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轻浮后的补救措施
炭花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在病房外的院子里缓步踱来踱去，终于找到一个石凳坐下，缓缓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慢慢在手心里捻的粉碎。
然后他就轻轻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叹息声在萧瑟的秋风中淡淡飘散。
“你又在想什么？”孙莉走到他身边，也找了个石凳坐下。
“我在想果果。”炭花缓缓松开手掌，任落叶的碎片自掌心滑落，很快在风中飞散。
“果果走了。”炭花拍了拍双手，语气淡然隐隐发冷。
“怎么会？”孙莉吃惊地看着炭花，她不懂，果果怎么会走了？
“果果并不是失踪，而是她自己走了。”炭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她在留下的那粒菩提子上留下了神识，说她去找那个千年前曾经救过她的人了。”
“不可能。”孙莉愣了一下。“那粒菩提子明明是散落在山上，如果她是自己走的，就不会把给我们的留言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为什么不可能？按她不通世情的性子，很可能她只是走到那里，才想起来要给我们留下讯息的。”炭花冷笑。
“这菩提子上留下的神识气息，我反复探察过了，的确是果果的气息。”炭花把冰凉坚硬的菩提子攥在手心，用力握紧，仿佛也想把这粒菩提子捻的粉碎。
“不可能……她怎么会真就这么走了……”孙莉喃喃道。
尽管之前果果也曾说过，要去找那个千年之前救她的人，但这话大家始终都不觉得会真正发生，毕竟，那已经是太遥远的过去了。遥远到足够令所有人忽略这个事实，果果这个当事人也许并不觉得那是多么遥远的过去。
“我们也许一直都只是在一厢情愿。”炭花冷冷笑着，只是眼神越发深沉，眼光深处带着一种看不清的表情，也许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说出的痛和无可奈何。
孙莉沉默了，良久无语，她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用手指捻着叶柄，轻轻旋转着。该说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消息，该怎么告诉他呢？她伤感地想。
炭花抬起头，冷冷看着清冷的灰色天空，他的双眼中竟也带着种看不清的灰色。
就是为了去找这个自行离开的女子，张洪孝被人打的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一样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昏迷中苏醒。
炭花烦躁地站起身，很快地在院子里走了几步，伸手想要扯下眼前树上枯干的枝条，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忽然用力捏成拳头，砰地一拳打在粗糙的树干上，树干簌簌摇动着，枯叶纷纷扬扬地漫天飘落，枯黄的颜色铺满他的浑身……
妈的！炭花用力咽下这两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字。
他不知道他该怪谁，他更不知道张洪孝该怪谁。他只知道，他最好的朋友现在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等到他这个朋友清醒过来之后，还要有人用语言再给朋友一次更沉重的打击，说出真相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炭花哥哥……”孙莉轻呼了一声，眼眶早已红了。
炭花猛然从失态中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吧，没吓到你吧？我只是有些累了，活动一下而已。”
说着他又奋力对空挥出几拳，呼呼有声。
“我没事。”孙莉缓缓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轻轻走到炭花身边，细心取下落在炭花头顶身上的落叶。
“你这个傻瓜。”孙莉低着头，小声但坚决地说。
“呃？”炭花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孙莉。
“我说你是傻瓜！”孙莉抬起头大声说，毫不示弱地看着炭花的眼睛。她的眼眶还有些红，但眼神中却是坚定的表情。
“不要整天装出一副自以为很成熟很酷的样子！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藏在你一个人心里！不要觉得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这个大傻瓜！”孙莉对着炭花的脸大叫。
“呃……”炭花忽然不知该对面前这个二十岁的大女孩说什么，这个二十岁的女孩，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坚强更成熟。
一股暖流瞬间流进他的心田。他微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然后，他笑着伸手，轻轻从孙莉的头上摘下一片碎叶。
“你头上也有呢。”炭花微笑着摊开手，碎叶子很快被风吹去了。
孙莉愣了愣，很快红了脸，赧然笑起来。
于是在这个萧瑟的阴天里，他们在凄冷的秋风中对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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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色的身影娉娉婷婷走进院落，看见两人，停了一下。
炭花的笑容忽然僵硬，这个他无数次在心中描述过的熟悉身影，是小娅。
小娅姑娘，你好……
小娅姑娘，吃了没有……
小娅姑娘，这么巧啊……
炭花飞快地搜索着合适的问候语，大脑一时间进入混沌状态。
“小娅妹妹，你来了啊。”孙莉笑着招呼道，轻盈地招手。
妹妹？炭花疑惑地皱了皱眉，没来得及多想，也跟着孙莉挥了挥手，脱口而出，“小娅妹妹，你来了啊……”
“呃……”炭花蓦然醒悟，猛然住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用上了“妹妹”这种称呼，自己的表现实在太轻浮了！
果然，小娅微微颦起眉头，用眼睛的余光扫过炭花，然后才文雅有礼地向孙莉点头示意，平静地说，“孙师姐。我是来看一看张洪孝真人的伤势情况，也来问一问草藤师姐，看看治疗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
说完就转身翩然走向病房，没有再看一眼炭花，只是隐约仿佛传来一声冷哼。
“我陪你一起去。”孙莉轻快地跟上小娅，隐蔽地冲呆立的炭花挤了挤眼睛。
完了……炭花苦笑了一下，心灰意冷地暗叹。第一印象应该是不及格吧，似乎还引起了小娅的反感，这下可能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袅袅的青烟在病房里缭绕着，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草藤安静地取下张洪孝额头上最后一支金针，放进病床旁桌上摆着的药盆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鬓角处隐隐可见汗光，这一轮金针药炙花费了她许多的精力。
一方洁白湿润的毛巾冒着升腾的热气递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接过，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额头，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谢谢，顺手把用过的毛巾递了回去。她忽然醒觉身后的不是自己的助手，她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回头歉意地一笑。
孙莉笑吟吟地接回毛巾，“不用客气，你辛苦了，草藤师姐。”
草藤微笑着点点头，她没看见昙花真人的身影，可能在金针药炙的时候已经出去了。她四处看了看，才注意到孙莉身边站着的小娅。
“小娅师妹，是大会有什么事吗？”草藤问道。
“草藤师姐，是我母亲让我来问问张洪孝真人的伤势，顺便还要问问你的治疗工作需要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小娅仔细地说道。
“这样啊，张洪孝受伤虽然很重，但他体质很好，恢复的情况很快，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在一天之内就能苏醒过来。之后一个月的恢复期如果多注意一些，也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草藤答的很详细。
至于需要什么别的东西，似乎没什么需要了……草藤想着，还没说话，却听见孙莉在一边抢先说道，“这里需要一个熏香炉，焚燃一些草药的话，治疗效果会更好。”然后她就看见孙莉背对着小娅在拼命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顺着话说。
“呃，孙师妹说的没错。”草藤虽然不理解孙莉的用意，看在那热毛巾的份上，总算也没有揭破她。
“那我知道了，随后我就会送来。多谢草藤师姐和孙师姐，我先走了。”小娅优雅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要熏香炉做什么？”草藤好奇地问孙莉，难道是孙家的家传秘方？她对医学方面的事情向来很有好奇心。
“没什么，嘻嘻。”孙莉笑嘻嘻地再次递过已经漂洗过的热毛巾。“草藤师姐，请用。”
需要保密的祖传秘方吗？值得关注呢。
草藤悠悠闭上双眼，热毛巾敷在脸上的感觉的确很舒服。
张洪孝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他的梦，已经醒了。
他不动不是因为他不想动，而是因为他依旧不能动，他只能以阴魂的形式做出反应，本人的身体还不能动弹。
他静静地躺着，炭花和孙莉进来又出去，昙花真人和草藤进来又出去，孙莉小娅进来又出去，炭花又进来又出去……他其实都很清楚。
他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大家，还有很多不解想问大家，只是他眼下只能这么静静地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确切的说，他做的事是完全不由自主的。
阴魂出体，这种奇妙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他小心地试了试，平心静气地用神识感应自己的身躯，果然阴魂瞬间回到体内。
他再心神空明地入梦，阴魂又悠悠的离开了躯体。
这方法以前他也尝试过很多次，入梦后醒悟自己是在做梦，就已经处于阴魂出体的状态了，只是以前入梦不像现在这么容易，几乎是心念一转，就能感应到阴魂出体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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