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造反
到了公廨，本以为将要见到的，会是长史苏淮安，孰料却只是个青袍官员，顶多也就是个八品。
那官员坐在堂上，长得尖嘴猴腮，一副贪官相。
杨执被押解进门，那官员却看都不看一眼，自顾揪着一缕山羊胡，摇头晃脑，发出如太监一般尖锐刺耳的声音道：“才消停几天，这是又拿来个干什么的。”
官兵拱手道：“回禀二老爷，事关药师教，属下们不敢不拿回来，交由二老爷您定夺。”
二老爷……
杨执了然。
原来是个县丞。
听得又是与药师教相关，县丞面露厌恶之色，抖了抖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座位上起身，说道：“那还带回来做什么，苏长史早已下令，遇到药师教妖人，格杀勿论。”
径直去往后堂，一边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推出去砍了吧。”
杨执闻言一惊。
这是什么狗官！
只听了一句话，就要砍人！
那官兵急忙说道：“二老爷，您误会了，此人并非是药师教妖人，反而当街将一名药师教妖人杀死，涉及药师教，属下不敢擅自定夺，故而将他带回来，交由您来审断。”
县丞脚步一顿，直到此刻，才勉强将目光落在杨执的身上，见杨执衣着光鲜，显然不是寻常百姓，不耐烦的神色略微有所缓和，说道：“怎么着？想要老爷我奖赏你？瞧你这身行头，想来不差银子，就别杵在这儿打秋风了，老爷乏了，该赏你的银子，就当孝敬给老爷我买酒喝吧。”
便要掀开帘布，刚伸进去半个头，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道：“长史大人到！”
县丞一个激灵，赶忙迎出门去，见苏淮安从轿子中走出来，先前那副鼻孔朝天的嘴脸已然消失不见，满脸的谄媚之色，点头哈腰，拱手说道：“卑职恭迎苏大人！”
苏淮安象征性地点点头，走进堂中，竟见杨执站在当间，不由一愣道：“杨执，你怎在此？”
杨执看了那县丞一眼。
县丞的老脸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杨执轻笑一声，说道：“今日出门，又碰见一个药师教妖人找我寻仇，我将他给杀了，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苏淮安微微皱眉，心下似在沉吟，而后向那县丞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县丞急忙解释道：“大人您下过令，凡协助官府缉拿药师教妖人者，皆可领到赏银，这位公子直接将妖人斩杀当场，更应重重厚赏，卑职正要去命人去取银子，大人您就来了。”
什么叫做厚颜无耻，杨执此刻算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狗官。
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子的赏银，不是要孝敬你买酒喝么。
杨执笑了笑道：“确是如此，不过我看这位大人一脸的疲惫，想来是这阵子为了缉拿药师教的妖人劳心劳神，故而已经决定将所得的赏银，孝敬给这位大人买些药酒滋补身体了。”
听得他话中夹枪带棒，县丞顿时心惊肉跳，悻悻不语。
苏淮安也不知听没听出来，脸色微微一沉，对县丞道：“孙远桢。”
县丞忙拱手道：“卑职在！”
苏淮安从袖子里拿出一摞纸，带着几分火气，甩到其脸上，寒声道：“看看，这就是你交上来的剿贼方略，胡说八道，狗屁不通！倘若照你上面写的法子，药师教妖人全都得逍遥法外，一个也休想抓着，这就是你身为洛阳县丞的见地？”
纸张撒了一地。
“大人息怒。”孙远桢满头大汗，赶紧弯腰去捡。
苏淮安面沉如水道：“限你三日之内，再交上来一份，倘若还想糊弄本官，就算你在长安有通天的关系，本官也定参你一本，绝不允许你这种庸碌无能之辈，在洛阳县丞这个位置上尸位素餐！”
面对苏淮安这个权利如同一洲刺史的洛洲长史，身为县丞的孙远桢也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儿，再三保证一定不敢再怠慢，方才暂时应付过去。
“下去吧，本官有事要与杨执说。”
苏淮安一挥袍袖。
“卑、卑职告退！”
孙远桢躬身退下。
堂间只剩下杨执和苏淮安。
杨执说道：“听大人您的意思，药师教的妖人，还未剿灭干净？”
苏淮安叹道：“岂有这般容易，本官已经查明，前一段时间出现的那些妖人，不过是药师教的一小股力量，他们故意散播消息，意图将官府的注意力全都引到你的身上，而真实目的，却是想要攻破府衙。”
杨执问道：“药师教这么做，对他们有何益处？”
苏淮安冷笑道：“你可能还不知，药师教终于显露狼子野心，他们所谓的圣佛天王，还有神秘的佛母，已然起兵造反，势如破竹，接连几日，攻克数城，荥阳、临汝一带，已成药师教的囊中之物；洋川，河池，汉阴等地，亦是有药师教的信徒纷纷响应，态势胶着。”
“洛阳距离药师教的主力实在太近了，况且洛阳城墙高城厚，易守难攻，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乃为兵家必争之地，那些药师教的反贼又岂能不对这里动歪心思。他们费尽心思意欲攻占府衙，想来是想要引起城中军民恐慌，届时等他们的大军一到，拿下整座洛阳城，自然便如探囊取物了。”
没想到态势居然发展的更为严重，杨执诧异不解道：“朝廷不是早已开始大肆捉拿药师教的妖人了么，怎么还会让药师教坐大到这等地步。”
苏淮安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政令不通的弊端。一个朝堂，有数个说话的声音，无法一锤定音；底下的人更是分成无数派别，互相勾心斗角。即使政令传到了各洲县，亦有藩镇掣肘，更有官吏不以为然，纵容药师教妖人肆虐，直到眼下，已然无法收拾！”
虽然这位长史大人没有明说，不过杨执还是听出两个重要的讯息。
一，朝堂派系林立，党争不断，这也使得政令无法有效的下达到各地方，使得有些州县疏于对药师教的打击。
二，藩镇在药师教的发展壮大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是直接插手干预，而地方官府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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