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青山和断背山
说是帮忙，其实张洪孝并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他跟着炭花，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打打水，跑跑腿，递递东西，被孙莉支使来支使去。似乎，跟他从小到大做的事没什么区别，好在，他对这些事算是精通了。
张洪孝好奇地发现，求真洞里好像就只有炭花一个弟子。关于这个问题，炭花显得很无奈，因为他师父昙花实在是太喜欢修行了，没事就闭关修炼，根本就没时间收弟子，每年能抽个七八天时间指点一下炭花都已经是很难得了。
外表看起来二十出头，其实炭花已经三十岁了，拜师十年，他说是因为他从小调皮捣蛋，喜欢惹是生非，留级数次，二十岁那年高考没考上，家里人又不愿意让他当兵，就把他托付给他家的朋友，也就是他师父昙花了。像他这样的，就是俗话说“半路出家”那种类型。
张洪孝觉得很是有趣。
张洪孝觉得炭花这个人很有趣，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男人，无疑不太合适，用来形容炭花，似乎就很合适。这么个漂亮的男人，性格稳重说话柔和的漂亮男人，小时候居然会调皮捣蛋，现在居然会变化这么大，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
炭花叹口气，回忆起心酸的往事，上山第一年，还觉得是到了自由的天地。没想到师父到处设了禁制，还规定了各种制度条款，布置一堆功课，他师父就自己闭关修炼去了。跑，跑不掉；求饶，没人听；偷懒，暂时倒是没事，到他师父出关验收的时候，统一清算。他郁闷、他空闲，他没事干就修炼吧、没事干就干活吧。就这么硬生生磨了他六年的性子。
第七年倒是允许他下山了，他憋了六年，打算好好玩玩，却又觉得疯玩没意思了，跟以前的狐朋狗友很有代沟。家里人想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成个家吧，他也觉得跟女朋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于是炭花老老实实回山修炼，继续从事修行人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就这么十年了。
孙莉外表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其实孙莉就是二十岁。
孙莉的生活属于那种让绝大多数人羡慕的生活。
含着金汤匙出世，名门世家，家财万贯，父慈母爱，家学源远流长，一贯学习好品质好体育好，重点高中、名牌大学。今年刚毕业，完全不用为工作发愁。
人和人，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啊……
张洪孝看看炭花，炭花看看张洪孝。一种劳动人民之间朴素的阶级感情油然而生，还是咱普通老百姓亲切啊。哈哈哈。
“炭花兄……”
“张兄弟……”
十分钟过去了……
“炭花兄……”
“张兄弟……”
“行了，你们两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玩什么‘执手相看泪眼’啊，这里是青山，不是断背山。”孙莉咯咯笑道，人熟了，开起玩笑来就没什么顾忌了。
“什么是断背山？”炭花估计有几年没有看过电影了。
“哦，这个断背山是个电影，奥斯卡奖的。故事是这样的……”张洪孝仔细解释道。
呃，孙莉在心里猛翻了几个白眼。
说笑过了还是继续做事。
孙莉这个女孩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不娇气更没什么盛气，开朗大方，做事干净利落。张洪孝和炭花都这么觉得。
“孙师妹，帮个忙……”炭花挺喜欢叫孙莉帮忙。
“孙莉妹妹，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张洪孝也喜欢叫孙莉帮忙指点。
孙莉这个“妹妹”的头衔是坐实了，她最小嘛。
“孙师妹，多吃点……”炭花很是关照这个讨人喜欢的师妹。
“孙莉妹妹，喝水……”张洪孝也很是关照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妹妹。
“孙师妹……”
“孙莉妹妹……”
两个男人的“兄长”情结充分释放出来，那是……相当的，烦人啊。
瀑布汗一下。
幸好这一天很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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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朗，夜风轻轻吹拂丛林，一片虫鸣。
张洪孝信步走上后院的山坡。
他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深深呼吸着充满山花芬芳的空气。平心静气地体会这远离尘嚣的空明清爽。
夜山风，明月，他欲乘风而去。
“不懂？没关系，不懂就先别练。”这是他师父在《体用篇》里留下的注。
《内用篇》还有口诀，《体用篇》里就完全没有文字了。张洪孝用神识体会着师父留下的《体用篇》，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从《体用篇》里体会到潮起潮落，高山流水，酷暑寒冬，日月更替，万物生长……等等等等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怎么用。
不懂就先别练。这话就很合张洪孝的性子，不强求。
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于是张洪孝心平气和地体会《内用篇》的顺其自然了。
月灵徐徐而动生，循环往复，一个平衡……
在后院山坡上过了一夜的张洪孝无奈地发现，自己，很招虫子。
孙莉的二叔来了。
孙莉的二叔兴冲冲地赶来了。
孙莉的二叔是个胖子，他的名字叫孙中海。
胖其实有很多种。有黑胖、白胖、虚胖、结实的胖、臃肿的胖、匀称的胖、身胖脸不胖、躯干胖四肢不胖，甚至还有可爱的胖、凶残的胖……
孙中海属于那种白白的可爱的匀称的胖子。如果一定要量化来形容，可以说，“身高七尺，腰围也是七尺。”
“二叔，你来的真慢。”孙莉笑着扑上去，做了一个她从小最爱做的动作——捏她二叔的腰部那一圈凸起的肉。
“这还慢啊，前天晚上你发的信息，二叔我放下那么多事，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就赶来啦。”孙中海拍拍孙莉的头，笑着说。
孙中海左看看右看看，“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站着，累。再来杯茶，渴。”
“先要提前恭喜令师昙花大师修行有成。”孙中海向炭花行了个拱礼。
“晚辈替师父谢谢孙掌门。”炭花回礼。
“不过我这次来的匆忙，山下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恐怕等不及参加昙花大师的论道仪式了。还请你向令师解释一下。”孙中海说。
“孙掌门客气了。”炭花说。
“那就好。哎，小莉啊，你给我介绍的徒弟呢？”孙中海转过脸笑眯眯地问孙莉。
“张兄弟好像在后院山坡上，我去叫他。”炭花去了。
“这个事情吧，稍微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孙莉特别着重指出“一点点”和“小小的”两个表示程度的词。
孙莉看了看二叔一脸和蔼的笑容，大致把张洪孝的情况和变化说了一遍。
“呵呵，这是好事嘛。”孙中海喝了口茶，接着说，“这叫有缘分，是好不是坏。他要是已经拜了师，有缘认识一下当然是好事。他要是还没拜过师，看他自己意思，我也可以收他做个挂名弟子，更是有缘啊。”
说着话，炭花带着张洪孝走了过来。
这事，可不是一点点小小的变化，绝对是夸张啊！孙中海打量着张洪孝，下巴几乎要脱臼。
“张洪孝，这是我二叔，我家外门里海门的掌门孙中海。”孙莉介绍说。
“我已经跟我二叔说好啦，你只要愿意，就拜师吧，以后可以叫我师姐。”孙莉想着张洪孝喊师姐的样子禁不住一阵开心。
“哎，别！”孙中海用一种绝对与他体型不符的速度敏捷地站起来。
他皱着胖脸苦笑起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张……小兄弟的层次已经入了真人啦。我可没这能耐收一位真人在门下，别说我海门，我们孙家内门也不敢收啊。”
是啊。孙家内门外门，多少年没人修成真人境界了。以道论交，达者为先。收个真人做晚辈弟子？还不如直接请掌门让位。
果然。炭花心里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张洪孝一夜修成真人，这话说给修行界任何一个人，绝对都是下巴落地。别人苦修几十年，比不上张洪孝一夜。人和人，果然是完全没法比较的……
孙莉眨眨眼，有点呆了。自己的爷爷，修行了快六十年，似乎也没到真人境界；孙家内门的掌门，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修行了四十几年，更不用说了。真人，真人，好像小时候听说过的东海前辈，修行了八十多年，才修成真人啊，现在应该一百多岁了吧。
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真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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