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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夜云朝殿上顿时哗然,云伊儿静默片刻后抬眸,停下了轻抚猫儿的手。

        一旁站立的女官们虽是未见过贺宥容面容,但毕竟是与当今陛下领军战了三年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听过此人名号。

        眼下包括云伊儿在内,谁都没有料到与夜云国敌对这些年的人,如今就这样被南华轻而易举地充做活俘被献了出来。

        一时之间,殿上之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落在了身着褴褛麻衣,押跪在殿上的那名男人身上。

        昔日镇西大将军的那身意气风发已在他的身上几乎寻不见了。

        男人跪立在地身形枯如死木,被乱发挡住的脸庞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微微凹陷的下颌绕着条扎了绳结系在脑后的粗麻绳,绳结被塞进干裂的唇间,嘴角两边已经磨出了干涸的血痂。

        那条铐着脖子的长锁挂在因为剧烈消瘦而显得锁骨凸起的胸口上,被沾着杂草的麻衣遮着,上面还隐约渗出些血渍。

        他一直微垂的头忽然被人提起。早先惊呼的那名女官之前似是在军中领过兵,朝面容未动的女帝拜了拜,便直接抓起男人的长发仔细辨别起他的样貌来。

        她打量着着男子那张星眸长眉,虽是被折磨得难见神采,但依旧一副寡淡沉默,未显出丝毫怯意模样的面容,于是神情颇为惊异。

        虽是男子,但到底是曾经领军千万之人…末了,她松了手咧嘴一笑,朝殿上拜道。

        “恭贺陛下,确是南华国的贺宥容将军无误。”

        贺宥容落入此地,意味着夜云国境岂止十年,几十年间也再无外患强敌可扰。

        足足片刻后,殿上剩余的女官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样一件大事,纷纷跪地双手交叠朝云伊儿欣然拜倒。

        “恭贺陛下!”

        齐齐的贺喜中,唯有贺宥容双手被缚跪立在殿阶上抬着眸。

        他深沉的眸色越过使节团与各女官,望向鎏金高座上黑金长裙,骨钗叮铃的柔美少女。

        少女垂着一双微亮鹿眸与他对视。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未有丝毫波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肆意的笑声忽然从大殿最上方响起,南华来的使臣们闻声皆是一颤,下意识带着惧意抬头看着座上笑得欢快的女帝。

        她怀中的雪色猫儿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喵了一声,被她笑着递给一旁脸色苍白的男侍。

        “老臣记得,女帝您当年登基未久时,似乎是提起过。”

        一旁看完整个过程的老使臣见这女帝笑得畅快,连忙趁热打铁补上一句,“若有人能提着贺宥容的头来见您,赐封地三十里,赏万金。”

        他看了一眼跪在他身旁,始终一副寡淡模样,仿佛事不关己的贺宥容,默了默再朝云伊儿笑问。

        “不知女帝对我朝陛下的这份和礼,可还满意?”

        坐于朝堂上的人忽的止了笑音。

        “甚好,朕很满意。”

        她缓缓起身,眉眼逼出了一股凛冽杀气,嘴角却依旧是翘起的。

        “诸位放心,既然是朕说过的话,定是作数。

        今日和谈条约之事再议,至于和礼…”

        她拖着黑金长摆脚步轻慢踩下石阶,站定在面无表情跪立的贺宥容面前,眼眸定定,“朕便收下了。”

        唰!

        云伊儿右手拔刀,锋冷刀尖直指男子脖颈。

        对方迎着她的刀锋抬起头。玄殿萧风阵阵,缀了满殿璀璨的细小明珠下,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一如往日战场相逢般毫无波动。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她看着他默然片刻,忽的刀尖慢慢上移,割开了他嘴边的麻绳。

        “给你个机会——你在临死之前最后的机会。”

        云伊儿看着那半截束缚着对方唇齿的绳结落在地上,语气恢复了昔日少女的娇软清脆。

        “贺将军还有什么话想说?”她眉眼弯弯地提刀抵上贺宥容的脖颈问。

        贺宥容的目光沉沉,他先是别过头咳出了半口血沫,随后上下扫了一圈面前骨钗零落,乌发娇颜的女子,忽的轻嘲一笑。

        “…原是个小丫头。”

        男子嘶哑的陈述声虽不大,但足以让殿上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云伊儿原本已经意欲划开对方动脉的长刀忽的顿住。

        同样身子僵立,脸色苍白的还有一旁的南华国使节团。

        原本献礼给女帝的老使臣怎么也没想到,贺宥容他会在此刻对着别国帝王无礼,当即颤巍着花白胡子怒斥,“放肆,简直是混账!”

        他一下被身后守卫押着腰按在地上,云伊儿身边女护卫当即上前,便要替持刀顿立的陛下教训一下这不识好歹的男子。

        云伊儿的思绪还被那声极尽轻嘲的小丫头震得一时没有回过神,她收敛心绪回来时,只觉得眼角隐隐有些抽动。

        自己之前在战场上从未摘下那副覆面鬼甲,原本也好奇与她斗了三年的人如今身败被俘,会是如何反应。

        可她虽是不懂南华国的礼节称呼,但也能从对方的语气与南华使团的反应中推测出,这不是什么好称呼。

        云伊儿眼看着贺宥容被守卫压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神情寡凉,已经准备引颈受戮的模样,忽然心中一阵兴味索然。

        “都停下。”她清淡一声止住了身边女卫已经快要落在对方身上的刀箭,眸色凝定在隐隐松下绷紧肌肉的男子身上。

        “…想死是吧?”她挑了挑纤眉随意问道,倒也没等他回应,便自顾自一甩长裙从跪立垂腰,默不作声的贺宥容和使节团身侧走过。

        云雾缭绕的大殿上,回荡着女子吃吃的清脆笑音,“传我谕旨,南华国来贺,城中大庆三天,坊间夜市宵禁皆可开启。”

        云伊儿扭过头,眸光落在依旧默然跪立的被俘男子身上一瞬,又对随侍嫣然而笑,“把人在闹市城头上吊个三天。使团送来了这么好的礼物,朕得让城中子民都来看看。”

        退朝之后,她一直扬唇走至一处僻静宫廊处。

        山雾遮住了郎朗日光,她见一身绯衣的绾玉迎面朝她走来,穆地收敛笑容与正欲躬身行礼的贴身女官擦肩耳语。

        “立刻派人去查清贺宥容到底为何削了官职。南华国那帮老狐狸但凡敢在和谈一事上动半点不该有的心思…我定要让他们永远走不出夜云天堑。”

        云伊儿说完顿了片刻,面色似是略有迟疑。

        原本已经打算领职告退的绾玉不解地望着她,只见自家小女帝深思扭头,拿纤长指尖指向自己,像是受了莫大刺激般呐呐发问。

        “阿绾我…这副模样看起来很像女娃娃吗?”

        ……刚刚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绾玉捏了捏藏在裙摆袖子里的指节,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云伊儿拼命摇了摇头。

        ——

        日月升落间,一日已过。

        正值夏日凉夜,南询山岭间花海漫漫,城寨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一片。

        远处漫山遍野的寨子里都燃起了点点篝火。充斥着小贩吆喝的街边,不少身着银饰短裙的夜云国女子正嬉笑着提起裙边追赶取乐。

        “好夫郎,你也出来闹呀!”月光下,一名身着赤衣骨饰的年轻女子正捧起新买的细碎彩花,往正从窗外羞涩探头的温柔男子身上扬撒。

        “陛下开了宵禁,今天西街闹市那边可有热闹看呢!”

        她灿烂地笑着,手指向灯火最明亮的一处,语气中颇为得意,“求和的使节送了大礼,是那个杀了我们好些人的坏将军,如今正被陛下吊在城头呢!”

        南疆的夜色明朗清澈,一弯残月映着西街闹市。

        贺宥容是被一阵城墙下狠狠的唾骂再唤醒神志的。

        他被双手高举吊了一天,此刻浑身上下在南华牢里受过刑伤的地方都在往外渗血,且似是在昏沉中又添了几处被围观百姓用石块砸出的淤血新伤。

        就算是在战场上驰骋多年,早已习惯刀枪剑伤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拧眉,下意识动了动被夹板夹裂指甲的破损指尖。

        南华的人在牢里动手极狠,再加上他被绑着踉跄走了一路,此刻从被缚的小臂到肩膀已经僵硬到察觉不到痛楚了。贺宥容思索片刻后索性放弃了挣扎的动作,微睁着晦暗的眸往下昏沉看去。

        几个叉着腰的中年女子正指着他身上那身几乎不能蔽体的破烂麻衣,满脸厌恶惊异地交头接耳,低声接耳道。

        “居然是个男的?害了我们那么多人的竟是个男子!”

        “瞧瞧他身上穿的衣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只穿了件单衣,还露着腿…简直是不知羞耻!”

        “是呀是呀,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就应该去死!我的好夫郎可万万不能像他这样,晓得不?”

        “是啊,去死!给我们去死!”

        …八成是与白日里叫骂的差不多的话语。

        贺宥容对南疆土话并不甚熟悉,冷淡望着身下围成一圈的人群,略微凝神听了几句后只能辨别“去死”,“男子”,“不知羞耻”寥寥几个词。

        他领军时听得污言秽语多了,自己挥师踏破西夷城池时被屠军民大多也都是如此咒骂自己。哪怕在南华朝中,也总有文官在朝上指着鼻子指责自己用兵手段残酷,总有一天要遭了报应。

        此刻于他而言,除了出声骂者多为女流,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女子为尊,男子卑贱…他想起此事只觉得想要自嘲冷笑。

        自己领兵与云伊儿在边境战了三年,虽早从她军中男女皆有的士卒中推出了些许,但从没想过竟真是如此制度。

        城中夜市西街远处欢声笑语灯火灿烂,颇有韵律的骨笛声传来,夹杂着阵阵银铃。

        满城欢笑中,贺宥容被吊在城墙上昏昏又听了片刻城下嘲讽叫骂,觉得神思沉闷之余要再度涣散。

        他恍惚间,似是听得女子们清亮的庆贺歌声随着篝火远远飘来,混着耳边唾骂和砸来的石块一起落在自己身上。

        他此时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如同白日里一般嗤骂回去,索性重新阖眸由着这些夜云平民唾弃。

        沦落至此,不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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