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云伊儿蹙眉看了君璃儿一眼，随后摆了摆手转身，朝延卫和她道。
“你们的失误，等战事结束后朕再清算。”
她示意几人起身，自己则走到帐内中央的沙舆图旁，若有所思地颔首抵指。
“现在要紧的任务是，尽快抓到靖司羽的属军。”
帐内比外界昏暗许多，她一旁的随侍很快便举着油灯躬身站至一侧，照亮了插有几副异色军旗的边境沙图。
玄为夜云，青为余越，赤色则为百奚。
“余越，夜云和百奚三国边境盘亘交错，经年战火下来，其中有不少区域的城池都曾在几国之间轮番经手。更有些小城因为历代国君商议不周，难以划定归属。”
云伊儿拿了根木枝，点在标记着玄然城符的一处山脉上，又继续说道。
“如今，靖司羽逃窜的方向是西边的沧水，沧水靠近百奚边境，经常会有百奚将士巡守，本不应是她逃窜的第一目标。
不过沧水附近植被茂密，水草丰美，栖息的野兽也不少。应是她粮草被毁后为保兵将体力，不得已而为之。”
她将一支赤旗捻在指尖转了转，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百奚大将军君璃儿，“你们百奚边境，如今是谁在把守？”
君璃儿愣了一下，随后紧了紧眉头斟酌道，“靠近沧水这一带，应是赵流姬在派兵巡防，不过她…”
“传信给赵流姬，让她派兵在沧水河畔围堵靖司羽。”
云伊儿自知百奚内斗的那点波折，没等她继续说完，直接轻拂过话题开口。
她将那支军旗不容置疑地插在沧水河畔，垂下的眸色泛着冷意，余光见君璃儿仍旧怔愣着站在原地，又出声提点道，“强敌在外，抓不住靖司羽，你们百奚纷争将永无止息。你们不想再败一次了吧？”
君璃儿被看破心思，瞳眸大睁一瞬，随即悻悻带着被击败的余怒点头，“是。”
绾玉看着云伊儿又低头，将代表夜云的那支玄旗抽出，随侍手中的火烛映在她娇妍的容貌上，多出几抹莫测之感。
她忍不住问，“那依陛下所见，靖司羽原本想要逃往的目标是？”
“她若是想整顿兵力再与夜云一战，靠如今被朕击溃过一次的实力可不够。”
云伊儿的眸子慢悠悠地弯了起来。
“屯兵养息，背水一战。这是朕近来从那些汉人的兵书里看到的。
放在南疆如今的战况下虽有不同，但以余越兵将皆为重甲，擅守不擅攻，难以长途奔袭的特性，靖司羽如今所谓的屯兵养息，大抵是要背靠险关，择一城池固守为主。”
“而背水一战…她想要在城下决战，以守为攻吗。”
绾玉倒是颇有担忧地皱了眉，“可夜云将士多为骑兵，并不擅长围城之战。若是诱敌引出，以靖司羽险些伏击成功墨左将军的实力，小臣以为，有了玄然城陛下设伏奇袭之鉴，她并不会在同样的路数上中计两次。”
“墨知箐她往哪条山路上追去了？”云伊儿凝神一瞬，拿起一支玄色军旗朝绾玉发问。
绾玉回忆了一下传回来的探报，然后指向沙图中的一处岭道。
“靖司羽当时是从玄然城北的山岭中突围的，墨将军赶上时，两军在沧水源头处的黑烽关有过纠缠交锋，之后靖司羽设伏寻机退兵，便是顺着黑烽关外的路往沧水走了。”
“黑烽关往沧水走只有一条栈道，过了沧水再往西，便是百奚的国境。那里如今是赵流姬在守着，她若是到时候能够发现，便不可能再直奔向西，和百奚的守军硬碰硬。”
云伊儿将玄色军旗插在绘有黑烽关标识的沙地上，看着它与先前的百奚赤军旗呈隔水相和的状态，最后择了一支青旗在手中，喃喃低语。
“如此一来，她的前后两方通路皆被百奚和夜云的将领堵死。而她若是往北，便又会落到我们夜云的守军手里，那么便只有一条退路可走了。”
她将青旗插在沙图南方的唯一一座府城上，抬头看向众人，“残渠城，曾经夜云屯兵养械，调派军事的重地，因为过于靠近余越，难保行军机密安全被弃。如今因为战火侵蚀和世事变迁，被余越和百奚流民所占。”
“她最终要去的，就是这里？”延卫听完了云伊儿的分析，若有所悟地发问。
“不，是我们要去这里。”
云伊儿择了一支玄旗，抬手在沙图上轻点玄然，黑烽，残渠几处，分别画出一曲一直两条线后，笃定开口。
“若是我们按照知箐追赶的那条路快马前行，要从黑烽关折行绕至残渠，很难在保证军备的情况下从后赶上。但从玄然到残渠城，只需要穿过一条山路，便能提早在残渠城处截伏靖司羽的兵将。
如此一来…”
云伊儿将原先插在沙图城池上的青旗拔出，抬手缓缓地将玄旗重插了下去。
她的嗓音在烛火下显得诡谲幽然起来，扬眸隐含笑意，“只要能在城外将她拦击，我们这场仗便赢了一半；若是不能，也可打她个措手不及。”
延卫和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战意，于是主动颔首朝云伊儿拜道，“还请陛下给末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协助陛下追敌。”
“你们都要来。”
云伊儿拂袖从沙图旁离开，直视着面前的几人，正色开口，“明日一早，朕会带剩余三军，朝残渠城进发。朕给你们一日的时间整顿军备，调派城内守军，所有将士皆不得拖延贻误之举。”
帐内烛火摇曳，三人齐齐低头霍然一拜，“是！”
——
不过两日，高原上吹来的冬风过境，玄然城外的天色意外地陡然阴了下去。
酷烈阴冷的寒风拍打在山崖的峭壁上，日暮渐黑，夜云的将士已经扎营生起了火，在帐外三两聚成一堆围在铁釜旁，眼巴巴地搓着手看着大瓮内逐渐冒起热气的沸水，将囊中储备分发的干米饭丢了进去。
不一会儿，不断破裂的气泡伴随着米粥煮熟的温热气息便飘散在分布在山坳处的各个营帐内。
篝火逐渐亮了起来，云伊儿看着不远处的各位将士已经忙不迭地将米粥挨个盛在碗里，从脚下坛子里捞出来带着辣子的腌菜放在粥上，狼吞虎咽地呼啦啦吞咽着。
她收回眸色看向自己面前的篝火，然后抬起筷子搅了搅面前铁瓮里同样在煮的米粥，托腮望向坐在她身侧篝火旁，同样忍不住偷偷看着铁瓮的绾玉。
两日来夜云将士一路急行马不停歇，到了现在扎营歇息时都饿坏了。
云伊儿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哎一声，“方才你汇报到哪里来着？”
“啊，小臣方才说。”
绾玉匆匆收回目光，低头翻出了搁在袖中的信报，咽了下口水魂不守舍地一板一眼念道，“墨将军传来消息，她已经连破两处关隘，眼看着就要将靖司羽的军队赶至赵流姬驻守的巡军附近了。”
云伊儿轻嗯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时没有开口。
她这处的篝火旁加上她总共坐了四人，坐在她对面的湘月听闻绾玉这番言论，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面不改色地拿起铁瓮里的木匙往碗里舀了三大勺米粥，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一阵寒风夹杂着枯叶吹过，帐外似乎更冷了些。
绾玉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毫不在乎战况闷头吃饭的统领，然后不得不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对面静坐的贺宥容，努力用视线示意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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