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郁娘小心翼翼步入殿内,见殿中挂着一幅娴雅恬淡的江南山水画,这画似乎只画了一半,边缘寥寥清幽线条掩去山川草木的轮廓。

画两侧是龙飞凤舞的书法,上写着“允矣金章赐慈惠,快然莲座证菩提”,这对联应是南廷玉为惠娴皇后贺寿时所题。

铜炉内点着熏香,味道很是好闻。什锦窗柩前,花瓶里插了几株开得正旺的木芙蓉,红的白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晃动,斜阳散落进来,别有一番宁静韵味。

看得出来殿内的一点一滴皆经过细心打量。

高座两侧摆放着一把云纹交椅和紫檀木椅,分别坐着两位盛装女子,紫檀木椅上是南廷婉,另外一位不消多想便是惠娴皇后。

郁娘行跪拜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三公主。”

南廷婉撇开眼睛,哼了声。

惠娴皇后并未出声,而是凛着双目静静打量跪在眼前的郁娘。

见她衣着朴素,鬓间没有珠钗,腕上也无首饰,惠娴皇后唇角浮动,心道,还是个节俭之人。

“抬起头来。”

郁娘缓缓抬起头,迎上惠娴皇后打量的视线。

惠娴皇后目光微动,放下手中茶盅,慢悠悠道:“果真倾城之色,难怪能让廷玉从蓟州城带回都城。”

郁娘察觉出来这话中的不满,复又低下头,姿态恭顺不敢吱声。

惠娴皇后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如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公主南廷婉也在这里,难道是跟南廷婉有关系?

“你和廷玉是怎么认识的?”

郁娘收回思绪:“奴婢本是军医苑的药娘,后来行军路上,被安排到殿下身旁伺候。”

惠娴皇后眼色冷了几分:“所以你便借着机会爬……”大抵是觉得说这般话,有辱斯文,惠娴皇后没说完,而是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向郁娘。

那茶杯砸在地上,碎片溅到郁娘身上,虽未伤到她,却也将她吓得不轻。

“皇后娘娘请恕罪。”

惠娴皇后冷笑出声:“你是何种身份?嗯?”

话中尖锐的疑问直指郁娘,郁娘心神一顿,心跳声似在耳边跳动,嗡嗡作响,扰动她的心神。

她攥紧手指,努力平复心情,抬起视线,方想要解释,这才注意到惠娴皇后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只是一眼,她便认出来,那是她的卖身契!

怎么会这样?

她的卖身契明明被藏在长乐宫的小匣子里!

难道有人搜过她的房间?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进她心中,她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是浓稠如墨般的无助和惊惧。

料想这一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鸾州城教坊的瘦马,呵……”

浸淫后宫明争暗斗多年,惠娴皇后已经很少会动怒,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愤怒和失控。

她心目中那个朗如清月的太子,竟和一个卑下瘦马搅合到一起,她恨到不行,这就像是自己极为珍贵的名画被墨水玷污了,最完美的杰作从此留下一笔败笔。

南廷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难怪平日里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原来真的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货色。”

惠娴皇后气得将卖身契扔到郁娘脸上:“是谁指使你接近太子的?!”

“没有,皇后娘娘,没有人指使奴婢接近太子殿下!”

“那你……你怎么能……”惠娴皇后忽然说不出来话,气息不接,旁边的两个嬷嬷见状,一个上前递茶,一个替她抚顺心口,安慰着话。

“娘娘,你不要气坏身子。”

南廷婉也变了脸色:“母后,你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片刻,惠娴皇后缓和心绪,阖了阖目,问道:“太子殿下知道你是鸾州城瘦马吗?”

郁娘眼睫颤动,唇色惨淡:“殿下他不知道。”

砰!

惠娴皇后手中的茶盅又再次砸向郁娘,这次不偏不倚砸中她的额头,额角脆弱的肌肤瞬间裂开,溢出鲜血,模糊住郁娘的视线。

郁娘顾不得眼角的血,跪在地上求情:“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只是想活命罢了。

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实在难料。

如果有得选择,她并不想去招惹南廷玉,但祈明月逼她,命运也在逼她。

她又能怎么办?

“这么说,是你骗了太子!”

“皇后娘娘……”

“闭嘴!”

惠娴皇后压根不愿听她辩解,她此刻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只能跪在地上承受着雷霆怒火。

惠娴皇后心中怒不可遏,只想着要将这个污点从太子身上剜下去,哪怕是要剖心剔骨,也绝不能让她毁了南廷玉的名声。

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所有潜在的危险都可以扼杀在襁褓之中。

想到这,一贯端庄贤惠的脸上浮现出狠厉。惠娴皇后缓缓攥紧手指,尖锐的甲套抵着腕骨,刺痛感似乎让她狠下心来。

“本宫不管你身后到底有没有人,也不管你是何心思,你既然欺上瞒下,攀龙附凤,那便是最大的罪,理应……杖毙。”

后面两个字裹挟着汹涌杀意,短短几句话便宣布了郁娘的死刑,那是位高权重者对下位者的恣意拿捏。

实情如何,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南廷玉身边。现在要将一切拨弄回正轨之上。

郁娘抬头看向惠娴皇后,身后两个嬷嬷将她粗暴拖下去,她似乎失去了力气,忘记挣扎。

屋外阳光落到面上,一片冰凉。

耳畔隐约有南廷婉的声音响起。

“母后,听说教坊里出来的狐媚子,最会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能将男人迷得死去活来,她会不会对皇兄也使用了那种手段?”

砰的一声,又有东西碎掉。

郁娘被摁到石板上,两个侍卫拿起麻布熟练将她身上捆住,仅露出受刑的腰部和臀部,两只手则被绑在石板左右两侧。

板子落到腰上的那一瞬,疼痛先从皮肉上炸开,再传入到骨中,随后,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有撕裂的剧痛感袭来。

痛,太痛了。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她此刻意识无比清晰,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两只手无助的攥紧。

谁能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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