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日一大早,外面天还黑得很,吕德胜就起床了,洗漱后,他将放在特制的柜子里放着的一套朝服拿了出来。
吕夫人蒋氏也跟着起来了,亲自帮他穿上朝服,“都准备好了吧?”
吕德胜郑重地点了点头,出发前,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弹劾奏折,“没问题了,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自我感叹一声,真是辛苦,往常这个时候他还能再睡两刻钟的,都怪赵家!
坐上他家的小破马车之后,他开始闭目养神,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他和赵家派系厮杀的场面了。
吕德胜抵达皇宫时,御史大夫周承中已经到了。
周承中看到他穿这么一身,眼皮就是一跳。
吕德胜没搭理他,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闭目养神。
御史大夫乃御史台的长官,周承中通常都是他们御史台最早到的那个人,没办法,每次大朝他都得统一一下大家的意志,争取不被打个撒手不及。
他们御史台里的御史里面也有几个派系,但派系之间仍然可以偶尔互通一下有无的嘛。
当大家目标人物一致时,就能群起攻之。
当他们所站的派系相斗时,那就互相喷射呗。
反正皇上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若是皇上敢下令杖责他们,那就更好了!
若是怒而处死他们,那就是名留青史的前奏啊。
一直以来,他们御史台都维持着这种时而友好时而竞争的氛围。
直到后来,他们队伍里出现了一颗老鼠屎——吕德胜!这个人太不可控了!偏偏皇上最护着他!嫉妒!
眼波流转间,周承中就想了这么多。
没多久,几个御史,穿着陈旧的朝服,自豪地朝周承中走来。
作为御史,要自身足够节俭,才有资格去批判他人。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吕德胜的存在,这人身上的朝服簇新簇新的,很快就有人认出来,吕德胜这套朝服,是前两年他立了大功的时候,皇上特意赏赐的。
他这人一直舍不得穿,除了在某些正式的大场合他会穿出来之外,就是在他每每有大动作的时候会穿出来了。
一阵交头接耳之后,他们这些御史一个个神情严肃,所以,吕德胜又要出幺蛾子了?他又想喷谁?
没多久,早朝钟声敲响,文武百官分左右两列进入金銮殿。
早朝议的是国家大事,不是边关将士粮草短缺,就是先前南方水灾造成灾民北上需要安置,还有各自流匪为祸乡里的奏报,没有一件是不让人头疼的。
康成帝也头疼得很,国库不丰,议又议不出个好办法来。一问计,殿下的臣子只会请皇上乾纲独断。
心烦的康成帝示意一旁的大太监万全差不多可以退朝了。
万全会意,正欲喊出那句经典台词,“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吕德胜就出列了,“皇上,臣有本要奏。”
本来没什么精神的,等吕德胜一出列,康成帝就来精神了,他一看吕德胜这模样便知他这是要有大动作啊,最近有啥大事发生吗?要知道近来他这位爱卿可能年纪上来了,有些惫懒了?或者说是心态变得平和了?有点沉寂了呢。
康成帝挺直了腰,“爱卿奏来!”
吕德胜先翻开第一页,“臣要弹劾鸿胪寺卿赵文宽懈惰渎职、御下不严、治家无方,以及包庇亲人欺民霸市等罪名!”
群臣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他身上,此刻看到他那本厚厚的奏折,心中都浮现一个念头,吕德胜这是要把赵文宽整死的节奏吗?
康成帝:哦,要喷赵文宽啊,这家伙近年来确实很不老实,收拾他一顿也要得。
康成帝越想越开心,吕德胜这个名字取得好啊,屡屡得胜,寓意极好。
他当初就是看中了他这个名字以及他独到的辩解能力,才力排众议,将他从六品的职位提拔到御史台听用的。
从吕德胜到了御史台就任以来,一直都在替他这个皇上分忧解愁,十分好用。
他还知道,吕德胜和御史台那帮御史很不对付,吕德胜常把周承中那些老东西气个半死。
每每想起自己曾经在那些个老顽固身上吃过的苦头,再思及这些老东西被吕德胜气得要死的画面,他心里就舒爽极了,这些老东西活该!
赵文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十月的天,他觉得浑身燥热得很,他连忙出列,“皇上,吕德胜与臣有私怨,他这是公报私仇,他的话不可信啊。”其实他们赵家对吕德胜是有防备的,但没想到他出手那么快。
吕德胜冷笑,“赵大人,本官的证据都还没拿出来呢,你着啥急呢?”他不着急,很明显皇上对他这次要喷的人是支持的。
康成帝:“赵爱卿啊,吕御史这话糙,但理不糙。再说了,吕爱卿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一听这话,赵文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不满自己或者不满赵家了,默许吕德胜动手呢。
接下来就是吕德胜的表演时间。
吕德胜吕大喷子马力全开,先对着赵氏家主赵文宽赵大人一顿猛喷,主要喷他懈惰渎职、纵容包庇亲人欺民霸市。
紧接着,他又将老赵家一系的官员中两位能力比较突出的拖了出来,喷得体无完肤,从德行礼仪,到经手的差事,甚至作风思想等方方面面,无一不喷。
以小见大,以点及面,反正就是给赵家扣帽子,有条件要扣,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扣!
这日的早朝,生生被吕德胜弄成了赵氏官员的批判大会。
龙椅上的康成帝都惊诧了,很少见他这位爱卿这么卖力喷人的,赵家怎么往死里得罪他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文宽以及那两位主事官员为了自保,弃车保帅,扔出了三个得力干将。
最后的结果是,吕德胜凭借一己之力,生生让赵文宽掉了半级官阶,留侯待用,赵家一系的两位主事官员就比较惨了,掉了两级官阶。还有三位小官,直接丢官去职下了大狱。
这战力,让旁观者都心有戚戚。
等散了早朝,官员们鱼贯而出,恭亲王更是远远地避开吕德胜,他可没忘,这一切的一切,就源于那一晚他家举办的赏花宴。
吕德胜两丈之内,无人敢近,这就是个疯子!
面对众人的或惧或嫌恶的目光,吕德胜的头仰得高高的,男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仇恨的目光,甚至鄙夷的目光,最怕的就是同情的目光。
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任务时,皇上让他喷谁他喷谁,没任务时,他想喷谁就喷谁。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你们算老几?
吕德胜斗志昂扬地迈着步子往大殿门走去,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对比之下,赵家一系的官员们则是灰头土脸的。
赵文宽拦住他,红着眼道,“吕德胜,好,你好得很!”
吕德胜:“我当然好!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为人正派洁身自好,妻贤子孝女儿乖,仕途顺利,深得皇上看重。赵大人你呢?家宅不宁,活该你有此祸!”
“你!”不该和他耍嘴皮子的,赵文宽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吕德胜这大言不惭的话,让从他们旁边经过的官员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呸,最无耻的人就是你了,还敢说自己为人正派。
特别是御史台那帮子人,心里更是骂骂咧咧的,吕德胜这厮简直不当人子,他的行径完全玷污了御史这两个字,简直是他们御史台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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