是陈铮！平时的温柔热情只是假象，全部都是恶心的假面具！
黄雯强压住心中翻涌上来的难受，朝陈铮问道：“你要解决的人，是我吗？”
在这一刻，她几乎确定，自己的人生走到死期了。
然而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经过十多分钟的对峙，陈铮说什么也不肯动手。相反，他还打落了黄雯手中的毒咖啡，将黄雯从死神手边救了回来。
“你不许死，不能死，咬碎牙也得给我好好的活下去！你要是胆敢再有半点寻死的念头，我一定会让你见识真正的地狱。”陈铮一改平日温柔，恶狠狠的说道。
黄雯终于明白了真相。陈铮也许是杀人凶手，但他绝不会杀死自己，相反还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活下去。
至于那些欺骗和隐瞒，只是因为他有着绝不能够对自己说出来的苦衷。陈铮背负着一些不知道有多重的东西，然而哪怕是会粉身碎骨，他也要独自咬牙前行。
在黄雯的脑中，陈铮的形象和父亲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黄雯不由自主的抱住陈铮，在他怀中献出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次哭泣。那并不是为了陈铮，而是为了自己和陈铮的相遇，为此而流下的高兴的泪水。
此生能够遇见你，真的太好了。黄钟秀的女儿黄雯，决定从今天起，绝不再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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